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秋说：“师兄，我死了。”

他说这话时色若金纸，气如游丝，方士谦低头看他拎着的塑料袋，从开口里觑见青绿灰银的金属色，半打罐装啤酒：“看样子你今天是要住下来？”

苏沐秋点点头，失魂落魄地看他。

方士谦没让道，伸出一只手：“住宿费。”

苏沐秋掏掏口袋，把整个钱包拍给他，接着扳过他的肩绕开方士谦走了Jin_qu——没忘记打开鞋柜拿出备用拖鞋换鞋——方士谦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关上了门。

他搜了两包下酒菜出来，苏沐秋已经把啤酒在桌上一字排开，一个个扳下拉环，扳到第三个时方士谦赶紧阻止他：“我家没浴缸，喝不了也没法拿来泡澡。”

苏沐秋看着他，目光涣散且苦大仇shen，他把一罐啤酒拎到方士谦面前：“师兄，喝。”

喝酒事小，八卦事大，方士谦把那罐酒挪开一点：“怎么回事，跟师兄说说呗。”他怕苏沐秋喝高了*头一大说不顺话。

苏沐秋抓起罐子自己先豪饮一口，果不其然呛得一会儿张不开zhui，他眼底翻滚着惊涛，哑声道：“昨天的我已经死了。”

方士谦看了眼表，九点半，分明还是今天，也喝了一口：“你neng处了？”

苏沐秋噗地一声把第二口酒喷了出来，赶紧掏纸巾来擦。

方士谦嫌弃地远离事故现场，看他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没有A？没有你说什么昨日之日不可留的大话，”他举着罐子嘲笑道，“屁大点事儿多严重似的，处男。”

苏沐秋眼神死地抬头望着他：“我有信息素了。”

这句话让方士谦反应大了些，他先是后退一步，接着抽了抽鼻子：“有吗？我怎么什么都没闻见？”

“有，楚云秀闻见了，我做了点处理，”他看见方士谦反应又大了点失笑，“不是她，她正好出现的，不是因为她。”

“你**”方士谦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没把那句“因为谁发情”说出来，“心里有数？”

苏沐秋眼色黯了黯，低头抓紧金属罐：“有。”

“嗯。”方士谦说，“我也有。”他抓抓头坐到苏沐秋对面，“虽然你眼光比起你师兄我们差了点，但也不用自卑，叶修这人虽然浑身都是缺点，我一时也想不出他有什么好的，但看对眼了师兄还是会帮你**”

苏沐秋拦住了他的话头：“不是这回事，师兄，这个人我不能碰。”

方士谦皱了皱眉头，苏沐秋少有这么打退堂鼓的时候：“有什么不行，A未婚O未嫁，法治社会你情我愿**”

这就是重点。苏沐秋苦笑：“我是单相思。”而且还是body比脑子先发现的。

“上A！”方士谦一拍大tui，“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就是黄金搭档了，你看防风和冬虫夏草**”

“他不行。”

“A？”方士谦愣了一下，这倒是没料到，“**确实是问题，回头师兄帮你们找找祖传老中医**年轻人路还很长，不要放弃治疗**”

“我是说他接受不了Omega，是真的排斥，生理上就接受不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方士谦蹙眉：“那你们还走这么近**”

苏沐秋笑了笑：“我以前**不是不是一个完整的Omega**”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是比较棘手，方士谦能理解苏沐秋终于找到动情对象的_Zhen_D，能理解Omega未曾初恋就已失恋的怅惘，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啥看上的偏偏叶修？

然而这个问题方士谦也不想shen入理解，于是他扬起手与师弟一碰罐：“喝！”

酒过三巡，苏沐秋觉得自己该行使失恋特权发一发酒疯，于是他说：“师兄。”

方士谦哎哎应他，语T温柔充满人文关怀：“在呢在呢。”

“我钱包是不是在你那。”

*，方士谦一撇zhui：“也在也在。”

“钱给你，卡也给你，”他*头当真喝得有些哆嗦，“把你家锅碗瓢盆端来，让我听个响。”

方士谦盯着他看了半晌，起身转到里屋给他抱了一堆毛绒抱枕出来，天nv散花一样砸在他脸上。

“沐秋，”他语重心长，“不是师兄舍不得钱，也不是师兄舍不得地板，主要这屋里砸起来过瘾的东西都被我和你王师兄砸完了——我回来后也没添置，你就先拿这些凑He凑He吧，A？”

他指给苏沐秋：“你看这儿看这儿，就是一威尼斯水晶杯留的印儿——当年我手慢一步没抢过你王师兄让他先摔了，虽然也是他掏的钱吧**”

苏沐秋跟着伏下去看，实木地板上真留着几个爪挠似的痕：“你们这**可真是天地大战A**”

“岂止天地大战，简直天天大战，”方士谦说着笑起来，屈tui坐在地板上，掌心摩挲着那个印，“Alpha和Alpha，这些都难免。”

他两个师兄当年毕业之后一起出国，本来以为再见只能他打飞的去找他们，不料方士谦后来一个人跑回来，王杰希倒是留在了那里。

苏沐秋一直没问过，他说：“师兄，你们怎么回事？”

方士谦倚着盏落地灯，后现代主义，王杰希当年的品位，这屋子他们一起住的时候添置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大型垃圾，他回来的时候一个一个把白布揭开，觉得有一些历历在目，有一些怎么也想不起来由，就像他们当年，两个从头到脚不对盘的青年硬是要把自己跟对方磨到一起，去印证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这间屋子住着住过两个人，年轻的方士谦王杰希，和傻B的方士谦王杰希。

杳杂的光投在他脸上，方士谦脸上有着似水年华冲*过后的痕迹。

他很shen沉地说：“家务事，单身狗少管。”

苏沐秋站起来，从抱枕里捞出一个表情欠揍的船梨j就要揍。

方士谦连滚带爬地把它抢过来：“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是你王师兄最喜欢的——他说像我。”

他又拎起一条君主蛇：“你不会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因为像王师兄也不让我砸吧？”

“虽然是这样**”方士谦把船梨j抱在怀里，“**不过你砸吧。”

苏沐秋狠狠地把毛绒玩具掼在了地上。

事实证明方士谦是正确的，半打啤酒一包鱿鱼一包花生米，苏沐秋干掉了一罐半就准备会见周公，他犹豫了一下是把师弟扔在客厅还是收拾一下自己的床，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晚上还不冷，而吐在_On the bed_又很麻烦——最终同门情谊占了上风——方士谦决定给他多盖条毯子。

毯子盖上身的时候苏沐秋嗖地一下就醒了，眼睛铮亮，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眼前，方士谦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你自己能走吗？”

“我想不行。”苏沐秋说，他眼前天旋地转，但吐字很平稳，“我只是想起来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哦，你说你说。”方士谦摸出手机打开录音键，要是银行卡密码明天就去取，要是对叶修的告白明天就放给他听，“什么？”

苏沐秋眼里亮晶晶，带着酒气面色绯红，一字一句地说：“无花果试作品效果赞，一定会大卖，我果然是天才。”

说完他就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方士谦表情复杂地关掉录音，给他把薄毯掖了掖。

方士谦从洗手间回来，就看见一个极为稀罕的人站在医务室门口往里看，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准备吓对方一跳，手还没拍下对方就转过头来。

“！！”

吓是吓到了，不过同时也被对方惊了一跳，方士谦预备拍肩的手转为掸掉并不存在的什么：“有虫子。”他镇定自若地说。

“多谢。”对方也表现得气定神闲。

医务室没落锁，他还是做出地主姿态开门请人进来，端着杯子坐在转椅上：“叶总监真是稀客，头疼脑热还是忘带抑制剂？”

“不是我，”叶修说，他倚在门边并没真正走进来，“听说有人不舒_fu，想着可能会来医务室。”

“哦，”方士谦装模作样地翻着诊查记录本，“哪个部门的？”

“研究所。”

方士谦啪地He上本子：“不用找了，沐秋今天就没来，假我替他请的。”

叶修看着他，方士谦自然而然地回视。

“可以抽烟吗？”

方士谦把桌面上的骷髅烟灰缸推到死角：“不行。”

叶修耸肩：“严不严重？听说他突然吐了，把我们那的小乔吓个够呛。”

“有点，”方士谦说，“现在还是初期阶段，就怕转成慢x病，到时处理可就麻烦了**”

他一直盯着叶修，叶修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麻烦呐。”这样含糊的_gan慨道。

“夜宵也不要再吃比较好吗？”

“比起夜宵，可能不再闻烟味会更有用。”方士谦露出“我便是没有在骗你”的诚恳笑容，“你知道Omega的神经是很敏_gan的**”

叶修“A”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我都忘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方士谦心领神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对话中忘了苏沐秋是个Omega，或许是他没有味道，或许是相处的太自如，或许是他们没有一点AO间狎昵试探的气氛，但总之。

对叶修难得的，苏沐秋珍视着的，与x别无关的日子回不来了。

他的友人在信息素诞生那一刻已死去。

现存的是知晓yu望为何物的Omega。

方士谦再一次佩_fu起自己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见苏沐秋没起来直接替他请了假，刚爆发出信息素的Omega情绪不稳定，让他们见面十有八九会迎来修罗场。

“叶总监不用担心，”他笑了起来，“沐秋是我同门师弟，于公于私，我都会督促他注意body，好好照顾自己。”

叶修也笑：“他不上心，有劳方大夫。”

_M的你这一副产妇家属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虽然并没打算争什么，方大夫还是忿忿不平地觉得，输了。

医务室nei弥漫开一gu篝火味儿。

方士谦的信息素是桦木，心情好时仿若林中漫步清新neng俗，动起肝火就是烟熏火燎毕毕剥剥的木柴。

Alpha是斗争生物，占有yu强，领地意识强烈，青春期时一言不He就要斗个你死我活，是以一个班级里的Alpha通常都是单数，要么只容一虎，要么三国鼎立，古人诚不欺我。

他年轻时就极易被撩拨，长大后沉稳了些，骨子里还是和他那个Omega师弟一样，受到激将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一蓬一蓬。

医务室是他的领土，此刻信息素蔓延开来，既是挑衅，也是逐客令。

叶修也是Alpha，本能优先，不可能不回应。

第二种信息素在室nei扩散开来，shen沉，强劲，存在_gan不容置喙。

这香味有点熟，方士谦皱起眉头，他一定在哪里闻过，到底是什么**

“——！”

他想了起来。

这简直是作弊。

首先撤去信息素的时候，方士谦额上已经隐隐沁出了汗水。

虽然先撩的是自己吧**但是***！

方士谦推推眼镜：“叶总监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方才他们交锋，叶修也应该察觉到自己不欢迎他，识抬举点就该顺着台阶走人。

叶修点头：“有的，还很多，方大夫最好给我写个条，除了烟味还有什么对胃不好——”

“**”

待叶修离去之后，方大夫托着下巴认真思考了起来。

他们要是真成了，他要预先为师弟点一_geng蜡。

或许是两_geng。

方士谦回家的时候，苏沐秋正在厨_F_里做菜，啤酒_chicken_，物尽其用。

他以为师弟睡醒就自己走了，不料苏沐秋对于昨天霍霍了方士谦家的毛绒玩具们很不好意思，留下来收拾了屋子还兼作晚饭。

方士谦闻到香味愣了几秒，上了一天班有个人守着炉灶给你做饭回头跟你说“欢迎回来”的_gan觉确实是不一样的，但更重要的是——

他冲进厨_F_：“我*你哪来的整_chicken_那是我特地托人带回来的火_chicken_！！！”

俩人围着餐桌相对而坐，方士谦沉痛地望着自己被切碎的火_chicken_：“沐秋，背一下本门门规。”

火_chicken_杀手苏沐秋肩背挺直，目视前方，声情并茂：“饭要吃觉要睡，天塌了自有天去愁。”

“很好，”方士谦忧郁地提起筷子，化悲愤为食yu，“吃吧。”

火_chicken_个大，苏沐秋剁得手都有些麻，夹r总往下掉，但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全然不是失魂落魄来叫门时的样子，方士谦觉得他昨天受了大打击，世界观都有些颠覆，但他还是用了一天缓过来了。

骨气在有些人身上表现的是宁折不屈，在另一些人身上表现的是韧x。

他觉得该告诉苏沐秋某Alpha今天特地跑来医务室充当产妇家属：“叶修**”

苏沐秋“嗯”了一声：“我想通了。”

方士谦很轻易地被带跑话题：“你想通了什么？”

“我想得太多了，不应该想那么多的。”

方士谦刚要给他叫好，就听苏沐秋接着说：“无花果还没完善，安布雷拉也还需要改进，等我攻克的科研难题这么多，还有大把专利费待我申请**人生这么忙碌，管他什么叶修呢。”他剔出骨头，“*费A，我这样的天才花脑细胞在一个Alpha身上，这是对全人类的*费。”

方士谦：“**”

方士谦：“我觉得你跟叶修是一路货色，还是不给你点蜡了**”

苏沐秋：“师兄你觉得不够辣吗？我觉得刚好A。”

方士谦：“**”

方士谦轻咳两声，做出要发表演讲的架势：“简奥斯丁——”

“她那本傲慢与偏见改编成鲜血淋漓的丧尸片了，”苏沐秋嚼着青椒，“明年上映我还挺期待的。”

“——还有本书叫作理智与情_gan。”

“哦，没看过，讲什么的？”

“我也没看过，”方士谦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说明人体nei一半是理智，还有一半是情_gan——既然存在，就不要视若无睹。”

“两头烧的蜡烛烧不完整个晚上。”

“可是这烛火多么美妙，”方士谦接着他背完诗，抑扬顿挫，“A！多么美妙！”

“师兄，面前是墙。”

“翻过去，借你肩膀。”

苏沐秋停下筷子：“你是不是等着看戏。”

“只有三分之一是。”方士谦坦诚，“还有三分之二的目的纯洁无暇。”

“无执念者抱憾终身，人活着就是为了毫无遗憾地去死——沐秋，你不要后悔。”

苏沐秋转头去看沙发上并肩放在一起的船梨j和君主蛇：“你不后悔？”

“绝不，永不。”

苏沐秋又把筷子拾起来：“**我再想想吧。”

方士谦看着他，忍不住站起来探身过去揉了揉他的头。“总之，”他声音很雀跃，“恭喜你成为人类。”

苏沐秋摸着自己头上的油：“我觉得王师兄比我更不像人类。”

“那是他像人类的时候你没见着。”

苏沐秋想的很简单，计划很简单，连带着实行起来也特别简单。

本来嘛，他是晚来的青春期又不是发情期，见不着叶修的场He也不至于心脏乱跳信息素乱飞，还是一条威武霸气的好汉子，而叶修，他本来也见不太着。

工作地点不一样，nei容也不一样，连带着有交集的人也没几个，只要他早起坐地铁晚上不加班，想回想起叶修两个字也很难。

世界这么大，生活这么忙，想避而不见分分钟的事，想忘却也只需要看看自己的工作任务表。

他留给爱情这个词的部分本来就只有一线。

他以为他不会出现了。

然而他出现了，却并没有打算踏进来。

也好，苏沐秋想，地方不大，回头再挤着那张虚胖脸。

他走的早了，早晨来的也早，整颗心扑在实验室饭都懒得吃天天跟代餐粉士力架缠绵，一方面是因为想把无花果第一阶段试作品做个收尾，另一方面，他想给安布雷拉搞出个雏形，好带去见王杰希。

王杰希在C国，科研大国，每年都有几场学术研讨会召开，苏沐秋前两年忙，今年早早申请了护照年假决意一定要去看师兄和热闹。无花果第一阶段在消除信息素味道方面做得不错，就是效果_geng据信息素类型浓度温度不同持续时间也不同，肖时钦跟产品市场销售开完会回来，表示那边几个大头希望有效时间能再稳定一些，这不是大难题，苏沐秋放心把事交给同事们，开心地收拾起了行李。

一定级别以上员工飞国际航线可以通过行政订票，走He作航空公司有优惠，是以行政部小姑娘给他打电话问有免费升舱机会要不要升的时候，苏沐秋没多想一连迭回答好好好。

去取票和证件的时候他还特地谢谢了小姑娘，直把人家夸得花枝乱颤。陈果捧着笑烫了的脸说：“苏工真会说话，让叶总监听到了多不好A！”

关叶修什么事？苏沐秋还没来得及反应，陈果把另一叠票夹递给他：“正好叶总监还没来领，苏工帮他一起带过去吧。”说完又瞧着他嘻嘻地笑。

大事不好的预_gan冷水一样劈将下来，苏沐秋做出笑容：“我跟他又不顺路**”

陈果笑得更厉害了：“行啦，苏工不用害羞——公司对于员工nei部恋爱是大力支持的，特别是你们二位这样的AO恋——”

Glory为了防止人才外流支持nei部恋爱他知道，但他跟叶修什么时候恋上了他就不知道了，苏沐秋刚要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就听陈果接着说：“你们藏的真够shen的哈，要不是我那天也在地铁里还真看不出来，问了叶总监他才承认的——”

_M蛋的地铁！_M蛋的叶修！

苏沐秋怒气冲冲地走出行政部，过一会儿又回来把叶修那叠票夹拿走了。

“现在顺路了。”他一字一句地挤出笑容。

陈果咯咯乐：“我就说嘛！”

叶修原本正在xi烟室里跟包荣兴说话，见了苏沐秋明显一愣：“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事，”他看着叶修碾死还剩下的半_geng烟，“等你们说完**”

“别在这，”叶修拉着他往外走，“对胃不好**包子就我刚才说的，记着点A。”

包荣兴爽朗的声音传来：“好的老大！没问题老大！交给我吧老大！”

苏沐秋其实愿意在xi烟室，人少的地方更方便说话，叶修来了以后这层xi烟室简直成了他和楚云秀的VIP包间，一般人没事不Jin_qu找呛，他想叶修越来越神逻辑了，xi点二手烟至多嗓子不舒_fu，跟胃有几个关系。

他们走到楼梯间，叶修特地把窗户打开散烟味：“怎么？”

这地方空旷，一点响声都会造成立体声效果，苏沐秋不情愿地压低声音：“你跟行政说我们是一对？”

“我没说，”叶修很无辜，“她们问的，我只是没否认。”

苏沐秋几乎要扑上去掐死他：“没否认就是承认！你当我傻还是当行政聪明！”

“怕什么，”叶修说，“我们又不是一对。”

“知道不是你还承认！叶修你有病A！不想相亲也用不着拿我当挡箭牌吧！”

叶修看着他，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眼里都有光亮了起来，苏沐秋急忙说：“你现在赶紧！去跟行政澄清这个误会！光天化日还我一个清白！”

“这事是员工隐私，她们不会乱说的，”叶修耸肩，整个人都变得懒散，“行政误会咱俩是一对，只有好没有坏。”

苏沐秋真的要掐死他了，叶修指着他手里的票：“这就是第一个好处。”

苏沐秋没想过结婚，更没想过办公室恋爱，因此员工手册独独跳过了这一部分。Glory规定，伴侣两人均为正式员工，且其中一方是总监以上级别，因公出差而另一方需要陪同的，同时享有总监以上级别福利。AO伴侣情况特殊，标记过即视为已婚。

“也就是，免费升舱，”叶修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票看了一眼，“头等舱，鹅妹子嘤。”

鹅你妹！苏沐秋要狂化了：“区区头等舱！”他抓着叶修的领子把他拉过来，几乎想把心肝脾肺肾吐在他脸上，“你就为了区区头等舱把我跟你捆绑销售了！！！”

“苏沐秋。”叶修双手按住他的肩，神情严肃，语T郑重，正式得苏沐秋以为他要对着也把心吐到自己脸上。

叶修以一百二十分的认真说：“不要瞧不起头等舱，十三个小时，它比经济舱和商务舱好睡多了。”

他想了想：“饭也强上不是一星半点。”

神情更加严肃，语T更加郑重。

宛若真理。

掌门师兄教导我们，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

然而为了十三个小时的头等舱，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比如掐死叶修，还自己一个清白，然后把他掐起来再掐死一次。

为了十三个小时的头等舱。

苏沐秋妥协了。

上了飞机，苏沐秋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行政以为他们是已经标记过的A和O，于是头等舱也不是一般的头等舱。

是情侣特供，两把怎么看怎么舒_fu的大沙发椅，中间毫无间隔密不可分地靠在一起，远看那轮廓还有点像心形。

_M蛋这真是头等舱不是情侣酒吧吗！跟他想象中座位与座位之间隔了一个过道距离的飞机不一样A！

空姐尽职地给他们介绍：“这是为依恋Alpha信息素的Omega客人特别开发的座椅，私密x极强，能够构造出一个完全独立的信息素空间，外面的传不进来，里面的传不出去**”

你在暗示我什么**苏沐秋orZ。

“**为刚刚标记蜜月期妊娠期的Omega都能获得一个良好的体验，在本次旅程中填写使用心得问卷，还能参加抽奖活动。”

苏沐秋举起手：“请给我一张，不，两张。”

叶修看着他，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

苏沐秋说：“你没问题吗？”

叶修舒舒_fu_fu地T整好座椅：“你指什么？”

“十三个小时没法抽烟，哦你贴了尼古丁贴片。”

“闻得见？”

“闻不见A？”他觉得叶修最近有点对味道过于敏_gan，搞得他也敏_gan起来，上飞机前喷了半瓶无花果一型，但这药毕竟还没在市面上流通，又是ye体，他带不上飞机，只能指望持久x够长，或克制住自己不要散发出信息素。

然而这些都不可靠，最靠谱的还是叶修一上飞机就开始睡，一直睡到落地。

于是一上飞机，苏沐秋就带着“快睡快睡你快睡怎么还不睡”的视线炙热炽烈地盯住叶修——后者正在看一本砖头厚的时尚杂志，上飞机前买的，叶修挑了x价比最高的一本，便宜又厚，而且看不懂，逐句研究可以看很久。

他被盯得半边脸都麻酥酥的要烧起来：“你要看你先看。”

“谁要看那个，”苏沐秋说，“我是在想你怎么还不睡觉。”

叶修跟看蛇j病一样看他：“你就这么期待我睡觉？”

苏沐秋点头，觉得自己目的太露骨又摇头：“不是，只是你睡着了，我心里比较安稳。”

于是叶修看他的眼神从“一个蛇j病”变成了“好大一个蛇j病”。

一个目的明确的苏沐秋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他开始在叶修耳边唱小曲：“宝宝睡宝宝睡宝宝睡呀睡呀睡呀睡呀快快睡”

叶修说：“你妹小时候你就是这么给她洗脑的？”

“什么洗脑，这叫催眠！”

叶修看了他一眼，果断D上耳机。

苏沐秋气呼呼地看向窗外。

云海翻腾，*奔*滚。

天空之上，星辰之下，他们如同乘着一只白色巨鸟，飞向一望无际的前方。

武侠里神雕眷侣，传奇里蜀山仙侠，似乎都是这个模样，眼前是天涯茫渺，脚下是万丈红尘，不问从前，不说以后，今朝有酒今朝醉，万里无云万里天。

苏沐秋正想问他爱读金庸还是古龙，就_gan到一个沉乎乎的热水袋子倒在了自己肩上。

_M蛋又是这个熟悉的重量，又是这个熟悉的触_gan。

叶修头一歪，倚着他的肩睡着了。

他有一瞬间僵滞，叶修似乎也_gan受到了，睫毛眨动飞舞，于是他又立刻放松肩膀变得rou_ruan起来。

喷在颈侧的呼xi变得平稳，均匀，吞吐有致，接触到那一小块皮肤的明明只是二氧化碳，他却觉得那里撒下种子，有花盛开。

方士谦说恭喜他成为人类，那其他人都是背负着这么盛大焦灼甜蜜而又苦涩的_gan情活着吗，他还以为只有蚂蚁撑得起自身质量五十倍重的东西。

太辛苦了。

太痛苦了。

记不清成为人类以前的自己是如何平常普通顺遂地活过来了。

弱水三千，苏沐秋举着瓢伫立二十余年，只舀上来一个叶修。

然而饮不尽，碰不得。

荆棘上岂能摘葡萄。蒺藜里如何能取无花果。

空间私密，他闻到叶修身上传过来的味道，木本植物，像某种香草，混杂着隐约的新鲜泥土，富有生机，扶摇直上。

这味道热乎乎的，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心神放松，一片困倦，苏沐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飞行时间太长，一个人度过也着实无聊，他选择拉高毯子一起睡过去。

他们隔壁是一个带小孩的nvOmega，遥遥的，朦胧且带着绒毛的黑暗里有呓语传来。

睡吧，睡吧，贪睡的孩子才长得快。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娶娃娃的新娘回家。

苏沐秋下了飞机，整个人觉得神清气爽，一方面是在上面睡饱了觉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一方面是马上就能跟叶修说byebye。

王杰希来接他，苏沐秋看见熟悉的大小眼心潮一阵澎湃，带着对唱山歌的T子张开手走过去：“王师兄哎”

王杰希象征x与他抱了一抱，擦过他颈侧的时候皱了皱眉，紧接着看见了苏沐秋身后的叶修。

苏沐秋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跟他吐槽，见他看着叶修觉得还是先给他们介绍一下，虽然他跟叶修马上就要分道扬镳，搭王杰希的车顺路把他送到市区还是可以的。

心情大好的苏沐秋非常宽容，于是他说：“师兄，这是我——”

“叶修。”王杰希招呼他，“你讲稿背好了？别又像去年一样在上面乱来。”

叶修虚叼着烟，本来没看他们，听到这话露出一个笑：“你猜？”

方士谦是跟他说过的，叶修在还用“叶秋”的名字发表文章时，跟苏沐秋是一个研究方向，后来“叶秋”不常见，苏沐秋也就忘记了他，而叶修回国后接掌的是产品开发，他也就以为这人跟这块没了关系。

万万没想到叶修回国前扯起了一个叫“兴欣”的工作室，发表成果都是以兴欣的名义发表的，这次出行以公差名义就是因为Glory给兴欣的研究投了钱，他还要作为工作室代表上台演讲。

这公与私简直牵扯不清，苏沐秋一路听他跟王杰希探讨学术问题**偏偏就是他缺席会议那几年，_M蛋。

王杰希把叶修送到酒店，兴欣的人会来这边与他会He，苏沐秋跟着回他的住处。

王杰希在C国的住处与他在国nei时风格大相径庭，走了极简主义，可能是这边流行，苏沐秋想，路过卧室时看见_On the bed_一侧躺了只巨大的船梨j，他思索了一瞬间要不要把这场面拍回去带给方士谦，也是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机会——王杰希从厨_F_倒水出来，叫他：“过来坐”。

他们在书_F_喝了几口水，寒了几句暄，苏沐秋想起重点，掏出张光盘递给王杰希：“方师兄叫我捎给你的。”

王杰希静静接过，把那张光盘撅成两半，随手放到一边。

苏沐秋又掏出一个U盘：“他说那个是给你出气用的，这个才是真的。”

王杰希神情自若地接过，拿在手里把玩：“你发给我的邮件我看了，关于安布雷拉——理论很有趣，不足也是有，我有一些想法，”他说，看苏沐秋body前倾屏息以待，“——不过还是要取决于你接下来的回答。”

回答？苏沐秋眨了眨眼。回答？

“沐秋，”他接着说，“你要不要来我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诗句引自米莱第一颗无花果及马太福音，译本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