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
「我去郵局等你。」
「…有事?」
「一起吃晚餐啊。」
蔣樂忽然想到小妹講所謂『熱戀期』,一陣尷尬。
「不方便嗎?那就後天。」
蔣樂心中動搖,猶豫不決便表現在臉上。
「大後天,或者你什麼時候有空,我都可以。」吳將話越說越焦慮,「蔣樂,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太過分,你生氣也是應該。」吳將急起來口不擇言,「下次我保證一定先經過你同意才親你,真的!我一定忍住!」
蔣樂冷下臉,面如冰霜,原本想說『我不生氣』的話到嘴邊硬生生吞下。
「到時候再說,你回去。」
「蔣樂…」
如果後照鏡有化妖功能,那麼應該可以從裡面看見一隻毛都倒光的大狗。
「再見。」蔣樂一頓,「騎車注意安全。」
蔣樂轉身走進大樓裡,他幾乎能感覺得到那股執著的視線,如影隨形。
電梯門緩緩關上,吳將連人帶車也被壓縮到不見。
「哥,你們吵架啦?是我害的嗎?」
「不是。」
蔣樂淡淡吐出兩字,蔣小魚很識相的不敢問前一句還是後一句,低頭捏著爪機動大拇指。她試探著說:「你別太鑽牛角尖,我覺得事情比你想的好多了。」
或許……蔣小魚想,吳將是知道的。
作家的話:
謝謝[annievsarashi]和[隨心所御]送的禮物3
下回來灑點肉末給大家解解饞吧(眨眼)
對獎(6)
發文時間: 22 2012
(6)
這一晚,可以說是吳將用簡訊漫天撒網一般的傳送,試圖把蔣樂給網住。可惜蔣樂是一條沉默的魚兒,不像他妹妹,而且屬於國寶級稀有品種。抓不得,只能純欣賞,然後乖乖放回大自然中。
吳將的沮喪,可想而知。
如果三更半夜聽見‘阿嗚—阿嗚—’的吹狗螺,肯定不是見鬼,而是某人鬱悶出來的。
於是好不容易熬到隔日太陽再度爬上天頂,吳將精神萎頓地去學校上課。一整天『此有惡犬,生人勿近』。
郵局裡。
蔣樂在工作的空隙中偷偷瞄幾眼爪機,穩如泰山震動係數為零。所以說人一旦有了牽掛,便會勞神勞心。說穿了,自己折磨自己。
撐過一下午提心吊膽的等待,吳將沒有來郵局辦事。蔣樂心想也是,今天星期一而已。那種微妙緊繃的情緒混合著焦慮,當真應了那句老話,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他下定無數次決心遠離吳將。可是人心啊,哪有這麼簡單?以前一直都是一個人,寂寞不寂寞,日子過久也就麻痺了。但是偏偏橫空殺出來一個吳將,強勢的為蔣樂單調無聊的生活硬拐出一個髮夾彎。就像現在蔣樂想,下班之後再逛逛去夜市也不錯。
蔣樂剛才幫一個老阿伯對獎,統一中了兩百塊。他拿著那張長方形的紙條忽然覺得,吳將就是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的大獎。或者換個說法,餡餅。
而蔣樂確實餓了。
看著指針慢吞吞挪向五點半,蔣樂收拾好東西準備打卡下班。今天他沒心情留下來幫主任鎖門。
蔣樂走出去,站在郵局門口往大學的方向觀望。嘆了一口氣。
「蔣樂。」
被喊到的人差點連包都扔掉,一回頭臉上滿是驚愕。吳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站在後面。
吳將笑的有點僵,說:「下班啦?我順路載你回家。」
順什麼路!蔣樂記得吳將家地址,完全反方向。所以他說:「不用,我坐捷運。而且我也沒帶安全帽。」
好像也才想到,吳將的失望顯而易見。可是他很快重新振作起來,再換一個提議。
「我…正好有事情要去你家附近……」吳將敗在蔣樂越來越銳利的視線中。顧慮到這裡人來人往,只好小聲講:「我想陪你回家。」
看到人,蔣樂亂糟糟的心裡便沉澱下來,他悲哀的明白自己在安心什麼。
這段關係,還能再走得久一點。
所以蔣樂反而比較輕鬆了,說:「你不是要畢業考?早點回家讀書。」
吳將莫名苦笑了一下,「你還在生氣是嗎?」
「沒有。」
可惜蔣樂過慣一個人,不懂自己克制的情緒看在別人眼中有多麼冷淡。
吳將點點頭,說:「好,我走。你路上小心,別跟人家擠,他們要趕死就讓他們去。」
不像吳將會用的口氣,蔣樂也只是皺皺眉頭。
「你也騎車小心。」
如果可以,蔣
樂希望吳將騎車先走。這樣的話,吳將就不會看著自己走遠。
蔣樂害怕任何一丁點差池,所以他比平常更專心致志在『走路』這個動作上。
一步,再一步。穩穩的走。忍住膝關節磨出來的水泡,還沒長厚的繭。以及永遠不可能合腳的,義肢。
蔣樂低頭盯著紅磚道,每一塊紅磚,都是他的記號。
星期一如此,星期二吳將沒出現,連簡訊都沒有。
終於,又到了星期三。
蔣樂記得,這一天吳將要畢業考。理所當然不會來郵局寄件。
但是……蔣樂在心底鄙視自己,奔三十的男人,還有這種初戀情懷未免太噁心。
所以他告訴自己,就當作是提前習慣沒有吳將的樣子。
一切,都回到老樣子。
下班以後,或許是為了打發時間,蔣樂一個人去逛夜市。
問了幾個人,憑著印象繞好大一圈才總算找到那家咖哩蛋包飯。蔣樂叫一份,往店裡面找一個位置坐下等。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熟悉的說話聲。抬頭看,果然是吳將。
吳將一進門本來沒注意到,是為了找位子坐環視店內,這才發現愣愣盯著自己看的蔣樂。
「阿將,你認識啊?」
身邊的女同學似乎對蔣樂很好奇,沒禮貌的直接抬手比過去。吳將把女同學的手臂壓下,說:「我去打個招呼。」
等吳將走到蔣樂面前坐下,後者已然恢復平常的表情——沒有表情。
「你也來這裡吃。」吳將沒話找話,兩個人之間果然有些尷尬。
「嗯。你同學在等你,快去吧。」
吳將想和蔣樂一塊坐,但是他知道同學們一定會猛盯著這邊光明正大的窺探。
「我剛剛才考完,想說你已經下班了。」
蔣樂沒再接話,吳將MoMo鼻子,「晚一點,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蔣樂點頭。
吳將擠出一個笑臉,「那你慢慢吃,我過去同學那裡。」
吳將走向同學桌,蔣樂便站起來朝門口走去,跟老闆講內用改成打包外帶。吳將忙於應付同學無聊挖八卦一樣的追問,連跟蔣樂打招呼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蔣樂提著袋子離開了。吳將的飯還沒上,就已經覺得吃不下去。
蔣樂提著外帶餐盒回家,打開來原本一個漂亮的蛋包早就扭曲變形。手拿著湯匙挖下一口,半涼的飯粒黏結成塊狀,入口都糊糊的。
勉強扒幾口,覺得胃脹氣不舒服。蔣樂倒杯開水找胃Ru片嚥下。苦味,在喉頭中漫延開。
雖然一直有吳將比自己年紀小的認識,但吳將和台北街頭隨處可見的年輕人一樣,又不太一樣。所以蔣樂幾乎感覺不到什麼差距。
但是今天他忽然發覺到,就算他們在一起,吳將要怎麼跟朋友介紹?郵局裡認識的大哥?
有時候,思想上的差異可以讓成長來補救。但是環境背景的差異,卻不是努力就可以弭平。
想到這裡蔣樂失笑。他們又沒有以後,想什麼以後?
果然,還是太貪心了啊。
‘叮咚—’
沉思中的蔣樂一愣,扶著桌子站起身,想妹妹來做什麼
?走到門口,往貓眼中看一眼,嚇一大跳。
「吳將?!」
「蔣樂,可以開門嗎?」
「你等一等。」
蔣樂第一個先把枴杖藏起來,幸好自己的腳還沒拆。蔣樂緊張得出了汗,戰戰兢兢地開門。
「你怎麼上得來?」大樓有門禁,坐電梯也得刷卡。
「我跟著別人進大門。」吳將作賊心虛的乾笑,「再爬樓梯上來。」
沒心思為保安漏洞擔憂,蔣樂就這麼站在玄關前,也沒說讓吳將進屋裡坐。吳將很自覺的先把門關上,從背包裡拿出一份土黃色信封。
「今天考試所以沒去寄掛號,我就想直接拿來給你。」
蔣樂默不吭聲接過,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酸甜苦辣。
吳將偷偷往蔣樂身後瞧,心想終於踏出第一步。喔不對,是踏進。原來蔣樂家長這個樣子,不大,感覺很乾淨整齊,卻有種出乎意料的暖色調。
「看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