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阁轩窗大敞,帷幔轻晃,四月的暖风穿堂而过,有暗香袭来。
翠色的屏风前,跪坐着三个西域少女,翠烟衫,百褶裙,低眉垂眼,斜抱琵琶演奏清丽的曲调。
身穿翠罗裙的少女手拿团扇半遮秀面斜倚在雕花栏杆上,身边环绕着十来个锦衣华服的俊俏少年。
“阿瑾!”人群中传来一声温润的呼唤。
少女惊讶转身,脸上犹存一两分淡笑。
白衣青年微笑着向她伸手,少女只觉阁内霎时安静了,天地之间唯他一人。
“我等了你一千三百年,一定要来找我,一定。”
“你到底是谁?”李瑾问。
“好问题。”
青年温和的笑了笑,梦境的颜色逐渐淡化,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瑾从梦中醒来,如溺水之人般急促的呼吸。
卧槽啊,就差一点点,既然是好问题,你gān嘛不回答?!李瑾懊恼的锤头。
这些年她反复做这个梦,是历史的残影?还是记忆的海市蜃楼?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老让我去救他?妈的,既然拜托人救你,地址先说清楚啊!
就在这时,小六惨叫一声,李瑾回过神来,笑骂她一句“狗东西,吓死老子了。”
原来是几个室友醒得早,今天周日又没课,就赖在chuáng上讲离奇的刑侦故事。
她们这所学校虽然出了不少社会栋梁,但最出名的还是九十年代的一个名叫林洁的学姐。
她的尸体在失踪三天后被人在学校附近的铁轨上发现,血喷了一地,轰动整个学校。
本以为是自杀,因为那段时间她正跟男朋友闹分手,但法医判定是他杀,理由是卧轨自杀的话鲜血会喷的很远。
民警把所有的嫌疑人都排查了一遍,最终无果,成了悬案,校内BBS上至今仍有很多热心人在分析猜想。
“这位前辈学姐遇害时也才大一。”
“那时候学校还在老校区吧?九十年代大学生多稀有啊,好像还是独生女。”
“当时她男朋友的嫌疑最大,但他偏偏有不在场证明,有出远门的车票还有同行小三的供词。”
“也许就不是他呢。”
“谁知道呢?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凶手落网。”
“只能靠下届同学了。”小六边说边爬上了李瑾的chuáng。
“你gān嘛?”
“故事太瘆人了,听得我浑身冰凉。”说着就没皮没脸的躺到了李瑾身边。
“昨天去见编辑结果怎样?”小六问。
“节奏太慢,情节寡淡,铺垫太多……balabala,老问题。”
“别信他胡说八道,作品一定要给识货的人看。”小六翻了个身看着李瑾说。
“我无所谓。”李瑾盯着房顶笨拙的摇头电风扇,说“回来时在电梯里还被人搭讪了!”
“那不是很好么?”
“好什么?老娘当时正在气头上呢!”
“你骂他了?”
“倒也不至于。”李瑾回忆了一下,说“长那么帅,我没好意思。”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拿起一看是大姐大徐素发来的,说“很久没画画了,下午一点去阶梯教室。”
她本能的想拒绝,但借口输到一半又被她粗bào删掉,又输入又删掉,折腾了几次,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大姐头?”
看她的表情,小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对你其实挺好的,经常…..”
“不关你的事。”
李瑾到阶梯教室时徐素正在画画,她坐在高脚凳上,上身是红格子衬衫,下面是紧身牛仔裤,长卷发随意的绑在脑后。
李瑾一声不响的把画架支好,刻意的与她保持距离。
室内很静,画笔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声音,窗户大开但空气里依然有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恍然觉得回到了高中,在画室里她跟徐素互相为对方画像,互甩颜料,追逐打闹。
“听说你又摔倒了?”徐素盯着画纸,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仿佛在自言自语。
李瑾回过神来,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没长眼睛吗?高中时就总是跌倒。”
李瑾没理她。
“听说你暗恋计算机系的赵远?这个人风评很不好,离他远点。”
“风评不好?”李瑾冷笑了一声“打架斗殴,抽烟酗酒,jiāo最坏的男朋友,高中时期你就一样没落,我早就该离你远点。”
说完之后李瑾就后悔了,可她就是忍不住想抓住一切机会来刺痛他。
“你敢靠近他我就把他的腿打断。”
委屈,愤懑,不甘一起涌上心头,李瑾把画笔摔了,说“我喜欢谁关你屁事?!”
“闹够了吗?”徐素把画笔一摔站起身“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却一直闹别扭,我忍了你四年,有时我真想扇你一巴掌。”
“忍?”李瑾站起身瞪着她,眼泪夺眶而出“如果不是你妈,我妈会死吗?”
徐素无奈的把手扶在额头上,这些年不管她怎么委曲求全,李瑾始终无法释怀,半晌,她叹了口气,说“她们约麻将约了十几年,今天你约她明天她约你,车祸是个意外,意外!李瑾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我不要走出来。”李瑾委屈的摇着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心痛是妈妈正在想我,哪天不痛了,妈妈就真的离开了。”
徐素眼底泛光,又生气又心痛,伸手想帮她擦泪却被她啪的一声狠狠的打开了。
徐素愕然的僵立原地,脸蛋不受控制的抖动,半晌,她猛然把画架踢到,骂了句白痴就离开了。
李瑾蹲在地上痛哭,来时她尚且怀有一丝重归于好的期待,但面对大姐头时心态还是崩了。
一切都搞砸了,她沮丧至极。
“要不要我帮你教训她?”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李瑾抬起头,只见那个讨厌的“东西”正坐在讲台上,晃dàng着双腿。
“你别乱来。”
“舍不得?”女青年忽的一下闪到了李瑾身旁,说“她的头骨真完美,我想拿来当摆件,我还能从鼻子里把她的肠子吸出来,咦嘻嘻嘻。”
“你敢动她我就找道士把你超度了。”
李瑾背着画具走了,女青年赶紧跟上,浮浮沉沉的在她身周环绕。
“离远点行不行?我都快冻死了。”李瑾抱着胳膊说。
好好好,女青年连声答应,飘的稍微远了点。
“你属什么?”
“关你屁事?”
“套近乎嘛!”女鬼坦然的说,感觉不对劲,马上又改口说“陪你聊天嘛!”
“改口没用,我已经听见了。”
“听见了就回答呀。”
“答案就是关你屁事!”
“小女生别整天把屁字挂在嘴上,小心嘴变屁.眼呦,咦嘻嘻嘻嘻。”
“我是属马的,你也属马对不对?”
李瑾心想,知道你还问?
“但不是2002年的马,而是1978年的马,比你大了二十四岁呦!”女青年笑嘻嘻的说。
“关我屁事?!”
“呸呸呸,让你别说屁,现在的女孩子怎么一点都不文雅?”
“你们现在用什么牌子的眼线笔?十块钱还能不能买到化妆水?王祖贤还在拍电影吗?”
“城市变了很多,我经常迷路,生前去过的电影院,迪厅都拆掉了,你们手里拿的方块是什么?”
李瑾砰地一声把寝室门关上,密闭空间就是最原始的咒,低阶妖怪无法突破。
!!!女鬼气的在门外破口大骂,诅咒她们八个都找不到男朋友,并扬言要血洗她们寝室。
李瑾嗤了一声,心想好低级的诅咒。
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这阵子她一直在投稿,要时刻关注人家的回应。
邮箱里躺着一封新邮件,黑体字的标题显示发件人是双子星娱乐,赶紧点开,内容的大致是:《烟云十四州》被双子星娱乐看中了,下周三去见一下某经纪人。
又惊又喜!
喜的是双星娱乐是国内最好的资源型娱乐公司,惊得是她根本没敢给它投稿。
不会是骗子吧?她在网上检索了一下邮件里约定的会面地址-青尾屿海街十七号,发现是韩延的宅邸。
没毛病,娱乐圈顶流明星。
我不是在做梦吧,李瑾盯着电脑怔忡半晌,卧槽啊,我的才华已经藏不住了吗?
呀!李瑾尖叫一声,在屋子里激动的尬舞,边跳边喊“发达了,发达了,发达了!”
在李瑾眼前它充其量是一封惊喜的邮件,总共五十多个字,但李瑾却不知道它背后隐藏了多少人的努力。
这事首先得从韩延说起。
偶遇李瑾就像陈年老酒,后劲贼大,一开始尽是悔不当初,等回过味来后那张平常的脸居然挥之不去。
吃早饭时想她,开车时想她,对戏时想她,于是戏对的乱七八糟。
晚上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屋里没开灯但窗外皓月当空,照的华光满室,波涛拍岸的声音隐约传来。
他又想起了李瑾那张冷淡的脸。
糟糕,我被她控制了,热脸贴冷屁股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念念不忘!韩延啊,你能不能有点自尊心?
是时候理智一点了,qiáng扭的瓜不甜,喜欢他的人能绕地球一圈,随便挑哪个不比她qiáng?!
理智了大概一分钟,他猛然坐起。
那可是命中注定啊,我等凡人岂能反抗?上天安排的最大嘛,他也不管此时夜里几点,马上打电话给李陵。
“昨天上午九点多我在XX酒店电梯偶遇了一个女孩!”
“疯了吗?大半夜的,发什么情?”李陵不满被吵醒,愤怒的吼道。
韩延被震的赶紧把电话拿远了点,连声说对不起。
“我要见她,给你三天时间。”
“知道了,滚。”说完李陵就把电话挂了。
当李陵把李瑾的资料装订成册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找到韩延时他正在排练室对着镜子跳街舞。
他身穿宽松白T,灰色运动裤,头戴渔夫帽,正以倒立的姿势定格在空中,发力的腰腹部显现出清晰的肌肉线条。
“查到了?”韩延倒在地板上气喘吁吁。
李陵嗯了一声,把册子扔到了韩延身边,默默的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
“这么薄啊!”他盘腿坐在地板上,几分钟就把册子翻完了,不可思议的说“这也太平凡了吧!大一,十八岁,比我小两岁,艺术设计系,卧槽,她的墙头居然不是我!”
“范越,这是谁啊?十八线男团成员?”韩延边问边把册子上列出的李瑾所有的联系方式加了个遍。
“《天生一对》里他演男三。”
《天生一对》是韩延即将上映的新电影。
“男三?我怎么没印象?!”
“因为你目中无人。”
“就算是吧!”韩延坦然的说,他检索出范越的照片,边浏览边嫌恶的说“这也太丑了吧,这丫头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这么无聊的话李陵一向不接。
“我需要她出现在我三天之后的派对上。”韩延把手机扔到了地板上。
“jiāo给宋云旗去办吧,我不做泡妞这种小事。”
韩延嗤了一声,拨通了宋云旗的电话,之后那封邮件就水到渠成的躺在了李瑾的收件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