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秋说:“师兄,我可能要死了。”
他说这话时面色惨淡,眉目含愁,方士谦一手搭上他脉象,沉吟片刻,说:“不怕,看上了谁家的小谁,师兄替你去说,是蒙太古家的罗密欧?还是凯普莱特家的朱丽叶?”
苏沐秋说:“那俩不都是死人吗?”
方士谦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死人怎么了,不要瞧不起死人。”
苏沐秋说:“师兄你能正经点吗,我真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
方士谦甩开他的手:“你脉象平滑,从容有力,跳得比我都来劲,有病只能是相思病,只要不得花吐症能有什么危险。”
苏沐秋一脸的风露清愁:“师兄你不懂,我是偶然间戳穿了一个秘密,恐被人杀人灭口。”
方士谦说:“谁的?”又说,“你等等。”从抽屉里掏出两个耳塞给自己D上,“好了你说,谁的?”
苏沐秋伸手指指上面。
方士谦做了个j英范儿扶镜框沉思翻报表的姿势。
苏沐秋摇头。
方士谦做了个颓废状抽烟没正形嘲讽脸的姿势。
苏沐秋点头。
方士谦啧啧两声:“人家才回来几天,就招惹人家,你抱他来医务室的时候我就知道有猫腻**”
苏沐秋满脸愧色,等着挨批。
方士谦继续斥责他:“真是师门不幸,本门从掌门师兄林师兄开始,哪个不是肝胆昭日月丹心照汗青冰清玉洁的好汉子,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孽徒**”
苏沐秋说:“师兄,你还记得未名湖畔的王师兄吗?”
方士谦咳咳。
方士谦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方士谦喝了口“脑花”:“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今天我们不提你王师兄**也不提我**只提你和叶修的秘密。”
苏沐秋更正:“他的,不关我的事。”
方士谦说:“如果只是他的秘密,你为什么要被杀人灭口?”
苏沐秋说:“因为我知道了,它有可能不再是一个秘密。”
方士谦说:“你为什么要知道?”
苏沐秋想了想,痛心疾首:“因为我贱。”
方士谦说:“知道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让叶修知道你知道了?”
苏沐秋想了想,痛彻心扉:“因为我zhui贱。”
方士谦叹了口气:“沐秋,你我相识数载,都是顶天立地一米八几的好男儿,有些话不必说尽,有些事不必做尽——你这一激将就炸毛一激动就胡说的毛病,早该改一改了。”
苏沐秋说:“师兄,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觉得你没资格说我。”
方士谦瞪眼:“我怎么没资格?”
苏沐秋说:“你还记得当年是谁追在王师兄身后喊你还我林师兄!你还我林师兄!!吗?”
方士谦说:“你闭zhui。”
苏沐秋跟方士谦扯完天,_gan觉好了些,心平气和地端着饭盒和方士谦的杯子出来洗,他本来也没打算把叶修的秘密跟谁说,或者说,那时候要不是叶修把他想得太歪,他气不过,也不会把话那么明的挑出口。
一道明显的伤疤横在人脸上,一般有眼色的人都不会追问怎么伤的,血流了几升,疼不疼。
苏沐秋不算没眼色的人,想来想去,他也觉得自己那天有点失控,鬼使神差地扯着人家戳人家伤口,说起来还有点恩将仇报。
但那时候,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那么说了,就是那么做了,叶修不是陌生人,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对他有恩,他倒下的时候,苏沐秋仿佛能闻见他身上新鲜蒸腾的血腥气。那道伤疤没有愈He,它一直在,叶修背负着它行动如常,用烟语言和距离来掩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血ye汩汩流动,在他脚下留下一个又一个喷溅痕迹,苏沐秋忍不住,扯住他问你看不到吗,你在流血A。
叶修说:“我知道A。”口吻非常平静,甚至不像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
他于是无话可说。
那时候也是这样,叶修补充说是未遂,苏沐秋就沉默了,他们的对话由此中断,一直没能继续下去,方士谦来电话问他们还在不在,叶修不舒_fu可以给他打个葡萄糖,苏沐秋说你回来打吧,就走了。
他关门的时候叶修还躺在_On the bed_,一手挡着额头,但没挡住眼睛,他的眼睛在医务室明亮的灯光下像一块黑色的冰,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叶修也是这样,散发出冰锥般的味道,市面贩售的人工香不会有的香型。
信息素,他想,如果是人类自身He成的费洛蒙,不会是这么孤独的味道。
他隐约有一些挫败_gan,做错了事,或没说对话,非常微妙,但他并不是很后悔。
危险呼之yu来的预_gan如此强烈,或许明天就要被叫去问询,这份工作也会有麻烦,但苏沐秋并不觉得后悔。
那么大一个伤口,你叫我怎么装没看见。
把人当傻子。
苏沐秋刷餐具和杯,哼着歌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没等来叶家的兵和水,反而等来了好人好事的锦旗。宣传部小姑娘的丈夫特地找过来道谢,充满诚意地等他加班下班,苏沐秋走进会客室看见半人高的红色锦旗,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苦笑。
玫瑰味儿Omega的丈夫有张年少的娃娃脸,不像坐拥玫瑰园的领主,倒像看顾花朵的园丁,交谈间苏沐秋才知道这人原来是个Beta,和宣传部小姑娘青梅竹马,电影样兜兜转转分分HeHe,一路纠缠至今。
“真爱A。”苏沐秋说。
娃娃脸男人闻言一笑,攥住Q子的手,小姑娘坐在他旁边,脸低下去红得像达拉斯。
玫瑰又一次怒放,熏得苏沐秋鼻子发痒,娃娃脸园丁却悠然自得,他闻不见,但并不妨碍承受Q子对他嫣然的爱意。苏沐秋建议他们去_gan谢叶修的时候丈夫一个人去就行了,或交给助理转达,丈夫说已经去过了,和叶修在xi烟室匆匆打了个照面。
“他说了什么?”苏沐秋问。
“他说,”娃娃脸园丁笑了,“要是nv孩,小名不妨就叫玫瑰。”
苏沐秋也笑起来:“真是好名字。”
两人除了锦旗,还送了张歌剧票给苏沐秋当谢礼。莫扎特谢幕作的魔笛,苏沐秋没有研究,只记得是个取材于童话的故事。“不是好位置,我在剧院工作,所以**”男人这样说,言辞恳切,他试着推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推辞掉。
苏沐秋随手把那张票压在了鞋柜上,直到妹妹苏沐橙放假回家才翻起来:“**28号不就是明天?”
他这才想起还收了这么个东西:“_gan兴趣你去看A。”
“好A好A,”苏沐橙说,欢快得像只云雀,过一会儿又“A——”一声,“不行,明晚我约了人。”
“谁?”苏沐秋敏锐地捕捉到信息,“AB还是O?”
“谁知道呢,”苏沐橙吐吐*头,“我又闻不出。”
他从不以生为Omega为憷,但妹妹是个Beta,倒是件好事。
“Beta才能获得真爱A。”苏沐秋_gan慨。
“凡事不能讲绝对嘛,”小云雀飞过来落在他旁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哥哥一表人才,一定会有个人为你而来。”
“这事不急,”苏沐秋笑着按住她,“你先告诉我明天跟谁出去,几个人,几点回来。”
苏沐橙苦着脸,yu飞不得。
票被翻出来,白放着也可惜,苏沐秋天x见不得*费,准备到剧院门口转让看看,魔笛是经典爱情喜剧,来看戏的都是一对一对,他一张票反倒不好出手,开演时间逐渐B近,来都来了,他索xJin_qu消磨一个晚上。
娃娃脸园丁说不是好位置,到底是自谦了,那张票在中间最中,苏沐秋到得晚,一路道歉擦着好几个人的膝走Jin_qu,座位旁边有个人伸着大长tui看歌剧简介,他说:“麻烦让一让。”
那人没收tui,放下DM看着他。
苏沐秋一愣。
是叶修。
Alpha今天穿了件正式得不像他的_yi_fu,胡子刮了,头发也打理得光鲜,青眼圈淡淡的痕迹还留着,但姿态是放松的,昂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他。
他看苏沐秋,苏沐秋也看他,叶修的tui一直没有收起来,像等着他再开口,苏沐秋干脆抬tui迈过他坐上旁边的位子。
他大概预料到了叶修和他收到的谢礼一样,座位八成也是相连的,但叶修一看起来不像会看歌剧的人,二应该也能预料到苏沐秋手里有另一张票,他以为叶修冲着可能和自己见面就不会来,结果还是撞到一块去了。
人算不如天算,苏沐秋托着脸,觉得有一些苦B。
叶修慢悠悠把那张DM看完,问他:“看不看?”
苏沐秋扬扬手机:“在网上看完了。”
叶修就手把DM叠成一个奇异的造型,他手长得好看,长白灵巧而敏捷,苏沐秋的注意力总不由得被xi引过去,那张硬纸的上半截被叠成了一个纸鹤——这里为止还很正常——下半截叠成了两条大长tui,叶修在身上摸了两把,问苏沐秋:“有没有笔?”
苏沐秋正震惊于这长出tui的新物种,掏出笔递给他:“这是什么?”
叶修咬开笔帽,在纸鹤tui上点出一个个“1”状的点:“tui毛鹤。”
姿态猥琐也就算了,名字也这么猥琐,苏沐秋不由叹_fu,然后婉拒叶修递回来的沾着口水的笔:“我还有,这支就给你了。”
叶修“哦”了一声,把笔ca进口袋里,那只tui毛旺盛的长tui鹤被放在两人之间的座位扶手上,奔腾驰骋,展翅yu飞。
受力点居然如此稳固,苏沐秋更加叹_fu,遗憾自己没带纸不然也能叠上一只。
叶修把那玩意连换了几个造型,最后让它扎着马步站在那里,就不再管了,灯光在这个时候恰如其分地暗下来,缓慢落下的黑暗之前,苏沐秋用余光看见他的侧脸。
他看见叶修的表情。
他像是一开始就坐在黑暗里,已经坐了很久。
莫扎特的魔笛,分二幕剧,约两个半小时,剧情开始之前是序曲,六分钟的奏鸣曲,由庄严引向活泼,突出幻想背景与神话交织,接着又转入抒情,男nv主角因爱相会,霎时因为剧情紧迫起来,最后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算是整出剧情节的浓*。苏沐橙学艺术,来之前特地给苏沐秋做过功课——埃及王子塔米诺被毒蛇追赶至夜后的寺庙,遇见了不识世事的捕鸟人帕帕盖诺,捕鸟人唱着欢快的歌,吹嘘自己斩杀了大蛇——“这里是第一首歌,”苏沐橙说,“莫扎特特地安排了一首民谣,以突出帕帕盖诺天真快乐的x格,听起来非常放松,你一定会喜欢,没有人不喜欢。”
喜不喜欢不知道,令人放松是一定的。
因为叶修睡着了。
剧情进展到十四分钟,捕鸟人吹起牧神笛,天真,悠扬,像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个东西掉在了苏沐秋tui上——tui毛鹤,他转头一看,叶修闭着眼,整个人摇摇yu坠地往这边倒。
一百四十分钟的歌剧,他在第一首歌就睡着了,苏沐秋简直不知该不该笑出声,白瞎了他那身富有格T的_yi_fu。
他看起来睡得不沉,头一点一点,偶尔还有不稳定的抽搐,苏沐秋已经是第二次看这个人闭着眼,黑暗里,他的脸竟然比灯光下更加苍白,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颤动。
蝴蝶停在黑眼圈上,苏沐秋想算了,让他睡吧,本来也没打算和他有什么交流。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叶修开始打呼。
他们坐的算普通席里最好的位置,周围都是早早订票的歌剧爱好者,听见鼾声不满地瞪过来,苏沐秋一开始还坚定地做出“我不认识他”的态度,后来被频频的目光扎得有点疼,只得推推叶修让他醒过来。
不料叶修不但没醒,反而在反作用力下直接朝他这边倚了过来,枕住他的肩头。
终于有了个靠的东西,而且高度正好,叶修满意地睡熟了,不再打呼。
噪音消失,其他人撤回目光转向舞台。
苏沐秋僵住。
Alpha温热的吐息喷在他颈侧,节奏有致,呼xi均匀,带着轻微的_Zhen_D一起一伏。
像狗。
苏沐秋没养过狗。
和其他人最接近的时候,也不过是年幼时哄苏沐橙睡觉,他的妹妹像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蜷在臂弯里抓住他的胳膊。
其他人很注意,他是Omega,x别觉醒以后,一切接近都变得意有所图。
或许刻意接近,或许刻意疏远,他们在意他像人群里潜藏了一个怪物。
少数派。百分之一的几率。命运注定与别不同。
苏沐秋不觉得耻辱,他努力在那些不同里毫无所觉,然后让它们变得没什么不同。
黑暗里,一个Alpha没什么不同地枕在他的肩上沉睡,像靠着另一个Alpha,或一个Beta。
但他从未和另一个人离得这么近,他能把握叶修每一次呼xi起伏,他的睫毛像蝴蝶翅膀刮在颈侧,他头的重量托付在苏沐秋肩上,像一个装满热水的气球,温热的水汽隔着薄薄的膜传过来。
苏沐秋花了三首歌的功夫才把注意力从叶修身上拉回来。
又两首歌过后,苏沐秋也睡着了。
第一幕结束。
剧情才经过六十分钟。
周围人频频向这两个呼xi交叠的人投来注目礼,他们一无所觉。
舞台上,捕鸟人拒绝接受光明神的考验:“我的人生只要有点心美酒无花果和爱人,为此,我甘当奴仆。”
“如果我给你一个爱人,”神说,“我给你一个无论肤色发色瞳色_fu装思想都与你相似的爱人,你如何做?”
“我们会生一大群孩子,一大群小捕鸟人,在长夜里燃起火光,唱着不结束的歌,”捕鸟人说,“我们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恋爱过一次的人,是永远也忘不了那滋味的。”
A,多么美好,其他人唱起咏叹T,观众会心地露出微笑,人类有爱,人间有情,热恋的两颗心岂有神佛能够拆开。
他们就在这样热烈的爱语中沉沉睡去。
苏沐秋醒来的时候,整出剧已经结束了,座位靠里的人一个接一个迈过他们的tui往外走,他急忙*tui,连带着叶修也被碰醒。
叶修睡得比他多,也比他还迷糊一点,被打开的顶灯一照不知自己在哪似的,问苏沐秋:“结束了?”
苏沐秋给他问乐了:“没结束,您还可以再睡一场。”
叶修伸了个懒yao,整个人看起来软趴趴的:“不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又问苏沐秋:“唱得怎么样?”
“好极了,”苏沐秋跟他装B,“尤其第二幕经典名段夜后的咏叹曲,nv高音花腔那叫一个美妙。”这B他也只能装到这了,苏沐橙其他的没跟他介绍。
叶修点点头,琢磨着这几个词,掏出笔来往手上记。
苏沐秋看着他。
叶修注意到他的目光:“做个笔记,回去给叶秋陶冶一下艺术情*。”
苏沐秋说:“其实你网上搜一下就都能搜到,不用真进来听。”
叶修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又知道了?”
苏沐秋装傻:“知道什么?”
叶修做了个“请”的姿势,苏沐秋作势起身:“我先走了,叶总监公司见哈。”
“你猜,说对了我请你吃饭。”“你说话算话?”
Alpha笑着看他,苏沐秋叹了口气,叶修收拾的人模人样,穿的又是正装,却摆明对歌剧没兴趣,应该是临时被家人诓骗到某个场He,不愿意去,摸到歌剧票灵机一动称已经事先跟人约好了,演戏演到底才坐了进来,他猜叶修本来中间换幕时就想走,没想到开场就睡着了一路睡到现在。
正装。人模狗样。宁可听歌剧也不愿意去。十有八九是相亲。
他家里知不知道他有Omega恐惧症,不能放弃治疗A,苏沐秋有点同情他。
丝毫不知自己刚被同情了的Alpha又打了个哈欠:“真是好久没睡这么好了。”
苏沐秋呵呵两声,转转自己压得酸疼的肩。
他穿的是黑_yi_fu,肩头比开演时多了一块白渍,是叶修口水沉淀留下来的蛋白质,他想自己吐废了人家一个包,这点清洗费就不找他要了。
叶修也注意到自己干的好事,一本正经:“你之前吐了我一个包,这下就算打平了。”
苏沐秋:“呵呵。”
他站起来,问:“走不走?”
叶修把手伸给他。
苏沐秋看着他,不知他要干嘛。
“tui麻了。”叶修低声说。
苏沐秋在心里“嚯”一声,一用力把他拉起来,看叶修哆哆嗦嗦触电似的往外挪,心里稍微愉快了些。
整座剧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走到出口的时候苏沐秋回过头,幕布已经拉上,那里片刻之前还上演着神与人的爱yu纠葛醉生梦死,是持续了几个世纪的幻梦与安可。
那些人事物将永远停留在这个舞台上,一场又一场,永不停歇地歌下去舞下去演下去,爱恨不止,生死不灭。
可惜他没有看到,也不觉懊悔。
他也算做了一场好梦。
叶修比他早出来一点,见他也出来问:“去哪里?”
苏沐秋说:“A?”
“说好了请你吃饭,”叶修摸摸兜,好不容易掏出五十块钱来,“三十以nei,别太贵。”
“你还留二十干嘛?”打车?
叶修义正辞严:“买烟。”
“**麻辣烫吧。”
他们沿着剧院一直往外走,死活没找着麻辣烫摊子,只见到一家卖烤冷面的,苏沐秋觉得聊胜于无,拿五十块钱买了两份加肠加蛋的,站在路边吃了起来。
叶修跟他一起吃,吃完自己的还从他碗里叉走一块,苏沐秋嘿嘿嘿叫起来,叶修一脸坦然:“我掏的钱。”
“请我吃的。”
叶修把那一块给他叉回去:“那你吃。”
苏沐秋怎么看怎么嫌弃,又给他叉了回去。
这天是满月,月色很好,歌剧院坐落在旧殖民地里,周围都是西式feng情的小洋楼。叶修ca着口袋站在他旁边,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沐秋说:“你_yi_fu弄脏了。”
叶修低头看染上的一点酱zhi:“没事,反正是叶秋的。”
他想叶总有这个哥哥真的是好可怜。
叶修说:“叶秋有我这个哥哥是可怜了点,但也胜在锻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苏沐秋呛得咳了起来。
叶修问烤冷面老板:“您这有能喝的吗,酱zhi儿以外的**不辣的酱zhi儿**”
最后他们还是走到家小卖部才买到的水,叶修顺便买了盒烟,如蒙大赦地抽了起来。
苏沐秋灌下水好受了些,叶修抽烟抽得旁若无人,他不打算跟他耗到抽完:“总监我先走了A。”
叶修隔着烟雾看他,苏沐秋又补了一句:“我没跟别人也不会跟别人说,你放心吧。”
“哦,”叶修扯了下zhui,放低烟掸了掸灰,“我知道A。”
他*恻恻地笑起来:“你要是说了,你以为还能活到现在?”
他的语气跟苏沐秋脑补的灭口大戏不谋而He,不由得后退一步明哲保身:“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听到。”
“慌啥,我那时候不是没看你嘛,”叶修说,“江湖规矩,没看见脸,不杀。”
他又抽了一口,青色烟雾在指间茫茫渺渺,“再说,你说出去也没人信。”
“Alpha是受害者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信。”
一道雷劈过他的脑子,苏沐秋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是不是?”
叶修看他,苏沐秋说的是:“你们现在还有见面是不是?”他说的很低,但非常笃定,一般类似案件多发生在熟人间,亲戚邻居或家长的同事,反而是越熟的人作案后被告发的几率越低——苏沐秋不知为何笃定自己捕捉到了真相,叶修今晚为什么找借口晃也不回去,“——你没有报警?没有告诉任何人吗?”
叶修用眼神示意他把自己的手放开,烟快烧尽了,他依依不舍似的抽完最后一口。“对方已经结婚生子了。”他说。
他像在说过去的事,但这并不是一个过去完成时,他像说了很多很多东西,又像什么都没说。苏沐秋站在那里,看着他把半包烟抽完。
叶修把剩下的半包塞进口袋里:“最近的地铁站在哪里?”他问。苏沐秋拿出手机找导航,叶修凑过来一起看,xi了xi鼻子:“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他挨得离OmegaXian_ti_太近,苏沐秋背上一紧:“A?”
“一gu棉被味儿,闻到就想睡觉,”叶修比划,“能不能加进香水里?”
苏沐秋想了想:“洗_yi皂的味道吧。”他说了个牌子,很老了,叶修说小时候听过,可能是那时候佣人洗_yi_fu留下的记忆:“现在还有卖A?”
“便宜时囤了一箱,现在还没用完,”他说,“喜欢回头给你带几块。”
“成A,”叶修弯弯zhui,“回头我让小乔去拿,给年轻人见识见识压箱底的古董。”
苏沐秋想给他一脚,没忍住,还是冲他背影给了一脚,恰巧叶修这时候回过头,挥了挥手:“再见A。”
苏沐秋半条tui还踢在空中,他原地颠了一下:“**再见。”
苏沐秋测起数据六亲不认,好半天才听见门外有人喊他:“苏工。”声音不大,很有礼貌,也不知叫了多少声。他懒得摘了手tao出去回来再消毒一遍,隔着门问:“谁A?”
门外是叶修助理乔一帆,年轻人嗓子听起来都喊得有点哑:“产品加班叫夜宵,总监说您大概也在,叫我来给您送一份。”
研究所跟主要部门不在一个楼,加班也多,但多半没人想着这边,苏沐秋一颗心还扑在实验数据上,腾不出手和肚子分给夜宵:“谢谢了A,你放外边**随便哪个桌子上吧。”
他走回实验台,又想起什么转回来:“小乔?小乔?乔一帆?还在不在?”
“在在在——”声音由远及近,“苏工怎么了?”
“我桌子里有两块东西,就最靠窗那个,你带给你们**”他话说到一半哑了火,“******没事,我记错了,麻烦你跑这一趟,谢谢你了A。”
乔一帆笑得很清朗:“没事,我应该做的。”
又说:“苏工我先走了A!”
苏沐秋贴着门,要是他问起来,他想,要是你们总监问起来——
就当做他忘了。
苍天可鉴,他原本没打算往那边看。上班时间,人人赶得像要去投胎,停下来看热闹也阻塞交通,苏沐秋已经站上上升扶梯,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凶悍的nvxOmega指着一个人:“你敢说你没摸我?!敢做就要敢认!你们这些Alpha没一个好东西——”
被她指着拧的人有点眼熟,苏沐秋扶梯升到一半才想起来,那邋遢样,那虚胖脸,那不叶修吗,两个月没见快忘了长啥样了。
这两个月是无花果香水的开发期,研究所忙得昏天黑地,苏沐秋本身又有别的事,连碰头会都是让手下人帮着开,也就事后听下会议纪要,研究所和其他部门不在一个楼,不两头跑很有点与世隔绝,山中不知日月。
叶修在那匆匆一瞥里还是第一次见面的老样子,不修边幅没有好脸,苏沐秋想他要是按着听歌剧那天的打扮,搞不好是nvxOmega羞答答自己贴上来,临了还要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这真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地铁人多,挤压mo_cha本就常见,不乏借机故意揩油的,要不是知道叶修避Omega如虎豹,他也觉得他那副样子酷似嫌疑人。
不过就算他有理,八成也说不清。
苏沐秋在排列有序的人群里突然折返,顶着他人的埋怨踏上了往下的扶梯。
他转回事发地点的时候,两个当事人还没走,人群已经小小地聚集起来,OL打扮的Omega踩着高跟鞋有一点趾高气昂,向周围人控诉她是多么的“不畏邪恶”“一定要为Omega的正义讨个说法”,有人怂恿她不能这么算了,乘警一会儿就到,另一些人已经悄悄举起了手机。
叶修站在那里,发呆一样想着些什么,他看起来很想抽一支烟,然而把手伸进包里都要被人质问“你想干什么”,于是越发的百无聊赖。他茫然的视线落在围观群众里一张熟悉的脸上——苏沐秋正挂着笑说着“请让一让”从外侧人群里挤进来——
——苏沐秋?
那个他有着三面之缘的Omega踏入暴风中心,像迟来的演员踏上了舞台,叶修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站在自己身侧和自己并肩。
??
——他现在真的有点呆。
“这位小姐,”苏沐秋自然而然挽上他的胳膊,语气却是有些生硬的,“请问我Alpha怎么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歌词引自歌剧魔笛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