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宽待于他,是怎样意思。”
“不过是受不住他人言语辱及师承,动手教训,便被罚去抄经……”
紫胤一挥衣袖:“罚得太轻!”
红玉抬眼:“主人?”
紫胤并未看她,只闭着眼睛微叹一声,抬手抚了上腹:“……孽徒。”
说罢,他转身结印,去了结界,慢慢步出门去。
红玉大惊:“主人?!”
紫胤真人却是不理,径自向屋后经库行去。
百里屠苏极为平静地接受了戒律长老对他的处罚,在他……徒手揍了肇临和陵端各五六拳之后。师尊不准他用剑用法术对付本门弟子,好,那他便用拳头。
拳头虽不像剑法那般杀伤力,但他也不至于吃大亏。
闷闷低头抄着经书,没一会儿,那边讨人厌的家伙便叫唤起来:“唉哟,百里屠苏,唉哟,百里屠苏!”
屠苏皱眉只是不理。
肇临安静一会儿,又叫起来:“百里屠苏我告诉你,你揍得我一头包,等我下山告诉我爹娘……”
屠苏一用劲毛笔便直直飞了过去,如钉子般死死钉在那少年案前。
“闭,嘴。”
肇临便吓得闭了嘴。
他们二人被罚在经库抄经,禁足七日,这处罚一出,众人便惊得张大嘴:“还不再打起来?”
却是高估了肇临的胆气,也低估了屠苏的威势。那肇临在外头敢惹他,是因为有一众相帮的,何况,还有陵端引头,哪像这里,被揍得满地找牙恐怕也没人管。出去以后倒是能得伸张,但,那得先被揍不是?
唉,百里屠苏这怪物……力气真他娘的大……
肇临一边默哀一边偷眼去瞧。只见少年清俊无匹,眉间朱砂,比这天墉城任何一个弟子,包括女弟子,都要好看。只是,令他们看着生厌。
肇临皱皱鼻子,低头亦不停抄经。
戒律长老说,他们七天抄不完,可是要加罚的。
晚间有人送了菜粥和馒头包子,屠苏起身去取,却是芙蕖。只见芙蕖跟在送饭的小弟子身后,给那小弟子塞了好些糖果零食,方才冲到窗前,递给屠苏一只布包。
“师妹?”
芙蕖笑嘻嘻的:“这里头,是我偷偷央着厨房大师傅做的鸡腿,师兄你晚上饿了记得吃,快些把伤处养好!”
屠苏无奈,抬手mo了mo脸颊:“只是一点青紫罢了……”
芙蕖不依:“那也不成。若是执剑长老提前出来,看见你这伤,该多着急呀。”
屠苏闻言不再拒绝,收了那布包点头道:“谢谢师妹。”
芙蕖看看四周,退后两步:“那,那我走啦,明天再来看你!”
待芙蕖身影不见,屠苏回身,只见肇临尚坐在案边,赌气似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他手中饭盘,转过脸也不说话。
屠苏顿了顿,低头看看手中饭菜和布包,上前将对方那一份摆到了肇临案上,想了想,又将布包打开,分给对方一只大些的鸡腿。
“你……?”
“你伤得重些……你吃罢。”
肇临愣了愣。
屠苏却不多话,只端着自己那份饭菜转到另一边吃起来。
一时默然无言。
待到晚间熄火,二人都是安静抄经,偶尔灯光昏暗,肇临也会主动过来挑灯芯,包括屠苏案上的。
屠苏睡得极不安稳,就和那晚一般。
紫胤看着幺徒紧皱的眉和青紫的脸颊,只是静静看着,半晌,叹了一声,从腰间取出只瓷瓶。
感觉到脸上清凉,睡意本就浅淡的屠苏猛然睁眼,只见白发仙人就坐在床边,手还停在半空。
“师……师尊?”
怕这是梦境,屠苏也不敢大声,那音量,蚊子哼似的。
紫胤真人冷着脸,没说什么,手间未停,只一点一点给屠苏上药。
百里屠苏那一刻,便觉心中堵得慌,又酸又涩,闷闷的,又带着些难得的暖意。
“师尊……伤好些了么?可还要紧?”
紫胤收了药瓶,淡淡道:“暂无碍,一会回去,接着闭关。”
屠苏便显出极难过内疚的神色。
紫胤冷哼一声:“你若不愿我担心,怎么又跟人争斗,我的话,都当了耳旁风?”
屠苏嘴唇微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紫胤又道:“我已与戒律长老说过,你的处罚,太轻了。七日后肇临解禁,你留在这里继续抄经静心,不准随意走动,直到我出关为止。”
本以为幺徒还要分辨几句,谁知屠苏却是点头:“好。”
紫胤皱眉:“……不觉为师严厉?”
屠苏笑道:“已知师尊未曾厌弃,叫徒儿怎样都甘愿。”
紫胤真人闻言一愣,猛然站起,目色冰凉,却似有一丝悲意。
“师尊?”
那边厢忽而有些响动,紫胤回过神,又恢复了一派淡然神色,挥挥衣袖,转身便走。
“好自为之!”
肇临穿着中衣,鞋只穿了一只,急急忙忙就跑过来:“是谁?咦,怎么听见有人说话?”
只见屠苏一人半坐在床上,神色空茫,他吓一跳:“你!百里屠苏,你不是梦症吧?喂!”
屠苏不答,自顾发呆。
肇临伸手要去推他,却被对方一挡。
百里屠苏赌气似的转脸就倒,一把拉了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睡觉!”
肇临愤愤:“说得好像不好好睡觉的,是老子似的!”
又没回答,他只好骂骂咧咧自己滚去睡了。
伤,并没有好。
紫胤真人慢慢走回结界之中,喉间腥甜,掌心剧痛,都在提醒他,不要再动情了。一个晚上而已,行走红尘四百年,竟忘不掉那一个晚上?那孩子,并不是能长久留于世间的人。你没有办法,你甚至,连那个劫数是什么都不知道……
仅仅能再活一些年岁,多磨难而少喜乐,若要再将自己的劫数加诸于他,是不是太残酷了。
上天对他这一手养大的小徒儿,真的是……
紫胤真人闭上眼睛,对红玉留下嘱托,便将闭关的结界,彻底封起。
“莫在天墉城众面前现身,必要之时,但请回护于他,勿使耽于险境……”
“主人……?”
“内伤痊愈前,我不会再见他了。”
“……是,红玉明白。”
再次进入不知岁月无念无识的功法流转,紫胤真人将无法控制的感情深深埋入难知几何之深的心底,一分一刻也不愿再想起。
练功间隙,他也会侧躺在软垫上,蒙昧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境冗长,身体好似被绑缚一般,怎样也醒不过来。
梦里有人在唱一段祝词,听不分明,只隐约记得四句。
重明重明,往顾啼鸣。
且飞且走,五德仁禽。
巨大的石室宫殿和星盘,背景一片漆黑,只有画面正中清冽的水,和幽蓝的光。有人又说了句什么,那水面中光芒大盛,就显出无边风雪。黑衣少年艰难行走,间或茫然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