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天舒收到凌远的邮件,看完骂了一句大尾巴狼就知道使唤我,然后在大周末的早晨跑去房产中介问第一医院附近的出租房。一定得给这臭小子租个两居室,有个Yin天下雨的还能蹭个地方住,他想。四年没见了,这臭屁王不知道现在什么德Xi_ng。
凌远收到三套房子的照片,都离第一医院不远,走路都在十分钟以内,这个地理位置房子多数都比较老。一套是50来平米的南方老式公房,上下两层,一层就是个过道,能放下个灶台,充当个独立厨房,二层是个开间,是朝南的,采光不错。第二套是6层的板楼,不过是东西向的,在三楼,结构是个传统的小两居,东向的那间带个阳台,西向的房间窗户很大,挺亮堂,不过西晒也厉害,厨房卫生间都不大,房子装修的还不错,扫扫灰尘就可以入住。最后一套是在个比较新的小区,塔楼,18楼,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大飘窗,精装修,家具都是新的。
凌远在QQ上回复说要第二套。三牛问为什么,还以为你准选高层那个,比较精英范儿。对方甩过来一句,停电就傻了。三层那个好,离医院最近,五分钟就走到,就算连台手术做得快累毙了,也能坚持走回去爬上楼进屋再趴下。
手续的事就拜托三牛了,凌远也没往心里去。忙着给家里人选礼物。他有点儿犯愁,不知道买什么好,还专门跑了一趟纽约,结果只搞定了给凌欢的kate spade挎包外加一只钱包,据说年轻女孩都喜欢这个牌子,顺便去自由女神像看了看。
回到巴尔的摩,打开电脑,三牛在q上的留言,得划拉好几把鼠标中轴才能看完。叫了五次凌远没人反应,接着出了一屏的大尾巴狼,接着又一屏臭屁王,然后跟着无数个你大爷的,最后估计骂得没力气了,说看到后马上回信儿,不过先看邮件!
凌远看中的房子,房东忽然要卖,说是着急用钱,开的价不算高。两层的老公房已经先一步租出去了。就剩下精英公寓了,中介催了几次,说这租金可不算高,周围好学校多,家长租房需求旺盛,你真有意向最好赶紧定。三牛想着,这一不留神,全白忙活了,紧忙着联络凌远。
#房子卖多少钱?
65平,50万。
能贷款吗?
你入职就能办贷款了。你问这干嘛?高层那个,定不定啊?
首付多少?
我没问,你等会儿,我问问中介。
房东要求先付20万。
行,替我定吧,我把首付打给你,替我办一下。
啥?哎,你,不是租房吗?怎么改买了?你不跟你家里商量一下啊?
把你银行卡号给我。
大尾巴狼!不怕我卷钱跑了啊?
废话怎么那么多。谢了啊三牛
。
你他妈才是真废话多。滚。#
过了半晌。三牛才想起来,这小子哪来的钱?他肯定不会跟家里要啊。窝草,大尾巴狼跑美帝打工赚钱去了。
凌远给凌教授买了一个单反相机,爸爸就要退休了,得找点业余爱好,他以前就爱拍个花花草草的,正缺个好装备。给凌夫人买了一件Tiffany的饰品,凌远猜应该符合养母的品味,关键是和相机价位差不多,他不想让养母觉得自己不重视她。给凌昕买了个新款手机。凌远盘算了一下,基本上把积蓄花的差不多了,还剩下最后一笔近期可能要做的支出,正好够。
凌远有四年的全奖,每年都能剩下个五千美元左右。犹太小老头儿忒喜欢这个中国小伙子,带他和另外一个印度学生,接了个药厂的项目,就是在实验室顺带搞搞论证,也不费什么额外功夫,每个月付他们补贴。博士读下来,凌远攒下一笔钱,没耽误读书,也没怎么打工。
小老头儿说,Yuan,你会是个出色的外科医生。凌远拥抱他,告别时,送给老头儿一双老北京老头儿鞋,让北京大妞的家人给寄来的。
巴尔的摩的夏天比潼市凉快多了,晚上有时还要穿个外套再出门。凌远查了查潼市未来一周的气温,苦笑了一下。熟悉的闷热感快要冲出电脑屏幕一般。他给科主任发了邮件,说自己18号去报到。
凌远的第一台手术是作为第一助手的身份出现,左肝切除术,主刀是科主任冯敏。冯主任四十多岁了,是肝胆外科的一把手,看他虚浮的眼眶和厚眼袋,大概是工作压力大闹得。冯敏烟抽得凶,手指薰的发黄,又爱喝酽茶,一口牙实在有点儿惨不忍睹,齐院长拿他打趣,让他去本院牙科做整形,让马主任给你打折,冯敏辩解这是从小喝海河水闹的,没办法,四环素牙是老一辈天津卫的标志。冯主任来潼市上大学,娶了个本地同学,就在南方扎根了。
手术做完了,冯敏说小凌你跟我到楼下来一下。凌远简单冲了一下胳膊和手,套上白大褂,趿着拖鞋就下楼了。冯主任下楼抽烟,其实他自己办公室也能抽,就是想下楼吹吹风。冯敏递一支烟给凌远,凌医生表示谢谢不会。主任笑笑,露出一口上了色的歪牙,叨咕道早晚的事儿。
冯主任交待凌远,以后你可以自己上手术了,遇到连台,咱俩换着上。另外,新一批的实习生来了,你负责带一个,明天我让他直接找你报到。
临下班,桌上的内线响了,是韦天舒。问他参不参加院里周末组织的工会活动,打羽毛球,周日,不耽误你周六回家看爹妈。凌远说行,反正体育馆离家近。三牛切了一声,你小子能不能别气人。
韦天舒酝酿了好几年,给人打了无数趟热水,终于感天动地,在毕业前交到了女朋友,读妇产科的秦少白,漂亮又利落,关键是手劲儿大,专治说话跑火车和贫嘴呱啦舌,这一把拧上去,耳朵要掉。俩人都如愿进了第一医院,三牛在普外,少白在妇产科。第一医院的地位不用说了,三牛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毕竟没有背景,廖老师再帮忙,也不一定有结果。可巧一个定了的名额,女孩又决定出国深造了,廖克难卡准了机会去找管人事的副院长,给三牛抢下一个指标。
三牛实习也在第一医院,好歹多待了一年多,凌远入职,他送了一页纸当礼物,一张画得歪七扭八的人员结构图,什么骨科主任是第一副院长的学生,血管外科的护士长和ICU副主任是两口子,心外科和心内科俩主任面和心不合,凌远看得哭笑不得,说送我这干嘛,我目前这个阶段只了解肝胆外科就行。
“知道我为什么送你这个吗?”
“闲的。”
“呸,让你记住,苟富贵,勿相忘!”
“哈哈哈哈”
“嘿,你小子笑起来也不像哭啊,以后少板着马
脸啊。”
凌景鸿说的没错,凌远的根在这里。沉重,却连着筋和骨,断不了。他似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融进了医院的工作里,站上手术台的时候比任何其他场景都让他安心,安全感从脚底板儿直升腾到脑瓜顶儿,这世上除了太阳暴晒过的棉被香味儿,第二好闻的就是消毒水了吧,难道还有人怀疑这个?
凌医生在写病历,忽然觉得眼前的光被挡了一片,抬眼望见一个大小伙子,斯斯文文戴个眼镜,鼓鼻子鼓眼的,挺精神,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人挺壮实,估计常年健身。
“凌老师您好,我是您带的实习生李睿。”
凌远颔首微笑,礼节Xi_ng地握手。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科里的情况。
还没等开口,李睿兜里的手机响了。李睿掏出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一蹙,按掉。
凌远引着他,往冯敏办公室走。刚到门口,铃声又响起来。李睿叹了一口长气,咂了砸嘴唇,刚要按掉,凌远示意他,你还是先接吧。
李睿向凌远投来抱歉和感谢的一瞥,按下接听键,转身往门外走。
门被带上的一瞬,凌远听见李睿刻意压低了嗓音,抛出一句
“李熏然,你又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