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保镖当然不确定。他活了二十八年,没喜欢过任何女人。当然,也没喜欢过任何男人。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太麻烦了。几年前边老大因为跟柯明轩谈个恋爱差点儿把自己的小命折进去,他每每想起都觉得心有余悸。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搞得如此惊心动魄伤筋动骨,他还是宁愿一个人自由自在。
——不过顾组长明显不这么想。
顾凌花了好几天时间jīng挑细选了Z市所有价格昂贵菜品出色的餐厅,但最后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决。左诚跟着边以秋那个土豪这么多年,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见过,要让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有意义,那必须来点特别的。
于是周末顾组长带左诚去了郊区一个生态农场,并相当嘚瑟地告诉他:“我带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田园风光农家乐趣。”
左诚面无表情地说:“我十五岁之前每天都在体会田园风光农家乐趣。”他看了表情瞬间石化的顾凌一眼,很贴心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老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再过这样的日子。
顾组长的笑容僵住了,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左诚是从农村出来的娃,不过片刻之后还是硬着头皮找补:“这个地方……呃,挺特别的,肯定跟你以前体会的不一样。”
左诚懒得告诉他所有乡下其实都长得一个样,真要说这地方有什么特别,那应该就是没有任何服务人员吧。
进门先是偌大一幢老式民居,往左是鱼塘,往右是菜地,后边是一大片果林,散养的jī鸭猫狗满地跑,就是没见人出来接待,所有来这里的食客自己到民居里找人登个记,然后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鱼塘边可以钓鱼,菜地里可以摘菜,果林里有刚成熟的果子,院子里还能抓jī逮鸭。搞定食材送到后厨,可以选择自己做,也可以让厨师帮忙做。如果选择全程亲力亲为,只需要支付食材的原料费就行;如果选择厨师做,就再算上点加工费,非常合理划算。
顾凌和左诚到得早,这会儿还没什么人,于是先拿了鱼竿去钓鱼。两人选了个树荫下的绝佳位置,穿好鱼饵抛出去,并排坐在一块儿静静地等待。
秋日的午后静谧安逸,徐徐微风chuī皱一池秋水,让人昏昏欲睡。
左诚从来没觉得日子可以过得这么闲适。
他靠在粗大的树gān上,打算趁着这难得的悠闲睡个午觉,可偏偏就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钓鱼不是把钩甩下去就完事了,太久没有动静就得提一提钓竿,换一下位置,增加鱼的视觉机会,诱惑它们上钩。”
左诚眼皮都没动一下,依然保持着将要入睡的姿势喃喃说了一句:“顾组长很有经验的样子。”
“也没有,就是偶尔会来这里放松一下。”其实他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来钓鱼,不过就是找个由头跟左诚聊天而已,“你别叫我顾组长了,显得太生疏。”
左诚心想我俩本来也没多熟啊。但他这人一向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纠结,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叫个名字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他说:“好的,顾凌。”
大概因为左诚睡意朦胧,所以他的吐字很轻,“顾凌”两个字从他嘴里叫出来,无端就多了点缠绵撩人的意味,顾组长的心都仿佛要融化在这澄净的秋水里。
后来左诚真的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顾凌一声“上钩了”,睁开眼睛就看到顾组长霸气地挥竿收线。水里一阵扑腾动静,咬钩的鱼儿挣扎着破水而出,哗啦啦溅起大片水花,目测得有两三斤重。
由于咬钩不深,那条大鱼又挣扎得太厉害,眼看就要脱钩落回水里去。顾凌手里的鱼线才收到一半,gān脆全凭臂力将鱼儿往岸上一甩。左诚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疾手快抄起旁边的水桶就冲了出去。
哗啦一声,那只脱钩的鱼儿准确无误被他接到了桶里。配合相当默契。
顾凌对他竖起大拇指:“身手不错!”
左诚这老实孩子一点不懂谦虚,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说:“那肯定比你好点。”
顾凌好歹也是市局赫赫有名的警界jīng英,一听这话就不服了:“咱们比试比试?”
左诚眨了眨眼:“在这?”
“就在这。来不来?”
“来。”
两人放下渔具和水桶,也不专程找场地了,直接就在鱼塘边的空地上gān了起来。
左诚这孩子一打架就来劲,紧握的拳头虎虎生风,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朝顾凌的面门袭了过去。
顾凌手里的渔具还没放好,第一招躲得有些láng狈,退了两步才开始还击。
两个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真正实力——顾凌是知道左诚的身手,不敢掉以轻心,左诚是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放水。除了跟边以秋切磋的时候他会因为扣过工资而有所顾忌外,不管跟谁打架他都是铆足了劲儿要打个痛快,所以出手迅猛,力道qiáng悍,每一招每一式都异常凶狠,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近身格斗并不是顾凌的qiáng项,但作为国内公安系统排名前几位的风云人物,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两人你来我往过了数十招,也没能分出个输赢胜负来。
左诚好不容易找到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热血沸腾,越战越勇,毫无顾忌地步步紧bī。
顾凌有心压一压这小子的气焰,但每每看到他那张洋溢着兴奋笑容的脸,就怎么也下不去手,然后每次都被左诚寻到破绽迅速反击。
两人打了二十分钟,顾凌一共被打倒了三次。
最后一次左诚几乎是整个人压在顾凌身上,扣着他的手腕,气喘吁吁地问他:“服不服?”
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以及心跳的频率。没心没肺的左保镖沉浸在将顾组长打败的兴奋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什么不妥。
但顾凌就不同了,他是个Gay,纯Gay。压在身上的是他想要追求的人,他喜欢这个人,喜欢这张脸,喜欢这副身材,喜欢他汗水淋漓的样子,喜欢他此时此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肆意光芒。
这跟他过去几年所认识的左诚不一样,他是这样的鲜活、热烈,又张扬、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他想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拉下来,吻住他那张嘴,然后扒下他的裤子,拎高他的双腿,狠狠地进入他,让他在自己身下再呈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副样子。
就这么想着,顾凌的下身就已经起了反应。而那个部位,正好抵在左诚的大腿上。
他深深呼了口气,在事态还没发展到无法挽回之前推开了左诚,飞快地从地上站起来。
还好今天出来穿的是休闲裤,相对比较宽松,看不出来。
他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服了服了,打不过你。下次咱们比点别的。”
左诚撇撇嘴:“谁叫你总在关键时候不行……”
“你才不行!老子行得很!”某个地方正在蠢蠢欲动的顾警官一听“不行”两个字就怒火中烧。他那是不行吗?他明明就是对着这么张脸下不去手,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下回非让他输得哭出来不可!
两人收好渔具拎着水桶回院子,经过果林的时候左诚跑进去摘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了一个给顾凌,然后直接把自己那个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一口咬下去,鲜嫩清甜的汁液便溢了满嘴,别提有多幸福。
“这个苹果好甜。”左诚咬了两口转头看着顾凌,“你怎么不吃啊?”
顾凌看他吃得特别香,也顾不得这苹果洗没洗,学着他的样子在衣服上蹭了两把,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果然特别甜。
从农庄回来之后,顾凌和左诚的联系就渐渐多了起来。对左诚来说,去一趟农庄,最大的收获不是体验什么农家乐趣田园风光,而是跟顾凌酣畅淋漓打的那一架。
男人之间的友情,通常情况下都来自于这种纯雄性之间的惺惺相惜,左诚觉得自己找到一个很好的对手,而顾凌也乐得利用他的这个想法拼命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三五不时以切磋为由约他出去吃吃喝喝,甚至还看过两场电影——他告诉左诚是单位员工福利,发了电影票没人陪他看,làng费了实在太可惜。
于是耿直的左保镖相当有义气地说:“我陪你看。”
说这话的同时,他没注意到顾凌脸上得逞的笑容。
两个人就这么“约会”了一段时间,迟钝如左诚也仿佛发现点什么问题,在某次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皱着眉头问:“我们好像很久都没切磋了啊。”
顾凌说:“你就那么想跟我打架?”
左诚像只二哈似的盯着他猛点头,顾凌稍微思考了一下,说:“我们不打架了吧,上次说要比点别的,咱们找个时间比比枪法怎么样?”
“枪法?”左诚十分认真地说,“我枪法很好的。”
“我知道你枪法很好,正好我的枪法也不错。谁要是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怎么样?”
左诚说:“我不会输的。”
顾凌笑了笑:“那条件就随你开咯。”
左诚咧嘴跟着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得回去好好想想要你gān什么。”
顾凌又说:“那如果我赢了呢?”
左诚说:“也一样,你让我gān什么都可以。”
顾凌伸出拳头:“一言为定。”
左诚也伸出拳头,跟他喷了碰,说:“绝不反悔。”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吧。”顾凌说完直接拽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顾凌带他去了局里一个专门的she击培训基地,这个基地不做培训用途的时候,是作为一个取得了合法营业执照和特殊经营许可的she击俱乐部对外开放的。
左诚看得出顾凌经常来这里,进门根本不用人接待,熟门熟路地就带着他朝室外she击场去了。
“我们来点简单的,就十个移动she击靶,谁的成绩高就谁赢。”
“好。”
两人各自选好趁手的枪,对准三十米外慢慢滑过的移动靶。
枪声此起彼伏,谁也没有说话,十发子弹很快打完。电子计靶器报出两人的成绩。
“A001号位,98.5环。”
“A003号位,98.2环。”
1号位是顾凌,3号位是左诚。
左诚拿下耳机,不敢置信地瞪着显示屏上的数字。0.3环的差距,让从没输过的左保镖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倒没觉得丢人,因为移动靶是所有she击中难度系数最高的,没有任何一个she击手能拍着胸膛说自己每枪都能正中红心,能打出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难得。
他转过头看着顾凌,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对qiáng者的崇拜。
“你太厉害了,连我师父也打不出你这个成绩。”
顾凌看着他的目光灼热得仿佛要烧起来。
他说:“我赢了。”
左诚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心想就算你赢了你的眼神也不需要这么吓人吧?他怎么觉得这人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顾凌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他面前,在左诚反she性地要往后退时,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我赢了就要讨我的彩头。”
左诚皱起眉头,隐隐觉得这姿势有点不对,但还是愿赌服输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顾凌缓缓勾起唇角,清晰而慎重地对他说:“我想要你做我的男朋友。”
“哈?”
左保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比试个枪法会把自己给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