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同人)【五夏】不要回头》
月下梢
第一章
事情的起因是七海叫住了他。
「夏油前辈。」七海还是那副眼袋深重的样子,递给他一沓子文件,「这是上次你借给我的资料。」
夏油杰正在储物柜里收拾东西,闻言抬头,倏的露出笑容,「啊,是七海啊,资料看完了?」
「恩。」七海脸色不佳,「多谢前辈。」
「没事。」夏油杰接过资料,把它塞进柜子里整齐的一叠文件中。却发现七海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所以又奇怪地探出头:「怎麽了,七海,还有别的事吗?」
七海表情凝重,内心做了多次心理斗争,还是艰难地开口说道:「前天傍晚…我看到了。」
夏油杰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他慢慢的放下资料,垂下手。
无端感触到指尖一阵冰凉。
前天是个坏天气,大雨倾盆,教室里冷得像空调开大了的飞机舱。在这样的温度下,他握住悟冰凉的手。悟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临近傍晚,天地昏沉,窗外雷鸣大作,教室里空无一人。而悟依然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他握住悟的手,本意是想叫醒他,然而这人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夏油杰没办法,凑近他耳朵,正想出声喊他时,却蓦的又顿住了。他看到悟白到透明的睫毛,像细小的绒羽,随着呼吸轻轻扫落在他心上。窗外闪电横噼而过,他也不知道中了什麽魔咒,撩起刘海,俯下身,嘴唇相碰的前一刻,他的余光忽然瞥到门外有一闪而过的人影。他停了下来,叹了口气。
待他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看去,走廊静悄悄的,好像当才的人影只是他的幻觉。
他走回教室,打开窗户,夏季的雨来得细密,骤然扑打在他的脸上,他闭上眼,让自己快速清醒些。
直到脸上冷的发木,他才又睁开眼,扶着窗框,反思自己刚才的冲动。很快他得出结论,这麽想来他是喜欢上悟了。
这个结论在他脑海裡掀起了小小的波涛,很快又復归平静。充其量差不多像咽了颗枣核。你知道在这之后它会不断的刺痛你,而你当下能做的唯有下嚥。
只是可能是四下太安静了,所以他现在才能听到自己鼓动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得他胸口发麻,让他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好像他的脑子和心脏是断开的,大脑冷静接受,心脏却发了狂。他将掌心轻按在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薄薄皮肉下心脏猛烈地起搏。
咚咚,咚咚
夏油杰倒不知道他肋骨之间竟然还有个东西,这麽喜欢悟。
跳的太用力了,他都替它累得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心肌劳损提前猝死。不过如果这样早早猝死了,也就不用再每天替非咒术师奔波,不用再继续吞噬那些难以下嚥的诅咒了。这麽想倒也不算倒霉。
啊…对了。说起倒霉,夏油杰终于后知后觉想起当才一般通过,正好看到他低头那一刻的倒霉人。
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究竟是谁?
夏油杰深吸了口气,阖上眼,片刻復又睁开。
迷底解开了,原来是七海。
「你看到了啊。」他没有回避,心态平稳的答到。
「恩,我那天帮灰原到教室里拿他忘带的材料…不凑巧看到了。」七海越说越觉得自己提起此事多此一举,恨不得现在就告辞走人。
夏油杰瞭然的点点头,「这样啊。」
一阵沉默。话聊得这麽死,显然是夏油杰不想多说。七海本来也不欲再多问,看着他的脸色,却又忍不住多嘴一句:「…他…是不可能给你回应的。」
那是五条悟。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五条悟。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话说的可笑。但他一向有礼有节,所以并未直白的表露。「我没想过他的回应。」夏油杰说,「我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他关上储物柜,上了锁,眼神很平静,「这是我的事,和悟没有关係。」
没有关係。他用四个字便轻易将这件事盖棺定论,封埋入土。此后没再让自己显露过任何端倪。春天到来,树木又开始抽芽生长,他走在白晃晃的日光下,悟跑到前面的自动售卖机去买咖啡。他们刚刚执行完两天的连续任务,他都撑不太住了,悟看起来还挺精神百倍的。
悟变得更强了。在这次任务中,他前所未有切实的认识到。曾经他们俩合力才能解决的特级咒灵,如今悟杀死他们就像在指尖碾死蚂蚁那样容易。
他又感觉到挥之不去的空虚感萦绕上来。事实是所有他曾经坚信的东西如今都在逐渐支零破碎,如多米诺骨牌层层倒塌。他不敢再轻易对别人许下承诺,不再在悟说我们是最强的时候吭声,并在数不清的午夜冥冥中被枪声惊醒。
啪的一声脆响骤然在他耳边响起,他一个激灵,结果是悟故意在他耳边拉开易拉罐环。「你怎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悟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浓缩咖啡,抹了抹嘴,「喏,你要来点吗?」
「不用了。」他摆摆手,勉强笑了笑,「我就是有点累。」
五条悟拍他肩膀,「好啦,一会儿找校长彙报任务情况就能走人了。我们去坐观光列车怎麽样!」
「你这前后两句话有逻辑吗…」夏油杰按了按太阳穴,无奈的问,眼神却含了笑意。「连着处理了六起任务,你也不想着休息下。」
「那麽弱的咒灵,就算再来一百个我一个人也能应付的了。」五条悟打了个哈欠,不屑的撇了撇嘴,没注意到夏油杰神色有异。
夏油杰眼神落在地上,阳光下树影婆娑,他沿着走进影子里。是啊,你一个人就应付得来。他低声重復到。
五条悟没听清他在说什麽。仍然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即使夏油杰放慢脚步,也依然不会影响他的步调。
夏油杰在那一刻就悲哀而清晰的明白,他和悟已经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了,即使刻意忽视,裂痕也已经存在,只是看他是想迫使自己直接面对,还是继续自欺欺人。
于是在校长室彙报完任务情况后,夏油杰短暂沉默了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一个事,我想提出一个申请————」
「为什麽要主动提出搭档解散!」果不其然,出了校长室,五条悟便怒气冲冲找他算帐,「我们两个明明是最强的!」
夏油杰垂下眼,「不一样了,现在…是悟比我更强。」
「…」五条悟像是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吞不下吐不出。「所以你就要和我分开?」
夏油杰没回答。他偏过头去看他,迟迟不说话。五条悟有些不自在,「怎麽了?」
「其实我妨碍你了,对吧,悟?」
「什麽…?」
「如果不是顾及我,这些咒灵其实你能更快消灭掉,不是吗?」
「…」
五条悟表情骤然难堪了起来,他撇过头去,不愿承认。
悟很聪明。夏油杰想。也许他自己也明白,这一刻迟早会到来,只是碍在自己的情面上假装不知道罢了。
想到这裡,他声音顿时软化了许多,「好了。」他温声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只是分开执行任务而已。」
「好吧。」五条悟消化不良了半天,最后相当不忿的接受了,「我还是不明白你这麽做是为什麽。」
「因为是有意义的。」夏油杰静静地说,「分开来,我们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更有效率的完成任务。」
「意义意义。」五条悟吐了吐舌头,「意义这玩意儿到底是什麽东西。」
夏油杰想了想,「就比如我们活着是有意义的。」
「是吗?」五条悟不以为然地说道,「意义在哪裡啊?别告诉我是为了保护弱者。」
夏油杰低头沉思,很久没吭声。直到五条悟感到有些奇怪的时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可能…是为什麽而死?」
他张开五指,看着掌心:「生本身没有意义,不如说是死亡赋予了生命意义。这是老话常提了。」
他将另一隻手也摊开,彷作天平的样子抬高,「但人心也会因此有一杆秤,你明白该为什麽而死是一方面,你愿意为什麽而死又是另一方面。这两边都承载的是意义。」
「最终什麽是真正有意义的,就看你的选择了。」
五条悟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勉强听着。手却不规矩的抚上他的耳骨,从耳骨又摩挲到耳坠。夏油杰无奈的拍了拍他手背:「悟,你在乾嘛?」
「听着呢,杰,你耳坠上的耳钉什麽时候打的?」
「记不清了…高专以前吧。」
「还痛吗?」
夏油杰垂下眼睫,「早不痛了。」
五条悟听了,恶作剧般往外轻轻拔他的耳钉,夏油杰眉头一皱,小声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别动。」
「明明就是还疼。」五条悟松开手,「乾嘛不说实话。」
夏油杰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并不是他故意说谎,只是他对很多痛苦早已习以为常,下意识会加以掩盖。这颗耳钉也是一样,他初中的时候用曲别针扎出了耳洞,为了看它汨汨流血。然后他堵进去一颗黑色的耳钉,就没有再管,即使他的耳坠因此时时刺痛。在他未留神时,那颗耳钉长进了肉里。
五条悟看他不说话,这才稍微有点慌神了:「唉,真的很疼吗?餵杰,别不说话啊…」
夏油杰还是没说话,五条悟又看向他的耳朵,不知为何猛的噤声了。夏油杰看他神色有异,于是摸了摸耳朵,却触到一点湿意,他一侧头,果然看到手指上有一抹殷红的血迹。他不以为意:「哦,没关係,不是很…」
他忽然说不出话了,因为五条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吻掉了手指上的血迹。
他的手指很冰,唇齿却是热的。
「悟,你—————」
「对不起。」五条悟抢先一步说到,「杰,我错了,你别生我气。」
夏油杰下意识的想往后退一步,却被五条悟紧紧抓住手腕,「疼吗?」他又问,不依不饶。
夏油杰本来想笑着说没事,牵动嘴角,却怎麽也扯不出一个照常的微笑。不是因为耳朵上这点疼痛,而是因为意识到这种每天都有悟在眼前晃荡的日子即将所剩无几。
他看着悟的眼睛,和他抓的太过用力,以至于微微泛白的指节。不知为何,也没来得及思考,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字音:「疼。」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捕捉到了悟脸上一闪而过揪心的神色。
五条悟一言不发的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回走,夏油杰措手不及,被拉了个踉跄。「等等等等。」夏油杰哭笑不得,「你这又是干什麽?」
「回学校。」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说,「找硝子给你治疗下。」
「你也别什麽小伤小病都找硝子啊…」当人家哆啦A梦吗。
「那就去医务室。」五条悟改口说,他今天倒是好说话,「至少给你伤口消消炎。」
「…」夏油杰就差没翻白眼了,「这麽点小伤口消什麽炎。」
话是这麽说,夏油杰还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腕往回走。初春的风温和地拂过他们的脸颊,道路两旁的树飒飒作响。阴森古老的咒术高专从未这样生气澎湃过,这是春天独有的魔法,它能令人暂时忘却那些望不到尽头的隐忧,让一切看起来都这麽的欣欣向荣。
五条悟拉着他上楼梯,一把拉开医务室的门,臭着脸把他推到医务室的病床上。「坐在这等着。」他说,转头便在医务室存药的橱子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翻出酒精和消毒棉球。他走到夏油杰面前,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往前点,夏油杰照做了。五条悟低下头,发梢蹭在他的脸颊,有点痒,又有点毛茸茸的。鼻息滚烫地扫过他的脖颈,夏油杰手指微微一颤,又想起了刚才那突如其来一吻。
「我说,悟,你刚才到底为什麽…」夏油杰凝视了他片刻,又避开他不解的眼神,「算了,没事。」
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五条悟纳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小心翼翼的将在酒精里浸透了的棉球敷在夏油杰受伤的耳垂上。夏油杰看他那一副蹩手蹩脚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声。五条悟顿时恼羞成怒,「笑什麽,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情绪一激动,按在伤口上棉球用力了点。夏油杰假装吃痛的一皱眉,五条悟又急急忙忙往后撤了撤手指,「啊——真是的!伤患就有个伤患的样子,别乱动。」
这麽点小伤算什麽伤患…夏油杰想这麽说,但这样少见慌乱起来的悟很可爱,于是他配合的没有出声。
挂在窗户上的风铃叮噹作响,时间的流动静谧无声。夏油杰忽然希望这一刻能定格成永远。
「好啦———大功告成。」五条悟很煞风景的拍了拍手,大声嚷嚷道。夏油杰掀起眼皮看了他眼,把当才自己的一番诗情画意吞回了肚子里,真情实意地说:「真是难为你了。」
难为你能安静一会儿了。
「哼,你知道就好。」五条悟投篮一样将棉球投进八百米远的垃圾桶。「走了走了,坐观光列车去了。」
「怎麽就自作主张,我好像也没同意吧?」
「你没反对就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