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着一张和你父亲五成相似的脸庞,当你扯动嘴角、露出笑这一面部表情时,他很快地放松了下来。
你问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是谁?”
他神情困惑,许久之后才挤出一个单词,之后就不再说话,似乎已经回答完了问题。那个单词发音是“伊凡”,这大概是他的名字。
你手上提着棍子,棍子上的血没法一直攀缘在金属表面上。它快滴下来时,你抽了一张纸把它擦gān净,那人似乎也不明白你的行动意义,只是站在原地看你。
他小心地问,你的父亲在哪?
在上面躺着,被你绑得牢牢的,像只被宰杀到一半的猪,不知是死是活,但总归难逃一死。
你回答:“他出门了。”
和你对话的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下来。他有那么几秒钟都没有动作,似乎在想事情,接着才恍然大悟,再次拿起勺子。继续进餐之前,他朝你这儿望了望,问你:“要一起吃吗?”
怎么看也不是个正常人。你下了断言,对他说:“不了,谢谢。”
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你回了一趟楼上,用手肘开了灯。你的父亲仍然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你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着。
你的手握着棍子,右手手背上青筋bào起,将上面原有的三条平直伤疤撑得歪歪扭扭。这张脸在此时此刻显得无害而面目可憎,因昏厥而五官舒展,观察了一会儿,你又恍惚觉得,你看到了自己的脸。
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让你发现,明明报了仇,你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类似于高兴的表现。或者换个角度来想,你刚刚执行了一场谋杀案,尽管这还没成功——但这近似成功,你也没有呈现出正常未成年孩子在此时应有的害怕与恐惧。
这可不行,不算好事。
你原本有另一项计划。你想要将他从楼上扔下去,脑部着地,撞击的位置正好覆盖在你击打的地方,然后你装作一个意外发现父亲坠楼死亡的可怜孩子,惊恐报案。你说不好这会不会成功,但至少有成功可能性,即使败露了,你也可能因为年纪小而得到轻一些的惩罚。
但你至少应该做好第一步,假装惊恐。可惜你站起来,对着玻璃映出来的脸尝试了一下,那表情相当虚假。
你松开了对父亲的绑缚,最后打了一棍。他死亡了。
你回到地下室,已经将那根棍子清理gān净,包括血迹与指纹。你右手戴着手套,随手把棍子放在那人的chuáng边,他好奇地盯着你。
“你变……变小了。”他笑着说,“好有趣。”
他把你误认为了父亲,你没有否认。你试着摸了摸他的脸,帮他擦去吃饭时站在脸上的痕迹,他蹭蹭你的左手,像一只漂亮而温驯的白鹿。
“我们来玩两个游戏。”你对他说,“第一个是问答游戏。”
你问他呆在这儿多久了,他眨着眼睛,讨好地看着你,答非所问:“一开始就在。以后也会在。”
下一个问题是他想不想到外面去,他用力摇头。你拨了拨锁链,问他是否知道钥匙在哪儿,他思考了一会儿,从小桌子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串钥匙,顺畅地解开了束着自己的锁链,又重新为自己铐上。
“为什么要锁着?”你问。
他抖了抖,眼神略带迷茫,好一会儿才回答:“肚子饿,才解开。”
你又问了他许多问题,他答得越发吃力,你按着自己的印象慢慢拼凑完整。
他大概是在四年前被关在这儿的,因为那时候父亲将你赶走得过于突兀且莫名其妙,你甚至都不知道原因。他的jīng神状态不佳,逻辑思维混乱,记忆也不好,和你分开仅仅十来分钟就能将你忘记,不知是先天如此还是被你父亲做了什么。
大部分时候他都呆在地下室里,你父亲储存食物在这儿,也给他留了水。在食物耗尽时,他才会给自己解开链子,到上面去找点吃的。
到了最后,他已经垮下了脸,像是进行这么长的问答对他而言过于困难,略带埋怨地望着你。
你心中的计划已经成型了。你对他说:“我们来玩最后一个游戏。”
他问:“什么?”
你将他的链子解开,道:“不要再锁上自己了,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人出现,你不要和他们说话。”
他听话地点点头。你走到桌子边,把钥匙放回原位。
离开之前,他拽住你,殷殷切切地说:“上一个游戏的……奖励……”
这个人比你年长,但是矮了你许多,用俯视角度看他时,还能看见他眼底水光浮动,一张脸显得美丽纯洁而可怜。他主动指指自己的嘴唇,手指捏在你的衣服上,你冷静地盯着,最后低下头。
你冒充你的父亲,给了他你的第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