他知道,这世上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一起下放的男男女女时不时会有家书寄来,换季时还会有衣服或者一些别的城里物件。时安知从来没有,他在这世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要说不羡慕是假的,但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某一天,队里书记忽然亲自给他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信封上是公职单位的落款,来自那个时安知出身的城市。

书记的表情有点不自然,时安知心存疑虑,但是欢喜盖过了那点不解,他撕开信封,匆匆看了一遍,忍不住欢呼。

他被抽调回城了!

时博士当年一起回国的同学偶然间想起了这个孤儿,几番查问之后了解到他的情况,一层层下发了调令,时安知以烈士之后的身份招工回城,即刻出发!

时安知不胜欢喜,但是他收拾行装却花了很长时间,就那点家当,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整整拾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忽然对门响异常敏感,即使是半夜有风吹过,他也会突然一激灵从梦中醒来,总觉得有个人在叫他。

“小十……”

但是打开门,什么也没有。

再怎么拖延,他也终究带上了一个小小的书包,满心惆怅地离开了那个小村子。去县上买车票时,他走得很慢,也许是因为对路不熟,也许,是希望能够遇到……某个人……

但是终究没有遇到,他买了车票,上了车。在汽车缓缓驶出车站时,他无意识地放空了视线,忽然在某个街角看到了黎九!

黎九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双手抱胸靠着墙,吊儿郎当,满不在乎,表情是他看过无数次的一脸痞笑,冲他挥了下手。

黎九是在送他?!

黎九怎么会知道他要走?!

时安知焦急地拍着车窗,冲黎九比画着自己的疑问,视野里越来越小的黎九却只冲他摆手,意思是:快走吧。

时安知颓然坐倒,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流了满脸的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如刀绞,胸腔子里空了一大块,他头晕目眩,身体离车站越来越远,魂儿丢在了身后。

他在浑浑噩噩里听到前面坐着的人在聊天。

“这次调回城的有个大人物你知道吗?”

“知道,省城直接下的调令啊,说是烈士之后,调回去就是干部!啧啧,人家这命……”

“人家这命有贵人扶持!不然在县里都被截下来了,正主就是个孤儿,随便调个包让人顶替了,难道还有亲戚故旧认得出来?据说是那个大流氓黎九亲自抢回来送下了乡,说必须物归原主……”

时安知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似乎听明白了什么,又似乎在一瞬间看懂了人心。

他自己的心,黎九的心。

夜半总是醒来的心,一边说着喜欢他一边又送他回城的心。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车前头,对着驾驶员大喊:“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刚刚驶出百十米的长途客车,忽然颤悠悠地停住了。一阵烟尘弥漫了黎九的视野,他颇为不解地一歪头,吐掉了嘴里已经嚼烂的草茎。

他看到有个人下了车,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大步飞奔过来。

他看不清那个人是谁,但是一向沉稳的心脏忽然胡乱跳动起来。

他鹅羣⑦②⑦⑷⑦41⑶1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了起来,也不知道扑面而来鼓荡的风为什么如此温柔,连打在脸上的细沙粒都成了抚摸。他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展开手臂,牢牢地接住了扑进怀里的时安知,胡乱啃上了那个嘴唇。

·

黎九把时安知脱了个精光,目光直勾勾地在他幻想已久的雪白皮肉上垂涎三尺地转。时安知羞耻得连胸口都红了,绯粉色从雪白皮肤底下一点点渗出来,他终于受不了地去踹黎九。

“你够了……”

黎九当然知道自己的表情非常丢人,但是他实在太欢喜,太幸福,又太兴奋。他忽然紧紧搂住了时安知,两人赤身裸体贴在一处,他硬极了的器官抵在时安知腿间,他亲着小十的脸,说:“我喜欢你。”

时安知想笑又忍着笑,表情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也大大方方开了口:“我也喜欢你。”

黎九握住他的手,五指张开扣进了指缝,他的手粗糙有力,指节间生满了茧子。时安知却白皙柔软,纤细修长。

黎九把他的手按到了自己唇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时安知。

“你想好,我可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时安知迎着他热切滚烫的视线,很郑重地点了下头。

黎九随即一声欢呼,把时安知翻过去,重重压住了他幻想了无数遍的白豆腐似的屁股。

·

他终于知道了那个闲汉编派的“那学生叫唤起来,白豆腐似的屁股那么一扭”是怎样的滋味。

时安知极羞涩,又极敏感。腰与臀紧韧结实,一双大长腿笔直修长,他将时安知摆成了跪趴姿势,从后面深深进入时,又忍不住想要去正面亲吻小十的嘴唇。于是真的就把那颀长的脖子拧过来,想着要温柔地亲,结果却不知为什么极其粗暴地咬了下去。

他听到时安知哑哑的呻吟,那把温润嗓子里竟然能发出那样勾魂的声音,黎九下身硬得要爆炸。他按住小十暖热的屁股狠狠插了进去,那片白皙上印着一处处绯红掌印,是他在情难自抑时抽出来的。他要听时安知哭,那颤音动听至极。

时安知真的哭了,呻吟带了钩子,黎九头皮发麻,野兽似的重重摆胯往那柔软凹陷处捅。他每一下捣进去都觉得不够、不够,完全不够,那个温软湿润的洞吸掉了他的全部脑子和魂。他只想让时安知更加大声地哭出来,叫出来,求他,求他别这么欺负自己,或者是求他欺负得再狠一点。

把自己整个人都交付出去的时安知陷在了巨大的战栗和委屈里,他整张脸都埋在了双臂间,腰上箍着一双强有力的手,他动弹不能,下身浸泡在水里火里,一阵暖热酥麻之后紧接着是一阵刀锋似的快意。他终究是叫了出来。

“小九……不要……那、那里……不!不!”

他一边哭叫着一边摆动屁股往大力捣进来的那个器官上磨过去。时安知觉得自己的后背在大面积地发麻,股间水流成河,前头小孔处淌出来的清亮腺液在摆动中沾上了他的大腿,他落在了无凭无依的虚空里,想抓住什么,死死揪住了身下的床单也不够。

于是就只能把自己托付在那个钉进来的热楔上,泌出了水的肠肉一次次绞紧,死死抓住那根饱满坚挺的硬物,然而那东西总是在猛力捣进来之后又要抽离,时安知呜咽着叫黎九。

“深、深一点——”

黎九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舒爽中已经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他只觉得怎么折磨这具身体都不够,他在摸时安知的腰,摸完了又去摸屁股,手顺着汗腻腻的胯骨滑到前头去,捞住了另一根红胀滚烫的性器,他胡乱地替时安知撸了几下,耳边的哭泣呻吟转向了另一个调子,他忽然俯下去咬住了那个白皙圆润的肩膀。

在无以伦比的爆炸快感中,黎九喘息着释放在时安知身体深处。他贴着时安知的耳朵一遍遍重复:“宝宝,安安,心肝,肉肉,乖乖,小十……”

时安知累得睁不开眼睛,任由黎九把绵软成泥的自己圈在怀里胡乱亲吻。过了半天他才找回点力气,扭头去找黎九的嘴唇,贴上去含住了轻吮。

他知道,这世上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

之后七八年白驹过隙,黎九在风里雨里刀里枪里滚过了一遍。

他比时安知还小两岁,但是当他带着他的小十,在八十年代初抵达那个南方桥头堡城市时,看起来却比时安知要大上不少了。

那时的Z市俨然荒村一片,本地土著中有点能力野心的都在历年明里暗里的外逃中走得七七八八。事实上,黎九带着几个心腹兄弟和时安知,原本也是打算走水路出境去捞世界的。

但是最终,站在界河边,时安知停下了步子。

他安静沉默对着那边烟雾朦胧中的世界凝视了很久,又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猪牛马圈泥涂遍地的大陆。他对黎九说:“我不想走。”

黎九正意气风发,手搭凉棚地往那边眺望。有信得过的旧识给他捎来信,说了许多资本主义花花世界的糜烂生活,附上的照片里一派纸醉金迷、腐朽至极——太他妈让九哥喜欢了!

就冲着那份喜欢,他结束了自己在那个南方中等城市里十来年的经营,带了钱、枪和过命兄弟,以及心肝宝贝小十,迫不及待地要冲去英帝国主义世界,亲自解放那些被压迫的万恶金钱和青春肉体。

这会儿只差一只脚就可以迈过去,却忽然听到小十的这句话,他愣了愣,以为听错,满面疑惑地转脸看去。

时安知垂下眼皮,思考了几秒,温柔又诚恳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这里,是我的国。我爸爸、我妈妈,他们都在这里。我祖先、我的根,也在这里。我爸妈当初带我从法国回来,他们告诉我,我有一个伟大的祖国,过往百年里它满目疮痍、伤痕累累,然而它是睡着的狮、搁浅的龙……我爸爸说,我们的国,百年不飞,飞则直冲云霄,他们要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都献给它。他真的做到了……却还没有看到它直冲云霄。我要留下来,我要替他看到这一天。”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黎九非常认真地听完了,之后很摸不着头脑地在想,“窗移”是怎么移。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抓住重点,他的小十不想走,而且,很认真,很严肃。

于是黎九低下头想了几分钟,转身对身后一帮已经挽起袖子准备渡河的兄弟说。

“我不去了。兄弟们谁想走的,除了自己名下那份,九哥额外再多送一成做盘缠。对不住专门跟我来一道奔前程的哥几位,咱们山水有相逢,前程都锦绣!”

一帮兄弟都愣了,回过神来以后窃窃私语了一阵子,最终差不多分了个三七开。走的三,留的七,留下来的几位,黎九一个个都封了巨大的红包,并且在日后,成为了玖安的中坚力量。

不过这是后话,当日晚上,他们只得住在条件非常简陋的小窝棚里,身下枕着黄金珠宝和现金,一墙之隔就是个牛栏。伴着一声悠长的“哞——”,黎九搂着时安知准备睡觉。

时安知却睡不着,他把胳膊探到了黎九的脖子下面,转身去吻对方的眉心。他语气里有着少见的迟疑和担忧:“一句话就打断了你的大计划,我是不是……有点任性?”

黎九困得厉害,哼唧着找到时安知的嘴唇啃了会儿。小十有股好闻的薄荷味儿,他闭着眼睛含糊说:“什么大计划……九哥没计划,走到哪儿算哪儿。在哪儿不都一样,反正有你跟我在一块儿呢……”

他说着说着睡着了。

时安知渐渐笑出来,笑着笑着,低下头去一遍遍吻他的小九。

是的,反正有你跟我在一块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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