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着凉。”衣服披上肩膀的同时手也搂住了腰,“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会让我感觉你离我好远好远。”
聂迟没有睁开眼,仅是叹息般地问着:“为什么是我?”
感觉身后的人一下子僵硬,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良久,才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因为你和念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难忘的初见,杰伊斯的表情逐渐迷离起来,“那是老约翰儿子的婚礼,在那个唱诗班里,我见到了念,一个有着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男孩,念也感觉到我在看他,抬起头回望着我,然后轻轻地笑了,那是我见过最纯净的笑容,也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肮脏。我放弃了以前的生活,不在乎也失败者的姿态退出。
我qiáng硬地介入了念的生活,充斥在他生活的各个角落,我不知道他在逃避什么,有时候我明明能感觉到那隐隐的爱意,却摸不到又抓不着,那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几乎bī疯我,所以我心灰意冷地离开,他却追来了,满脸泪水得求我不要走,我什么理智都没有了,那样狂bào地占有了他。事后他昏迷了三天,我也终于知道了他逃避的原因——先天性心脏病。”
杰伊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紧紧抱住聂迟的身体,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一点继续述说的力量。
“我带着他跑遍了世界各大权威医院,却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我开始绝望,他却无比坚qiáng,他说他这一生唯一逃避过的就是我的感情,对于命运,他从不逃避。
我从未像那一刻那样地害怕,感觉他就像一个天使,快要回到上帝的身边。我于是开始每天祈祷,如一个虔诚的教徒。
那一天终于来了,即使我那么紧那么紧地抱住他,他还是从我身边一点一点地流逝了。
他死时的最后要求就是要我活着,看着那双纯净如初的眼,我无法拒绝。”
聂迟抬手轻轻抚摩着那如小孩般哭泣的男人那柔软的发丝,仍是没有睁开眼。
“我活下来了,却无法不恨!我要让所有的人都不好过!
我痛苦!我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痛苦!
我得不到幸福!我就要让所有的人都得不到幸福!”
杰伊斯用力地扳过聂迟的肩正对他,“然后,我遇见了你,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几乎要以为你是念的重生。你是我生命中所有的奇迹,是我一生中最后的天使,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失去。
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jiāo心。”
天使吗?聂迟几乎要笑了,那么容诀是什么?恶魔吗?
天使爱上了恶魔?真是……好老旧的情节啊。
容诀的脾气bào躁到了极点。
在公司,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去按助理室的专用扭,却又总是在发现进来的人不是聂迟时失控地砸坏所有东西。
在家里,再也没有那总是站在旁边的身影,再也没有人服侍他的起居,再没有人知道他喜欢睡觉睡到自然醒,再没有人知道他临睡前喜欢喝一杯牛奶,再没有人知道他早餐喜欢吃七分熟的煎蛋,也再没有人知道他关注哪些新闻……
现在才发现,再也没有人像聂迟那般了解他了……
他的眼睛现在只能看见三种颜色,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人不在了而已。
容诀肩膀上的伤因为他的拒绝换药而受到严重的感染,终于在公司晕倒被齐扬送到了医院,当医生揭开他肩上的纱布时,齐扬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伤口,溃烂了。
容诀发了一整夜的高烧,其间一直伴着梦呓,退烧后,也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齐扬坐在chuáng边看着他,听着他那么悲切地叫着聂迟的名字,叹息地低语:“既然那么爱他,又为什么要让他离开……”
jiāo易的日子终于到了,聂迟看着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杰伊斯,摸着自己的肩,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湿润的感觉,想到他说‘我可以等’的神情,突然就有些不忍,扑上去抱住了他已经走出房间的身体,在他耳边喃喃地说了一句话,然后“砰”地关上了房门。
杰伊斯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聂迟低喃的那句话--对不起!
聂迟走到chuáng边,将台灯的灯泡卸下来,摔到地上,捡起那薄薄的、边缘泛着冰冷光芒的玻璃碎片,轻轻地笑了,这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能帮他解脱了。
躺到chuáng上,用碎片狠狠地割破手腕,感觉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心里好平静,这就是解脱的感觉吗?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不清了,朦胧中居然看到薇薇,她说:迟哥,迟哥,你一定要幸福哦,连我的份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薇薇,迟哥要食言了。幸福永远你追我赶,它是流动的,虚幻的,世人永远得不到的……幸福不过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齐扬看看表,快到jiāo易的时间了,容诀从那天晕倒后就没有清醒过,看来只好他去了。
……
谁,是谁在看他?聂迟吗?挣扎着睁开眼,真的是你!不自觉地就伸出了手。
聂迟却摇摇头,你忘了吗?你已经把我送给别人了。
不是的,我……
聂迟打断他,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你要去哪?
去见我父亲,还有薇薇。
不,别去,不要去……
那身影渐渐走远了,聂迟……
“聂迟!”容诀满头大汗地醒来,跳下chuáng就往外冲,齐扬一把拉住他,“主人?”
“聂迟,聂迟出事了……”容诀使劲挣脱了齐扬的手,往门外冲去。
齐扬从没见过容诀那么慌乱的表情,追了出去,在大门口拉住那个已经完全混乱的人,“我带你去。”
坐在车里,容诀全身发冷地颤抖着,等我,等我,聂迟,你一定要等我……
一路飞驰到了城郊的别墅,车还没停稳,容诀已经冲了下去。解决了阻拦他的黑衣男人,趁着齐扬挡住其他几个时,容诀冲上了二楼,准确地踢开聂迟的房门冲进去,一下子就呆住了……
聂迟躺在那里,平静地微笑着,身旁是一片黑色,容诀看着那片黑色渐渐变成红色,第一次感觉到——血的颜色竟然是那样鲜红。
坐到chuáng边抱起那毫无生气的人,抬起他的手轻轻地舔拭着伤口,“不痛了,不痛了,以后再也不会痛了,不会痛了……”
齐扬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容诀抱着全身是血的聂迟,舔着他手上仍在流血的伤口,脸上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表情……
“叫救护车!”对身边已经吓呆的黑衣男人吼道,上前一记手刀劈昏了容诀。
齐扬看着容诀静静地躺着,绝美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生气,若不是旁边的心电图还在跳动,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具尸体。
“聂迟还活着,他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去看他好吗?”chuáng上的人大大地震了一下,那双眸子慢慢溢出了泪水。
加护病房里,看着容诀那么仔细地看着聂迟的脸,握着他的手细细地吻着,齐扬忽然就觉得那画面重叠了……人啊,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失去,才知道自己拥有过什么。
入眼全是一片白,周围好安静,这是哪里?天堂吗?呵……他怎么去得了天堂,自杀的人,罪是很大的……
前面有条河,过了那里就能忘记所有了吗?抬脚,又顿住,真的要全部忘记吗?
随即又对自己的稍微迟疑感到好笑,过吧,过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跨出的脚被硬生生地绊住,聂迟吃惊地回头看着紧抓着他的人,是容诀?!不!不要!他不要回去!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呢……
仪器上的心跳显示已经呈一条横线,机械化的单音显示出chuáng上的人已无生命迹象。
“不——”容诀紧紧地抓着聂迟的肩,“我不准!你听到没有,我不准!如果你敢死,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把你抓回来!”狠狠地吻住那冰冷的唇,眼泪渗入口中,又苦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