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到了飞机上也仍未消失,头等舱的宽敞也是相对的,他换了几次坐姿都不舒服,好不容易朦胧著睡过去,飞机又遇上了气流,他被颠簸的开始恶心,跌跌撞撞的跑到厕所去呕吐。
吐得天翻地覆,刚走出洗手间的门,就有人迎上来。他仔细一看,好像是坐在自己前排的男人。
中年男子衣著得体,举止温文,一张登机牌被递到眼前:“沈先生,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同样是被人认出来,因著带了点希望,心情就全然的不同。沈默欣然为他签了名,两个一起向座位走去。
“沈先生,我很喜欢你的歌,你。。。现在还唱歌麽?”
“我快出新专辑了。”沈默中气十足的说,“很快。”
男人欣we_i的笑笑,坐回自己的座位,很有分寸的装作仿佛和他并没有过交集。沈默半躺著,却再也没有睡意。
刚才的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想到自己又可以复出,全身的血液就都沸腾起来。离开舞台太久了,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是怎麽样的?兴奋?激动?疯狂?沈醉?──都有,但又不全是。
前排的男人身边坐著一个年轻女子,很漂亮,几乎比他小了一半,也不知道是女儿还是情人。两个人絮絮的说著什麽,似乎不是很愉快,沈默往前探了探身,几个词飘进他的耳朵:“变态”,“同xi_ng恋”,“包养”。。。。。
他唱过那麽多的歌,还演过不少的电视剧和电影,当初赞美他的时候,媒体绝对不缺乏词汇。但如今说起他来,人们倒只记得这麽匮乏的几个词。
飞机降落的时候,他在保安手里,看到被男人丢弃的,他签了名的登机牌。
沈阳还是老样子,他三年前来过,没想到竟然还能认得路。北方不像上海或深圳,不至於你离开半个月,它就会多出一区,拆毁一条街,多出两条地铁,蹿起一排高楼。。。住在那种城市里,就像住在流沙上,没有什麽是稳固的,一切都在新生中崩塌。
北方的城市要让人有安全感的多,沈默打车到了五爱市场,在附近找了个提款机。陈扬给他的信用卡,每月透支五千的那种,卡里还剩三万五,沈默留下两千,剩下的都取了出来。
路不远,他想了想还是打了个车,他戴著墨镜,但并不能保证不会被人认出来。司机一口东北话的招呼他:“上哪去?”
沈默想试著讲讲东北话,吐出来的却是地道的京片子,“西滨河路,往青年公园那边拐一下。”
车缓缓启动,司机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引他聊著天,他恩啊的应对著,司机的一句话却让他吓了一跳。
“我说小夥儿你挺帅的啊,特像那个。。。。谁来著?”
“黄晓明?”沈默赶紧误导他。
“比黄晓明好看。挺早的那个了。。。谁来著?”
“锺汉良?”
“比他好看!”
“我说兄弟,”沈默放下心来,“你就涮我吧。”
“沈默!”司机一拍大腿,声调吓了沈默一跳。
“谁啊?”
“你长的特像沈默!我老婆特喜欢他。。。。。唉,还没找你钱呢!”
沈默落荒而逃,接下来的举动就开始遮遮掩掩,病态的小心翼翼。附近有个水果店,他打了个果篮,在挑火龙果的时候他感慨的想,自己倒有半年没吃过什麽奢侈的水果了。
果篮花了一百四,全是高档水果,到底是沈阳的物价便宜。他提著篮子拐到那栋居民楼,二楼的铁门没锁 ,看来有人在家。
他把果篮放下,整了整衣服,抬手敲了敲门。防盗门很厚,他敲了半天才想起来,应该按门铃。
叮咚叮咚的音乐响了好一会,门里才想起迟缓的脚步声。一个女人沙哑但精神十足的声音:“谁啊?”
沈默的喉咙有些发堵,太阳穴的一根筋突突跳的厉害,声音又抖又哑:“妈。。。是我,沈默。”
那边很久没有声响,然後是沈重的!当一声,似乎是防盗门落栓的声音。女人的声音焦躁里透著愤怒:“找错门了!”
“妈,我知道是你。”沈默抬起手想捶门,想了想又放下,“妈,你开门吧。”
“你认错人了!”
“妈!你
听我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你找错门了!”声音里透著不耐烦和些许的恐惧,然後是脚步远去的声音。屋子里的电视机猛然被调到最大的声响,肥皂剧的台词响彻整个楼道。
沈默真的抡起拳头去捶门了,然而无论他怎麽捶,回应他的都只有琼瑶的煽情对白。
他慢慢的弯下腰,手上红了一片,他终於没力气再捶。他把果篮小心的放在门口,把取出来的钱塞在果篮里,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依旧放回自己身上。
他一步三摇的走下楼去,女主角的台词还是响彻云霄。白目的女人扭捏的念著,“你真的好残忍好残忍”,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眼眶有些发热。
手机快没费了,他买了张充值卡,没舍得多买,买了50的。彩铃嘻嘻哈哈的响了半天,那天终於接起来,是不耐烦的语气:“你找我?”
“姐。”
“不是跟你说了,上班时间别打电话麽,有什麽事快说。”沈默听见那边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知道沈澜是真的很忙。
“姐,我在沈阳了。”
“你去沈阳干嘛?”
“爸妈还是不见我,你把他们银行帐户告诉我,我给他们打点钱。”
“他们有钱,不用你给,”沈澜的键盘敲得越来越急,“你有钱先把房租交了,要不就把钱还我,你还欠我钱呢。”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个爸妈一点心意。”
“你省省就是孝顺他们了。你那点事闹得他们在哈尔滨待不下去,是不是还想闹到沈阳去。”
“我不是──”
电话那头想起男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催促,沈澜的电话猛然挂断,沈默举著磨得掉漆的手机,发了很久的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