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早餐时梁睿提起王家荣那通电话,说,“那个叫苏睿的倒是和你熟得很,王叔叔也认识。”
梁易生解释道,“苏睿本来就是王家荣的人,是我把他挖过来当助理。”
梁睿戳着荷包蛋,蛋黄都流出来了。“头一次看你对人这么用心。苏睿有那么能干?”
梁易生看着那荷包蛋快戳烂了,伸出筷子把梁睿的叉子夹住,给他换了一份完整的。“能让我用心对待的,你是第一个。”
梁睿喜滋滋的,美得头上快要冒泡,从梁易生对面坐到旁边,脸上挂着大大的一个笑,“这是必须的。”
九月底梁易生就拿到了假期,刚好连着和十一国庆一起过。梁睿学校也放了假,梁易生就跟他说去爷爷奶奶那里住。
梁睿其实对他爷爷奶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从记事起他就和梁易生一起生活。也只有每年放长假和过年才回去。梁易生想过把父母接过来住,但是被老人家拒绝了,说在大城市里住不惯,而且大城市里的环境比不上小乡村。梁父身体也不好,在自己房楼顶中了些花花草草,过得也自在。
当天下午两人收拾了一些衣服,给保姆也放了假。
梁易生下午就把车油加满了,开车上高速,一个小时就能到。梁睿坐在副驾驶,看梁易生开车特别吸引人。拐弯时候向后看会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脖子开车时候很认真,偶尔也会侧头看看他这种吸引力全来自一个男人的自信和可靠。
梁易生盯着前方路面,眼角余光看到梁睿时不时总要看他。梁睿被他开车的样子勾得心痒,“这个暑假我去学开车吧,怎么样?”
梁易生问他为什么。梁睿直白地说,“因为看你开车所以我也想学,是不是会开车的男人比较帅?”
梁易生侧过脸看他,纠正,“开车好的男人才是。”
梁睿哈哈大笑,“哦哦,你在说你自己吧?”
梁易生不作声,算是默认。
快到天黑时候到了家。前年梁易生给了父母一笔钱,把原来的老平房拆了之后在原地修了一个小二楼。把院子也扩大了些,自己养了几只鸡鸭。梁易生把车停在后院,梁睿一下车就觉得空气的味道都不同。这些天秋老虎来袭,太阳正中午的把地晒得发烫,但到傍晚温度又降下来,那种草和泥土味格外重。
梁父梁母是典型的农村人,纯朴善良又带点儿计较。一早接到小儿子要回家的电话就急忙忙地买菜杀鸡,辛苦了大半天做了满满一桌菜。梁易生带着梁睿进屋,梁母高兴激动地又是帮拿东西又是着急地找拖鞋给两人倒水倒茶,反而来得不像是自家儿孙,而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梁睿乖乖地喊奶奶。
“妈,您坐着别忙了。”梁易生心里也挺愧疚,他一年到头也只有回来看看的时间也只有那么几天,有时候还不得不到提早回去。“爸呢?”
“马上回马上回,买酒去了。”老爷子喜欢喝酒,但是身体不允许,慢慢就戒了,但是儿子回来一高兴,没有酒也不行。
“我也不喝酒,叫爸别买了。”
梁母看着自己小儿子,眼圈都红了。她大儿子不争气,现在只剩这个二子,却也是经常见不到面。梁母抹了抹眼睛,“行行,我叫他回来。”正说着老爷子就提着两瓶红酒回来了,“我没买白酒,听说喝红酒软化血管,看后院停着车——”
“老头子,易生和睿睿回来了。”
“看我这老眼昏花,这么大两个人都没看到。”老爷子爽朗一笑,“睿睿又长高啦?不过晒黑了嘛。”
“刚开学就军训,天天给晒啊晒就黑了。”
老爷子其实很疼爱梁睿,当年他对大儿子虽然有诸多不满,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不满就变成内疚自责。如果当年没有那么反对大儿子和那个女人的婚事,现在也不至于一家不能团圆。
饭菜还冒着热气,一家三代围着圆桌依次坐下。
梁母不停给梁易生夹菜盛汤,梁易生反而吃不了多少,多半时间都劝自己母亲别夹了。梁睿就跟老爷子说自己在学校里的趣事,把老爷子逗得笑声不断。一桌子菜也没吃完多少,但都是老人家的心意,每次让他们别忙都还是每次准备这么多。
饭后梁母和梁睿收拾洗碗。老爷子还是十几年如一日地七点守着看新闻联播。和梁易生谈谈最近新闻,谈谈工作。
梁母收拾完又切了一盘水果。
“易生啊,你什么时候把媳妇儿带回来我和你爸看看。”
梁睿站在后面稍稍皱了皱脸。
梁易生不说话了。他知道这事儿说不说是梁母,做不做是他自己。让母亲唠叨唠叨也顺顺她的心。
“你都三十多,现在又这么出息。我知道你总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也知道我啰嗦,你不爱听,但是也为自己想想。家里有个女人操持着,在外面也能放心打拼。”
这都是梁睿第三次听到这个说辞了。他一直觉得能和梁易生结婚的女人肯定不会下厨房。人家千金小姐也是很娇贵的。
“你说我急吧,又不能把隔壁的芳芳介绍给你。我除了念叨念叨也没办法了。”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睿睿小时候你是要照顾他,没心思,现在他这么大了,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梁易生想起那天晚上梁睿说的,我不想要后妈。
瓶颈很严重
梁睿听着梁母把自己拿出来说,心里膈应。同时又是矛盾的,他知道自己不能霸占梁易生一辈子,等梁易生也像老爷子这么老,不可能还是独身一人。
梁睿不想听他们谈这些,转身就跑到梁易生房里。
梁易生见梁睿走开前那个苦闷的表情就知道梁母戳到心口了。
“妈,其实这些年我和梁睿过得挺好的。”
“唉,你这什么话,”梁母心里不乐意,“你和梁睿过得再好也只是……只是……”
老爷子拍了拍桌子,“行了,孩子还在这儿。”
“梁睿这么大了,也该知道他什么身份,难道要他拖累易生一辈子吗?”梁母此时怒且悲,眼里泪水夹着愤恨。
“妈!”梁易生厉声道,“梁睿从来没拖累过我,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你们一个个的,从你大哥到你爸,怎么都为着那狐狸精的儿子说话!”
眼看要吵起来,梁易生疲惫地揉了揉鼻梁,站起来。
“这话我只说一次,梁睿是我心甘情愿背下的包袱,多苦多累我都不会放下。”
新闻联播播到最后开始放乐,客厅里三人都不讲话,只听见梁母低低地抽泣。
梁睿先在房里隐约听见梁家三个人在说他,现在突然没了声。梁母不太喜欢他,这点梁睿是有感觉的,但没想到会被说成那狐狸精的儿子。
那到底我是为什么会被生下来,让我来到这个世上?梁睿带着疑问,走出房门。
梁易生看见梁睿站在门边,一时有点慌神。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梁睿是知道他脾性的,他不想说的话,怎么逼迫都没有用。小孩儿眼巴巴又怯懦的眼神让梁易生也平静不下来,梁母转头也看见梁睿,不过碍着老爷子和小儿子,那些话也说不了。
梁易生拍了拍梁睿的头,轻生说,“先去洗澡吧。累一天了,明天我们出去。”
梁睿来回看着屋里的三个人,眼睛最后定在梁易生脸上,然而有心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点点头。
夜里梁睿翻来覆去地想狐狸精的儿子是什么意思。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妈妈长什么样,是哪种性格的人。这些年他不问梁易生不说,要不是今天听到狐狸精三个字,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是没妈的人了。
梁易生半夜担心梁睿会胡思乱想,到梁睿房里一看,小孩儿蒙着头也不知道睡着了没。他悄悄走到床边,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拉到鼻子下来,怕他气闷。
小孩儿鼻子一动一动的,装睡也装得不像。梁易生也不拆穿他,自己躺到床上把梁睿抱在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小孩儿后背。梁睿的委屈不解倒是像被这一下一下都顺出来似的,闷在梁易生怀里咬牙哭了。
梁易生倒是体贴,什么都不说,抽了纸巾往怀里小孩儿的手中塞。只当是不知道梁睿哭了的。梁睿哭了一会儿平复下来,抽了抽鼻子,把用过的纸巾扔地上,埋着头。
梁易生摸了摸小孩儿的脸,还是湿漉漉的。
“你母亲是个很漂亮的人。”
梁易生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她很漂亮,而且有气质。不是什么狐狸精。”
梁睿张了张嘴,没想到梁易生开口竟然说起他母亲,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又听见梁易生说,“你的眼睛最像她,又圆又亮的。性格倒是差得远了些。都是我太惯着你了,把你宠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梁易生说是这么说,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相反还有些自得。
梁睿问他,“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妈?”
梁易生想了一会,给了一个笼统的答复,“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不好处理。你只要知道你母亲是好人就可以了。十多年前的事,我都快忘了。”
关于梁睿亲生母亲的事情,梁易生告之的都是实话。梁易生大哥当年在读书时就和她好上了,家里人知道这事儿,很反对,后来两人没有分手,倒是连孩子都有了。这才不得不结了婚。
梁睿沉默着。
梁易生说,“你也别去想奶奶那些话。这么多年我没结婚是因为不愿意。”
“那你老了怎么办,谁来照顾你?”
“我还有你。”
梁易生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热气吐在梁睿耳边,他轰得涨红了脸,一整只耳朵又麻又痒。梁睿颤抖着闭上眼睛,落在耳朵上的吻快让他受不住要喊出来。
梁易生一点也不放过梁睿,把他紧紧贴在怀里。
梁睿忍得很厉害,他揪着梁易生胸口的衣服,整个人快要被这暧昧的氛围包裹起来。梁易生温热的手捂住他眼睛,耳朵上的亲吻一点一点过度到脸颊,额头,下巴。
就在梁睿以为下一处的地方是嘴唇时,梁易生停止了。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挨得极近。梁睿呼吸味道里全是梁易生的气息。有个干燥却柔软的物体擦过他的唇边,落在他脖子上。
梁易生的想说却不能说的,就像时下流行的那句话,你还没来,我怎敢老去。
半夜里两人讲着讲着就睡过去。第二天一早梁睿睁眼发现梁易生搂着他还在睡。早上下起了雨,凉风透过窗子往屋里吹。梁睿伸手要去拿床头的毯子,梁易生都压着他,怕他跑了似的。
梁睿说,“我冷。”
梁易生眼睛也不睁,长腿把毯子勾过来,往他两身上一盖又睡过去。
梁睿没办法,只得窝在男人怀里,动也不能动。
梁易生为了拿到假期赶死赶活的把事情都做完了,这些时候也累得很。梁睿抬眼就能看到他脸上两个眼圈,因为上火下巴那里还长了一两颗小红痘。梁睿想戳一戳那痘痘,梁易生不知怎么预料到一样,把梁睿的手抓下来,“别闹。”
梁睿的手也抓着不能动,两腿也被梁易生夹在大腿中间。毯子里慢慢有了两人的热气,因为有窗外的凉风吹,倒也不热。梁睿舒服得咕噜两声又睡过去。
这个假期一开始就过得不顺,梁易生本还想带着梁睿散心,不过从隔天就开始下雨,雨不大,就是淅淅沥沥的一直没停过。
假期最后一天两人一早就收拾东西开车回去了。梁睿坐在车上,看着离往家里方向越来越近,心里才舒服多了。梁易生看出小孩儿有心事,但也没什么话能安慰,只得摸了摸梁睿的头,叫他别想那么多。
这个假期一过,梁易生更忙了。上面下面的事压在一起,他有几天都没回家。梁睿每周回去一次保姆都告诉他梁先生今天可能回不了。每次打电话要么没人接,要么就是苏睿接的。连三更半夜也是如此。
梁睿想着就算是上司下属,难道还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像连体双胞胎似的不分开?他想问,可一直找不到人。
上大学之后学习松了很多,梁睿又没参加什么学生会校团委,社团活动倒是报名,去过两次之后发现没意思也就没去了。周立涛倒是活跃得很,一开学就参加了学生会的招新,很顺利的当了一个小跑腿。
梁睿很不解,周立涛是算计好了的,一年级肯定是跑腿,到二年级就能当上部长,做的好,三年级副会长跑不了了。四年级就不玩儿这些,不过简历上多好看呀。
梁睿还是头一次发现周立涛藏了这么多心思。
周立涛跟他说,“你和我不一样,你家里好,毕业以后不是出国也能找个好工作。我爸妈辛辛苦苦供我读书,我也要争气。”
梁睿一听心里就愧疚了。周立涛看着梁睿那张“我错了”的脸,拍了拍他肩膀,“小少爷就是单纯。”梁睿确实这样,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脾气来得快去得快。
有次周立涛拉了梁睿,名义上是参加校学生会活动,实际上是学生会里几个干事请上届会长吃饭。周立涛想到有这等蹭饭的好事,立马叫上了梁睿。
去的人不多,四男四女,包了一个KTV的豪华包厢,中午下了馆子之后就一直在里面唱歌。周立涛人缘好,和几个干事混得熟,因为和梁睿是新生难免不被调戏。一开始梁睿还挺拘束,不过喝了几瓶乱兑的酒,就放开了。
上届学生会长叫邵然,家里有点小背景,长得也是人模人样,不过是一个金絮在外的公子哥。晚上又吃了一顿火锅,十一点多也不早了。几个女孩子就先回去了,邵然看着他们几个像光棍似的站在路边,酒劲一起来,说,“走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其他两个学长倒是知道接下来要去酒吧,对周立涛和梁睿说,“你们两要去,就在旁边看看。”
周立涛忙不迭点头,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去酒吧。梁睿倒不是很想去,但是看着周立涛饥渴的样儿就不忍心泼冷水,他要是不去,周立涛肯定也不会去的。
邵然去的倒不是什么不入流的酒吧。门口装修得很低调,进去里面也没乌烟瘴气,只不过灯光昏暗了些,放的曲子也不是舞曲。
周立涛好奇地四处望了望,前后左右全是男人,一个的几个的一群男人,连侍应生都是穿黑马甲白衬衫的男人。他又不好意思问邵然这什么地方,怕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偷偷扯了扯梁睿,要他看。
梁睿四处一看就知道这什么地方,对周立涛说,“别人要来搭讪你别理就行。”
周立涛看着酒吧的单儿就不敢点,也忒贵得离谱了。邵然很大方地点了三瓶洋酒,要来扑克就和其他两人玩起来。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网眼针织衫的男人一扭一扭地走过来,看得周立涛脸都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