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玉子和珠子回来了,带着一个中年男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完全是一副管家的模样。

如果一个人看起来像管家,那他一定是个管家。

“陈叔,你来得正好。”原主的记忆库很方便,要什么对个眼,搜索一下即可。

陈叔阅人无数,是府里的家务杂事的总管,对这个过门一年多的世子妃,谈不上很尊敬,但是也不像侧室和下人们那般无礼,此刻他半微躬着身,视线没有平视世子妃,但眼角的余光早已经把笼细月细细过了一遍。

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的哀愁完全消失了,那些像雨雾一样缥缈不散的情绪,就如同突然间蒸发在了此刻的jīng神焕发中。

世子爷闻关,其实早已经jiāo代过他,府中的这几个女子,要怎么玩随便她们,甚至出了人命他也不在乎,原本,闻关对于母亲和祖母硬塞进来的翠柔和林艳果就不喜,没想到后来皇帝舅舅还赐下来了一桩婚姻,他悲叹身为世家子弟,竟然无法选择想要的妻,所以叛逆心理严重的把笼细月撇在了一边,天天怀念着去东方的昔日恋人。

笼细月见他态度恭维,但垂眉敛目,眼光从不曾对上自己,明白这个老管家不喜自己,但她也当自己不知道,看起来像尊敬就行,反正她也不是真主子。

“陈叔,这后府院子里,除却老太君和闻夫人,本世子妃算不算第三大?”

好歹三名之内,凭什么这么做小,不带这样子的。

“是,世子妃。”陈叔点头。

“既然如此,你马上给找人,帮我的丫头疗伤。”她略心疼的以手帕抚过竹子的脸。

哎,小孩子细皮嫩肉,这个年代看起来就很古老,有没有碘酒啊?

陈叔看向竹子,又看看林艳果,虽然同样有伤,但世子妃提也不提去疗林艳果,可见又是平常嚣张惯的林艳果惹下来的祸事。

林艳果听闻去找大夫,却提也不提自己,又怒了:“我还不如一个丫头?!”

“你和丫头本就没有区别,既然没有区别,我爱叫人去医谁,就要看我高兴。”笼细月冷声。

“你说……”林艳果还要训斥,却在对上她那双冷冷的目光时,吓得打了个寒颤,生生的闭了口。

笼细月也不管她,只是径直对陈叔点头,

“去吧。”

陈叔弯个腰退下,心中却浮起了疑惑,他本以为这次过来,又要面对无数次面对过的哭泣和抱怨,没想到,竟然是替她的贴身丫头找大夫。

他怀疑要不要大夫连世子妃的脉也把一把。

该不会从湖里捞出来后,还有什么后遗症?

陈叔找来的大夫,认认真真的把竹子的伤势看了一遍,开了疗伤的药材后才领了银票而去。

此刻,竹子的手中还倒拿着从药房提出来的药材,都是冰镇消痕的名贵膏药,一时以为自己捧住的只是梦境。

还是听到了笼细月的声音,她才突然回过神,连忙答话。

待边上另外的侍女过来帮忙上好药,再看着已经坐在边上气定神闲喝着茶的笼细月,突然间,觉得笼细月好陌生,却又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更喜欢这样子的笼细月。

陈管家请来的大夫,也给前日落水受惊的笼细月再诊了一次脉,对于笼细月的大变样,大夫只说是短暂性的刺激,隔天就好,让竹子心下暗暗失落,没想到,夫人还是这般模样,真是太好了。

竹子的默默放心的表情被喝茶的笼细月全部捕捉收入,她早把竹子这个人放原主的那些零七碎八的记忆库里过了一遍,至少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对自己是忠心的,这就足够了。

人生地不熟,有个人真心待自己好,这还不够吗?

“夫人……”

听到竹子这个称呼,笼细月微皱眉,

好老气的叫法,

“能换个称呼吗?”

“咦?”

“算了,这件事不急,好好养几天伤,暂时那个果子的,不会再过来烦了。”想想,光是那张脸就会让她好几天不出去了吧,再想想,太解气。

竹子连连点头,一想到不用再见到林艳果那张脸和那个高八度的叫骂声,她和夫人会有几天清静日子,突然觉得闻府的寂寞日子也不会那么难捱了,脸上的伤痛也淡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果然平静,笼细月将规模大得可以马拉松的闻府走了几趟,权当是健身,也趁机熟悉了几个人和事,不一会儿就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也明白了为何一个妾妃都敢上屋门叫板。

这是妥妥的一个弃妃。

笼细月唤出原主的记忆库,补充一点是一点,

嗯,就找个结婚,啊,不,成亲那天的记录吧,

于是,

结婚,啊不,成亲当夜,

忐忑不安的笼细月像天底下所有的娇羞新婚一样,当红领巾,不,红头巾被丈夫掀开的那一瞬间,她抬杏眼,有点怯怯的看向闻关。

那是一道极冷极厌恶的目光。

闻关,皇城的伪皇太子,豆油报头版的常年驻客,相貌堂堂,英俊无双,足够让同样拥有皇城头号美女之称的笼细月心头小鹿乱跳。

可是,她的心头小鹿乱撞,生生被这道目光给压下来了。

然后,闻关扭头就走,什么都没说。

笼细月呆坐在chuáng榻边,全身僵硬,脸色苍白,唯有一张涂了脂粉的嘴唇在努力的抿住,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就是她的新婚夜。

从新婚之夜就被自己的丈夫抛弃?

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笼细月为自己看到的记忆皱皱眉,

她没想到原主会这样不受待见。

记忆往后继续翻,

这之后的一年,笼细月几乎没有再到自己这个名叫闻关的丈夫了,倒是后进来的妾妃,林艳果和翠柔,三五不时的过来挑事,就这样,一来二去,徒惹原本就敏感的笼细月一场又一场的活在了悲伤气闷。

也是啊,生活在一个规矩多,丈夫不待见,小妾来找碴的深宅大院,岂是一个惨字能了的。

最近的记录,是她夜里掉进府中的湖里,再然后,就换芯了。

在笼细月打完林艳果的第三天,也就是跪主屋地面的几个小时前,她还浑然不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直到竹子跑进来,说,林艳果因为受惊兼受伤,不到三个月的胎儿吓没了。

笼细月听闻此事,先是一愣,继而笑出了声,她是不知道真假,但是看她穿的那般花枝招展样,有一日还在院子里dàng秋千给她撞到,可实在不像个知道自己有孕的人。

算了,估计林艳果是想要给自己那张伤脸一个不出门口的借口,又或者打算再整治自己,所以搬出这么个看似厉害的由头,想着如果笼细月过去,那就是挫伤了。

但笼细月心大,觉得教训到位就算了,反正她是替竹子不甘心,倒没怎么替原主难过,毕竟她觉得原主的包子和想不开性格要占大部份的责任,于是她穿戴好,又叫陈叔备点慰问性的礼物,包一包就另叫个守门的婆子送去了,就完事了。

她可犯不着为一个妾妃进门问三问四。

如果是假的怀孕,其心可诛,如果是真的,呵呵。直接把闻关拉至黑名单。

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做着和妻子相同的事,怎么能忍受?

太脏了,还是快点想办法离开这个男人吧,感觉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都脏。

笼细月是真的想逃,却苦无没有理由,这个大宅子里,生活样样都有,就是像坐牢,想见闻关更是难如登天,府中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没有笼头的仿太子爷,三五不省朝,连皇宫进出也都有特制令牌,整个皇城简直不要有比他更自在的人了,所以至今穿越快五六天的光景,笼细月硬是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

正当笼细月闷得没头绪,得到林艳果小产的这一天,闻关就点名叫她了。

笼细月二话不说,马上前往。

太好了,只要能见面就成,或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大声吵闹,总之一定要想办法找方法离开这个闻府,且离闻关越远越好。

竹子忙忙的跟在后头,自从笼细月那天湖中醒来之后,不但性格有变,行动也和以前慢吞吞的风格完全不同,以前走路都要扶,现在竹子连走带跑都有些追不上。

越是接近林艳果的屋子,越是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大抵是真依仗着闻老太太的偏疼,林艳果是把闻关和一关人都招进自己的姨娘屋了。

闻关在林艳果的身边,脸色与其说是不好,倒不如说是复杂,但是他仍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问一边的大夫,“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想倒霉催的今天轮到他值班,还被爷逮到训话。

“世子爷,艳姨娘之所以滑胎,似乎是食用了不利于保胎的食物……”

“什么食物?”

笼细月心下一动,莫名的觉得自己会被牵扯进来。

表面上,她还是一动不动,

嗯,不动以观其动,小本子宫斗上都这么写,先稳住。

闻关也不看,只是冷声问,

“把话说清楚。”

“许是饮食不慎,林姨娘大概是吃了红花类的食物……”

“查。”闻关静静的看着头也不抬的笼细月,他的妻子一向打厚厚的粉,所以他一向靠衣来辩人。

林艳果听到查这个字,突然不哭了,仿佛就等着闻关这句话,于是,笼细月有些明白了。

这是分明的要栽赃啊。

所以当陈叔带人把那包红花和几封情书从世子妃的榻下翻出来时,笼细月简直是要大叫一声,太赞了,这才是宅斗风格的戏啊!

管特们的这闻府上下有几十号人轮流的眼线,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红花和情书的出处,偏偏出了事一找就是她的屋,这就是典型的栽赃嫁祸啊,见识到了。

虽然这么粗劣又漏dòng百出,不过笼细月要的就是一个借口,跟闻关一样。

他是不是真的知道,笼细月才不管,她只想离开他这个和另外女人有染的丈夫,嗯,慢着,有没有染都是个问题呢,以对闻关的外侧里侧了解打听,笼细月深知他是个心高的人,最烦长辈对自己找什么女人这件事上插一手,所以他并不是对她们三个有成见,纯粹只是因为她们的来历让他无端生厌。

算了,这不关她的事。

反正世子爷对自己也是一脸嫌弃,说不定,正好趁此把自己赶走。

笼细月在心中呐喊,

快啊,快赶啊,你还等什么?

她根本不关心书信里写了什么也根本不关心红花是个什么玩艺儿,反正这赃她栽定了,谁都不要和她争!

闻关果然没负她所望,认定是笼细月,于是就让她就这么跪在了当地,同时见她头也不抬,似乎死不认错,更加冷声,

“即日起,去往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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