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定定看着他,眼神是种他说不出来的温柔,他忽然有些害怕,他看见那张脸像缓缓从云里露出的月亮,他听见他说“我以为你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只是靠过去,亲了他的脸一下。他亲过之后想要亲第二下,可是对方却忽然环住他的脖子,用唇堵住了他的唇。
他叫出来“爸爸
那个吻持续了一会儿,忽然停下来,“你说什么”他看见流川叔叔带着惊疑和愤怒,他变得吞吞吐吐,“我想要你是我的爸爸
想要伸手再去抱他,却被用力推开。
他不解的看着,“流川叔叔”
后者不再看他,闭着眼在墙上靠了一会儿,半天才睁开眼,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慢笑了一下,“我是个白痴
黑暗里这个笑让他如同被电击,他忽然绝望的要命那是他最愉快的夜晚,也是最难过的夜晚,因为他吻了流川叔叔,最后又让流川叔叔绝望的离开。站在井边时,樟太又想起了流川叔叔最后的背影,他踉踉跄跄的走了,差点被院子里的柴绊住跌了一跤。
那之后,他没有再见到他,已经过了半年,他过了八岁生日,他们骗他说,他升职当了连长,没时间来店里了。他那么想他,带着一种奇异的情绪,可是现在才知道,他居然快要死了。
一定要去军营,他想。他开始继续前进,他完全不知道方向,但他不能停下来,在他可能停下的每一秒,流川叔叔都可能在另一个他摸不到的空间死去。
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可是隔着无数英尺,这地面依然漆黑如墨,没有一颗星星能够照亮他前进的路途,许许多多灌木和藤类在他脚下,还有各种虫类和小动物跳动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靠”
那是一个人,在骂。
他不敢作声。
“靠,躲到这里都能被发现,算啦,要杀要剐随你们了。”
声音很熟悉,他低下头,模糊的看见一张脸,“三井叔叔!”
三井叔叔好像受了伤,他朝自己看来,“仙**樟太?**的**我还以为是那几个狗tui子兵。”
“你怎么了?”
“瞎了A**没看见我挨了子弹?”三井叔叔骂骂咧咧的朝他做出一个手势,“扶我一把,小子,你起夜撒Niao还跑这么远?”
三井叔叔总是这么爱开玩笑,不过这让樟太有些放心,他的伤大概不太严重,“我想去看流川叔叔。”
“你?”
“一个人?”
“我靠!”
三井叔叔连续惊讶的吼了几声,“你没被那些埋伏的狗tui子几枪毙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被毙了?”
“别瞎说,就中了三弹**那帮兔崽子故意的,老子来的路上他们一声不吭,害得老子回去时掉以轻心,不然**,哪会被那几个无名之辈伤着。”
“我背你回军营。”
三井叔叔闷哼一声,“你去看流川?你都偷听了?”
“嗯。”樟太有点不好意思。“
怕是迷路了吧,都绕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听着,你一直往前走,到了山坳处往左边拐,分岔路时走那条窄的,一直走,看到一个土坡,坡后就是我们营地了**唉,连这边林子都埋伏了人,估计营地现在被袭击了,估计是_chicken_飞狗跳的也没人看守了,你就进伤病棚看看,流川估计还在那里**,眼睛要尖一点,那里有百十号人躺着。”
“那你呢,我背你。”
“得啦,”三井叔叔嘿嘿笑起来,虽然笑得声音极低,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樟太有点明白了,三井叔叔说,“老子中了三弹,Xiong口一弹,另外两弹一在右手一在左手**前面一弹都不碍事,后面这两弹比较要命**想要止血,两只手筋都断了,动不得,只好任它流,流了半阵了,居然还没流光**不过估计也就快了,再止也来不及了,也扛不到你背我回去。死在这里倒也有趣,上回老子那头野猪就在这打的**估计明天被它亲戚看到了老子遗体,还能跑来啃上几口报仇,不错**不错**对了,我包你拿走,里头是给流川的_yi_fu,还有点吃的。”
“你不会死,”他捡起地上的包裹,他想说更多,但是想不起来。
三井叔叔看着樟太,“快去吧,再不去,”他面色一沉,“流川就要死了!”
樟太觉得他是在吓唬自己,可他还是被吓到了,他几乎是猛然绕过三井叔叔的body向前跑去,没有再往回看一眼,三井的脸和声音都让他难过,他总觉得他再不离开,他也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了。
他跑得很快,耳边不时有枪声想起,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更加的快。
沿着三井说的路,他翻过一片土坡,看到了营地的灯光,以及倒在血泊里的几个看守士兵,灯光下,那血简直亮晶晶的。
他知道,这里的确被袭击过了。
帐篷七歪八扭,他想找个人问问伤病棚在哪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矮,但是结实,站在一个帐篷门口,是宫城,他跑过去,拍他的肩膀,后者的body晃了晃,忽然朝后倒去,他看见他Xiong口ca着一把刀。
他退后几步,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开始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找,kua过尸体和血,终于在一个最大的帐篷里,发现了许多躺在担架上的伤病员。
他没有看到流川叔叔,又看了第二遍,还是没有看到。
他觉得背后抵着什么东西,回过头。
“流川叔叔!”
流川看起来也很诧异,他正拿着一把口口对着樟太的背现在慢慢放下手,“怎么是你”樟太看见他的头上缠着绷带,身上也是,他的Xiong口血迹班斑,左手拄着一只枪,仿佛整个体重都压在上面,樟太觉得他快要倒下去了,连忙上前扶住他。
“你为什么不在里头躺着”
“还能挺,就出来守着。
樟太看着流川叔叔,他觉得他虽然伤痕累累,表情却并不像一个快死的人。
“你是伤员
”三井叔叔甚至给你找回了最后的寿
_yi
“但是最强的伤员。
流川叔叔脸扬着,看起来很骄傲,樟太看着他,有点入迷。
“你连站都站不稳。”他忍不住说。
“可是他们都是我干掉的。”流川叔叔指着旁边三个死去的敌军士兵。
流川叔叔是最强的伤员。
樟太搀着这个最强的伤员走进帐篷。
可是这个最强的伤员body忽然朝他怀里滑了一下,“你不该来,你来了,我就没了斗志,枪你拿着。
他觉得流川叔叔不像和平常的他说话,好像对着其他人,对着一个更成熟更坚强的人。
他接过枪,不敢再提过去的事情,不敢提爸爸。
他让流川叔叔在一副担架上躺下,这时他又觉得他像个重伤者了,他的脸苍白无比,zhui唇有点发紫,body一直在不明显的微微抖动。
“我来的时候,想摘一朵花,可是没来得及,还想把我暑假作业带来,也忘了,流川叔叔,我在作文里写了你。
“叫我流川。
流川叔叔盯着他,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动动zhui,“流
“你在日记里写了我什么”
他有点xing_fen,流川叔叔流川注视着他,让他_gan到无端的紧张,他试图想那个开头,他结结巴巴的背诵“我五岁的时候,认识了流川叔叔
“十七岁。
“A
“你十七岁才认识我,还有,叫我流川,
“那是作文这么写的
“作文也只能说流川,
今天的流川叔叔流川很霸道,他又是沮丧,又是新奇,又似乎有些愉快。
“可是我才8岁。
“8你个头”
他挨了骂,不知道如何是好,片刻才继续背着作文,“第一次见面,流川叔流川打了一只兔子送我
“第一次见面,我除了拳头,什么都没送你。
他有些委屈的看着流川,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流川盯着他,“替我把纱布往上拉一下。
他看过去,流川Xiong口有一些已经腐化的伤口,他不敢再看,把纱布往上拉去,盖住它们。
“恶心么”
“没有。
“口是心非,”流川说,“第一次见面,你就口是心非你明明看不起我的j击,却鼓掌说神j手,我讨厌你的zhui脸向你挑战,结果输了。
他觉得流川似乎在责备自己,因为一些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情,“我不会j击
“看你手上的茧,
他低头看去
“不会j击你杀过的人,比我多
“流川你还要听我背作文吗”
“不听了,都假的
他有点想哭了,“流川叔叔,我不喜欢你今天这样,你今天很霸道。
“别叫我叔叔”
流川咳嗽起来,带着怒意。
他站起来,有些慌张,踟蹰着,“我不喜欢你这样,流川叔叔我....我走了,”他朝帐篷外走去。
他忽然想起包裹还在自己手里,飞快的奔回去,几乎是把包裹丢在流川身上,“你的_yi_fu。”他看见流川悲怆的眼神愣弓愣,又回头跑出去。
樟太走了一会儿,觉得难过,又飞跑起来,他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这个流川叔叔一点不像以前,他凶自己,凶了好几次,他身上有伤口腐坏的具味,他让他_gan到害怕...可是,这个流川,.快要了..他蹲下来,眼泪出来了,这个流川,那么凶,可又他想抱这个流川,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又忍不住去捕捉那里头复杂的_gan情。
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上到了坡上,他听见身后有噗噗的声音,回过头,远远的,他看见两个穿着敌军军装的人正把一个燃烧的桶子扔向伤病棚。
他朝下跑去。
伤病棚已经化为一片大火,他把流川从里头抱出来时,流川已经昏迷不醒。
他把他抱到坡边,用手去碰触他的脸。他眼睛动了动,睁开了。
他张张zhui,想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