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对自己的实力清楚得很,不需要你提醒。”
表面平静的川泽其实心里早就因为这封信而撼起了轩然大波。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黄口小儿,就算再怎麽不愿承认,可是与白水兼人的差距确实不容他否认的。他想过自己会花上十年,或者二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时间去挑战自己的父亲,他要的,是白水兼人的承认。
现在他把这个机会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是他求而不得的机会。他想要那个男人看到曾经在他荫蔽下的儿子,已经强大到足以与他相抗,
一早就知道川泽必然应战的苍井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原本想好劝他收手的话现在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苍井纵使心里有再多忧虑眼下也不能表现出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硬著头皮陪川泽去接这要命的一刀。
夜色既降,两只船队星火燎原一般在漆黑的海上燃出一片灯火。两艘主舰上人影憧憧,尤其是在千叶迦木的船上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巨型的大太鼓已经立起,火光中彩鼓两边镶嵌的金龙灼然耀眼,悠然深邃的雅乐透过层层秘密的火光传到白水川泽的船上,
“他们可真是好兴致,到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寻欢作乐。”
川泽嗤笑了一声,从两船间的跳板缓步徐行。对面火光通透的舞台上,身著红色铠甲,在缓慢悠长的鼓声中持刀起舞。他面上佩戴龙面,舞姿轻慢多变,意趣横生。舞台一边的竹椅上千叶迦木正合拍击鼓,仿佛沈醉其中。而他身边所站之人,正是邀川泽前来一战的白水兼人,
“这是什麽戏,我在兵库从未见过……”
“这是中原传来的舞乐,传说舞者扮演的是兰陵王长恭,因为他长相俊美,面如妇人,所以上阵之时都会带上丑恶如鬼的面具以此吓退敌人。後来又说他因这面具如得神助,常胜不败,自此兰陵王将面具常伴身边,由此也演变成了雅乐中的一首,”
苍井低著头在川泽耳边轻声道,“不知道千叶迦木什麽用意,主公还是小心为上。”
火光里缓步轻摇的舞者渐入佳境,鼓点愈急,舞者的舞姿愈显功力。巨大的黑影投Sh_e到甲板上却赫然如魔影。白水川泽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心慌,他朝白水兼人那里望了望,而那人照旧目中无人,根本不屑於看他。
“白水兼人,我已应约前来。”
登上甲板的川泽走到兼人的面前时,鼓声骤然高涨,川泽错觉一般感觉到自己眼前的兼人身形不稳地晃了一晃,脸色也有些不正常的发白。不过这种感觉在一瞬之间就被白水兼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战意所湮灭。同为剑道高手的他知道这是刀将出鞘的前兆,
“兼人,”
知晓内情的千叶在兼人临走之前突然走到他身後,凑在他耳边暧昧一笑,“你要记得,我是让你去挫挫他的锐气,可不是让你手下留情的。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两人此时离得极近,千叶又整个人贴在兼人的身上,所以看在川泽眼中就像是两人在故意故作亲热一般。他见状,委实忍无可忍便咬牙切齿地冲著兼人大吼了一声,“出刀!”
吼声刚一落,川泽的刀就已出鞘。他握刀姿势与白水兼人如出一辙,皆是传承於(注释)一刀流剑道,这种一刀流的剑术在攻击之时讲究切落的力度,两人相拼之时,双方皆将气力蓄於刀刃之上。加上两人皆出全力,一击之後竟都被弹退了数步之远。
杀意肆虐的杀气让周围观战的人都不禁心生恐惧,唯有千叶迦木一人面不改色,始终带笑。这时候舞台上的舞者已经停下了舞步,鼓声也渐落,他眉心一皱,对那乐伶招手道,“为何停下,继续奏乐。”
“主子,我看白水先生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与千叶迦木一并观战的随从隐约从前方拼上的两人中看出了一点异样,靠在千叶迦木耳边轻声道,“白水先生流了很多汗,是身体不舒服麽?”
(三 下)
千叶迦木听到这话,不由暧昧地勾起嘴角。他怎会
看不出白水兼人已经强忍到了极点。高手相拼本来就不能分神,他能撑到现在也实属不易了。
“你知道我为什麽最喜欢兰陵王这支舞麽?”
千叶接过随从奉上的烟袋,眯起狭长的眼眉若有所思道,“传说兰陵王在带上了面具之後就会成为杀戮之神,我觉得这个传说与兼人很像。我十几岁第一次遇到兼人的时候,他正握著竹剑在院里练习挥刀。那时候我就发现,握住刀的兼人与不握刀的兼人根本就判若两人。也许你很难想象当年的兼人笑起来有多美,纵使是春日里满庭花树纷落如雨都及不上他的一个笑容。”
千叶说到这里时,不远处抵死相拼的两个人也都是气喘不绝,渐露疲态。只是剑术上略逊一筹的川泽反而看上去轻松一点,而将刀插入甲板中撑著身体的白水兼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你今天怎麽了?你状态不对。”
川泽今日一直全力应对,可是对方却好像一直心不在焉,以至於自己几次出剑都差点伤到他。若论剑术,川泽再有自信也知道远远不及兼人,可是今天他的表现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出刀之时不宜分心。”
下身的剧痛一波接著一波袭来,本来身体里留著那种东西要行动起来已经是难上加难,何况是像比剑这样耗神费力。他现在光是这样站著都勉强,何况再出刀,
“我不需要你来教!”
“主子!”
随从见川泽举刀杀向已经不能动弹的白水兼人时,忍不住大喝了一声,而千叶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摇头笑道,“你不明白,握刀的兼人,是绝对不会被打败的。”
两刀之间刺耳的争鸣声让舞台上击打太鼓的乐人都为之一震,鼓声渐强却压不住这两刀相接的声音,
像是从黄泉之路传来的一声叹息,带著不可言说的悲戚和绝望……
“是我把兼人变成不能退下面具的兰陵王,可悲的是我心里却一直怀念著那个握著竹剑远远望著我,会对我笑的少年。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贪婪了……”
他的话语最终被淹没在一片血色之中,众人从刀鸣声中缓过神来之後看到的,就是被一刀刺入左胁一身浴血的白水兼人,而与他对阵的白水川泽几乎没有什麽损伤,
战舰下白水家的武士看到这个情景不禁举刀欢呼,唯有白水川泽一人Yin冷著脸将刺入兼人身体的刀猛一抽出,
“你那是什麽刀法?不要命了麽?!”
他话音刚落,忽而脸色一僵,颤抖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颈项。就在他的脖颈上,一道细小的刀伤斜斜划过,
一线血迹留在他的手上,他讶然地望著白水兼人,忽而怒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可以像当年对待母亲那样对我,我不要你可怜!”
出完这一刀已经神志涣散的白水兼人等不到听见川泽的怒吼就已经软倒下去。疾奔上前的千叶迦木将他稳稳地接在怀里,其实不止他的上身,衣服的下摆上也已经被血染得透湿。他看了白水川泽一眼,冷声道,“这次的切磋结果,我想也不必多说了。小主子的刀法果然不负白水家盛名,能与兼人战至平手,前途必不可限量。只是兼人他现在有伤在身,恕我不能奉陪了。日後若与小主子有缘,还可再聚。”
他匆匆说完这些话便扶著白水兼人往船舱里走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