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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蛇人的生活很有规律,就像他每天排布整齐的成套家具餐盘那样。

除了周一例行的橄榄枝采摘活动,他每天上午摘果子或者去村上交换蔬菜,下午勾一些毛毯坐垫,晚上看会儿书入睡。而自男孩入住一段时间后,家里就很难找出成套的餐盘了,针织的坐垫也被薇薇安勾坏了一块。

“我要去村子里换点盘子。”蛇人带上了他前段时间勾好的复古杯垫。

他对自己搭配的花色很满意,原本打算放在家里用的。

男孩若有所思:“村子里没人用杯垫。”

蛇人看了一眼厨间架子上颜色形态各异却不再成套的容器,分外坚定地套上靴子出门了。

今天树林闹哄哄的,脚步声和招魂似的奏乐声惊扰了鸟雀和小兽的栖息,薇薇安也显得很不安,蹲在窗台边上嗦一个松果。

约莫正午时分,神殿外面的铃铛拘谨地响了两声。

进来的是一个肌肤奶白发丝金黄的男孩。他的脸上用油彩画了几道,身上手上腰肢挂满了饱满而富有光泽的珍珠,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厚重的摩擦声。全身只有一块白布蔽体,珍珠的重量和链子的长短完美地嵌顿在他的肋下胯上和脚踝,勾勒出他曼妙的曲线。

男孩赤着脚,双手捧着一套银质杯盘,战战兢兢地进来。内心的惶恐忧虑和复杂的服饰让他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像是一个美味地即将倒塌下来的蛋糕。

不敢轻易敲门,事实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足够让他崩溃了。他踌躇了一会儿,弱弱地问道:“您您在吗?”

“别往这儿送祭品了,早就不收了,没商量,快走快走。”门里的那位也把门开到一半,狐假虎威道。

男孩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又喜悦又疑心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怪物不高兴了:“您说的是真的吗?”

门里那位照本宣科:“上面下来的规定,禁止被人供奉的野兽怪物收活祭品。活祭只能献给更上头的人,恶魔之类的……等等,你先别走。”

男孩后撤的脚步立即停住了,看起来就像只惶惶的鹌鹑:“我我没有要走,主人。”

“你手上的东西很好看,而且是成套的,穿得也很漂亮。”门里孩子笑着露出尖利的虎牙,通透的眼睛里发出片刻的贪婪和渴望。

他的语调变得温柔缓慢,似乎灌注着诱惑的魔力。

“我说,你想不想衣食无忧?来做个交换吧,我的孩子。”

5

蛇人没有换到想要的东西,倒不是因为没有人喜欢他的杯垫,而是因为早市压根没开,街上也没见到什么人。

“他们今天好像在办什么祭祀。”蛇人推开家门,边低头换鞋边说到。

他已经有些习惯以人的形态和祭品一起生活了。蛇人本性就是随和的很容易适应别人的,只是骇人的外形和毒汁让人们对他退避三舍。

男孩会使劲浑身解数给他规律的生活带来活力,讲故事或者唱歌,惹事和冒犯也是常有的。但蛇人推测这些恐怕是人类示好的手段,于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

今天的屋子尤为安静,蛇人有点不习惯,如同之前不习惯男孩的咋咋呼呼。

“家里有过这套餐具过吗?”蛇人说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就像之前的几百年一样,狭小的房子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有些不舒服,他兀自走进厨房,面对架子上规整的银质杯盘陷入苦想。“我没见过这套呀。”他又跟了一句,依旧没有人回应。

蛇人这才意识到男孩可能是逃跑了,趁他下山的时候。

如影随形了几个月的麻烦竟然以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被解决了,蛇人怅然若失,并不觉得愉悦。

“为什么要偷偷跑呢?”蛇人扁扁嘴,青灰的眉毛耷拉下来,甚至萌生了一些后知后觉的难过,“我从来就没有阻拦过他呀。”

他想起自己前几天开始着手给男孩勾的针织马甲,终于确信自己对男孩的离开是惋惜的。

不过人类的想法是很难懂的,他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打算去拿些果子吃。

回过头,发现男孩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靠着门框看他。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蛇人瞳孔缩紧,发现了比突然出现的餐具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

男孩上身赤裸,脖子上挂着层层叠叠的珍珠,下身只围着一块白布,也借由珍珠串儿的力量架在胯骨上。他比白天的金发男孩身材结实些,把白布和珠串撑得更加挺拔饱满,甜品似的易碎感被野性美感取代。

“当季流行的祭品穿搭。”男孩笑得很得意,露出灿白的牙齿冲蛇人扭了扭胯,引起一阵串珠的响声,“好看吗?”

那样的笑容是很有蛊惑力的。

蛇人几乎就要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了。

他努力地把目光移回那套凭空出现的银具上,偏青色的面皮下竟然浮现出一层违和的薄红:“你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吗?”

“今天白天又来了一个祭品,他换给我的。”男孩皱眉作无奈状,“看来我们这行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6

制作玩偶就是在彩色的布料里填充相对柔软的草和兽类的绒毛,而后缝制起来。如果缝得整齐不明显,就叫工艺品,如果缝得七歪八扭,就叫特别设计款的工艺品。

这是男孩告诉蛇人的。

蛇人很擅长手工,于是帮他做了两只——叫做格鲁的熊和叫菲姬的兔子。

蛇是喜凉的。

夏天蛇人会刻意把凉凉的尾巴放出来,既散热,又可以给男孩解暑。

男孩看看屋子里抱着毛线和银针比比划划的蛇人,看看屋外焦黄的树叶和猛烈的阳光,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织这么多?我们什么都不缺啊。”

“薇薇安,你是不是又搞破坏了?”他一把扭住正在蛇人尾脊上面滑滑梯的松鼠球。

“留给你过冬用的。”蛇人解释道,“过了八月,这里气温会下降得很快,我就要冬眠了。”

“哦。“男孩靠在蛇人的尾巴上看书,空余的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搔他的肚皮。恐怕连蛇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尾巴会在肚皮被搔弄的时候无意识地摆动。

玩了一会儿,他眼珠开始逡巡,低头瞧瞧书,又瞧瞧蛇人的眉眼。

这时候蛇人就知道他要问奇怪的问题了。

男孩果然开口:“你为什么擅长做针线活儿?蛇的职责不是诱惑别人吗?”

“诱惑?”蛇人不知道男孩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自己和“诱惑”没有半点关系。

长了一张丧气冷漠的脸,眼白远大于眼黑的死鱼眼,微微张开嘴就会露出象征毒蛇的两枚尖牙,皮肤是中毒一般的青色。

“劝别人吃苹果之类的。”男孩回忆了一下,举例道,“或者伤害,咬伤别人的脚后跟,然后让对方毒发身亡。”

蛇确实担任了很多神话故事的NPC角色,主要以邪恶的负面形象。

“那是少数有正式编制的蛇,它们不老不死有很强大的能力,听从上面的命令。”蛇人总喜欢用“上面”解释他没法说透的一切问题,“就像巨龙也不全都喜欢宝石,我认识西边的巨龙最喜欢吃甜点,总是去王城偷烤面包。”

男孩对龙的情况并不感冒。

蛇人在勾毛线的时候性情最随和,话也会变多:“我还听说恶魔路西法最喜欢玩偶,越可爱越好。”

“你听谁说的?”男孩直起腰身,眼睛里泛出亮蓝的光,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很新奇。

“是我编的。”蛇人即使开玩笑脸也是冷冷的,“恶魔就属于上面的人,路西法是恶魔最上面的人。”

“啊——”男孩若有所思地拖长了尾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这么上面吗?他可真厉害。”

7

天气转凉,蛇人变得越来越怠惰,不再做活儿,也无法出门。这是无法规避的天性。

他的尾巴也迟钝僵硬了很多,不能代替他的手脚做很多琐碎的事。好在男孩已经和这间屋子有了不错的默契,能准确地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入冬之后,你最好别住在我这里。”蛇人语调比平时还拖沓,给人带来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我要冬眠,就没有办法照顾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啊。”男孩往壁炉里加了一些柴火,挽起手臂,展示了一下他并不强壮的肌肉,补充道,“我还可以照顾你。”

蛇人思考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每年冬天都会有野兽来吃我的尾巴。”

冬眠本能会让他的肢端感受完全麻痹,即使自己失去了大半截尾巴也浑然不知。如果对方不知天高地厚地对他上半身的致命部位下手,那他还是会被求生欲惊醒的。

他的尾巴再生功能很强,但每次冬眠醒来看见它缺失了一截,还是有种莫名的危机感和难过。

“你混得也太惨了吧。”男孩惊呼道,“你可是怪物啊。”

“很多蛇到了冬天会在睡梦中丧生,甚至会被老鼠们分食。这是没办法的事——也是上面决定的。”蛇闭上眼睛嘟囔了一段祷文。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话音未落,一阵冷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屋里,壁炉的火苗随之摇晃了一下。

男孩起身去合上窗,看见神殿外面的墙面上支起了长杆,上面绑着一块红巾正在猎猎地向着冬天离开的方向奔逃。

“我从前怎么没见那里竖着这种东西?”男孩问道。

“那是给赶路人指方向用的。等雪落下来,漫山遍野的白色,赶路的商队要是在这里迷路可就不妙了啊……”蛇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拖越长,像是大提琴在歌唱。

“你饿了可以吃我的尾巴,不疼的。遇到危险可以用厨房的鹿骨刀划醒我,要划在关键的位置……”蛇人用他的指甲在肚皮上恰出一个红色的印子。

“我要睡了。”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向男孩,声音弱到听不见,“希望明年还能见到你。”

男孩没有说话,走近他,卧到蛇人腹部——尾巴开始延伸的地方。那里是蛇人身上为数不多有温度的地方。

温馨的画面一直持续到日头下沉,危机四伏的黑墨从天空的顶部浇盖下来,是冬季严寒伸出的爪牙。

男孩的耳朵里回响着蛇人均匀的呼吸。

他眼睛里露出了狡黠的笑意,伸手尝试着揭开蛇人上衣的下摆:“让我看看——”

他的头顶传来尴尬的咳嗽声:“我还醒着。”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两——”男孩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嬉皮笑脸道。

“我知道。”蛇人没好气地打断道,“你放尊重点,我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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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品来敲门第2章_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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