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别人秘密,还被对方发现,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句话是上学时,迟之阳听南乙说过的。至于当时是什么情景、出于什么原因,他一概不记得了,只觉得非常有道理。
现在,不小心得知严霁是gay的他,更是对此奉为圭臬。
自从聚餐撞破汪琦对严霁表白,迟之阳就隐隐发现,自己和严霁的相处开始变得不自然。即便他非常努力地对严霁表示,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的x取向如何,绝不会因此对他态度转变,可有些事就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过去他喜欢和严霁躺在一张_On the bed_睡觉,有种说不清的安全_gan。但那天晚上,当他习惯x在洗完澡后掀开他的被子,严霁却拒绝了。
他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说:“小阳,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既然你知道了,我想还是稍微避嫌一些更妥当。”
真是非常成年人、非常体面的说法,可迟之阳当时却懵了,甚至有些生气。
凭什么?你喜欢男人又怎么样?难道在我和你一起睡觉前你就不喜欢男人吗?不就是让我知道了,有这么在意吗?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和严霁大吵了一架,尽管只是在脑子里。现实生活里的他如梦初醒,只是哦了一声,憋着一gu气回到自己的_On the bed_。那床已经很久没睡过,散发着一gu陌生的气味,弄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整晚,迟之阳的脑子都在疯狂运转,晕晕乎乎。
严霁真会装。他是gay,自己怎么会一点也没察觉出来的?明明他们这么要好,几乎每时每刻待在一起。
原来自己一丁点都不了解他,只是自以为是他的好朋友。这太伤人了。
迟之阳像个很差劲的学生参加一场开卷考,拿着书哗啦啦没章法地翻找答案,愚蠢地在脑中搜索所有有关“严霁其实喜欢男人”的细节。
很快他意识到,严霁竟然是个从不表现好恶的人。
他永远以接受的姿态包容一切,什么都好,什么都ok,不挑剔,不拒绝。在CB里大家吃饭时总会聊天,问到恋爱经历、喜欢的类型,严霁从没有正面回答过,他永远都是微笑着将话题不动声色地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巧妙地撤离。
迟之阳猜不出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汪琦不够好吗?三番两次对他表白,都失败了。
可将这个问题反过来,汪琦会喜欢上严霁,似乎就太He理了。因为他太温柔了。连自己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清楚地_gan受到这份好。
他是唯一一个会为节目组布景用的盆栽浇水的人。在许多人七zhui八*聊天的时候,他会忽然轻声对好久之前被打断的某个人说:“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还能想起来吗?”
无论什么时候,集体出行时,他总会下意识地数一遍人数,怕漏下哪个。
在他砸碎玻璃杯时,严霁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先关心他的手,让他离开事故现场,自己打扫完后,在扔垃圾前,会用废纸包好碎片,并且再上面贴上便签——里面有碎玻璃,请小心。
就连陪着他去地下停车场找车,迟之阳也好几次发现,严霁会忽然弯yao,捡起地上的螺丝钉,因为怕其他人的车胎被扎破。
第一次让迟之阳切body会到,是严霁带他去看病的时候。
第一次淘汰赛期间,他排练过度,压力过大患上神经x耳鸣,阶段x结束比赛后,严霁开车带他去检查。
迟之阳喜欢坐严霁的车,里面总是香香的,而且每次严霁放的歌他都很喜欢,但非常讨厌去医院。
从小到大,迟之阳对这个场所就没什么好的记忆,因此来的时候就表现得很焦躁,听到一点点吵闹声就开始烦,等待叫号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抖tui。
很快严霁就发现了。医院里人很多,空座位就一个,所以他半蹲下来,一只手很有分寸地按在迟之阳膝盖上,望着他问:“是不是哪里不舒_fu?除了耳鸣。”
迟之阳皱着眉,不明白他是怎么发现的,但条件反j地否认了:“没有A。”
他不想让严霁觉得自己事多,很麻烦。
“真的?”严霁笑了笑,“你看上去有点焦虑。”
迟之阳实在不擅长伪装,neng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猜的。”严霁笑了笑,“焦虑的时候藏在心里,会加重情绪反噬,要不要试试聊一聊?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换个人,迟之阳是断然不会倾诉的,但严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可靠的微妙_gan觉,就连望向他的眼神,仿佛都在说:你可以放心地将你交给我,我会好好地托住你的。
于是他就这么受了蛊惑,别扭地向他倾诉了不好的记忆。
“我**我不喜欢医院。小时候爸_M吵架,吵得很凶,又摔又砸,我才几岁大,听到了就从_F_间里出来,人还没清醒呢,一个花瓶就砸到我脚踝上,立马就肿了,还流了血。”
“没办法,他们就把我送医院,医生给我包扎的时候他们还在吵,消毒的时候很痛,我哭了,他们很大声地让我别哭了,越哭越烦,说要不是因为我,怎么会大半夜跑到医院来,乖乖在_F_间里睡觉就不会这样。”
严霁很认真地听,手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迟之阳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忽然有些想哭,又试图忍住,zhui角向右撇了撇:“反正,每次来医院都要挨骂,时间一长,真生病我也不想来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我是你,那个时候也会非常难过的。”严霁语气温和,望着他,“是你的父M_情绪不稳定,好面子,在外还试图把责任推卸到你身上。”
是A。就是推卸责任。
严霁的一针见血令迟之阳有了更多的表达yu。他看向走廊一侧的窗户,xi了xi鼻子:“还有一次,我中考前要体检,特别巧,我在医院看到了我爸和他后来的老婆,还有他俩的小孩儿,那个小孩儿头上贴着退热贴,被我爸抱在怀里哄。”
当时的迟之阳发了很久的呆,一旁的南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于是站在了他的面前,摸他的小辫子,问他一会儿要不要去他家吃涮羊r。
“严霁,你说**为什么呢?”迟之阳眼睛有些红,鼓了鼓zhui,把眼泪憋回去,“为什么他们离婚之后,扔下我,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儿,就突然变成好爸爸好_M_M了?”
是我不配被抱在怀里哄吗?
“或许他们从来都不是好的爸爸_M_M。”严霁对他说,“只是偶尔会表现出来这样的假象。没准儿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会骂那个新的孩子,甚至动手打人。”
严霁一向温柔的眼神中露出一丝锐利,像是站在上帝视角的人无情地剖开假面。
“人是很难改变的。你没有被他们好好地爱护,是他们的错,绝不是你的,知道吗?”
那个瞬间,迟之阳开始好奇严霁的家庭。这么温和的人,对一切看得如此清楚的人,是不是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呢?像小乙一样。
但严霁从未提过。
后来坐在诊室时,迟之阳也很不适应,严霁就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当他面对医生的询问_gan觉描述不清时,严霁总会恰到好处地替他开口,并且向医生询问了很多注意事项,甚至把它们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排队,取药,把医嘱里的用药频次写在包装盒上,结束后没有直接带他去地下车库,而是带着他出去,在医院附近的KFC买了一个甜筒。
迟之阳接过甜筒,有些高兴,又有些别扭。
“这该不会是我乖乖来看病的奖励吧?我又不是小孩儿。”
“不是A。”严霁笑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这是我给你的谢礼。”
“谢礼?”迟之阳摸不着头脑,但怕甜筒化掉,于是赶紧吃了一口。
严霁微笑着点了点头,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原本立体的眉眼。
“嗯,谢谢你信任我,愿意把小时候的事分享给我。”
迟之阳傻掉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跟住他。就这样,他们肩并肩往车库走。路过医院僻静的花园时,严霁忽然停下,而他的甜筒也已经吃完了。
“小阳。”严霁只走草坪中央的鹅卵石路,所以迟之阳也是,停得太快,他差点滑到。
手刚伸出去想要保持平衡,就被严霁握住。他似乎被逗笑了,zhui角扬起。
“你干嘛突然停下A,想摔死我就直说。”迟之阳故意怪他,把手抽回来。
“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儿?”
“刚刚医生不是说,你现在的状况大概率是因为太紧张,情绪压力过大?让你想办法缓解压力。”
“是A。”迟之阳踢了踢地上的鹅卵石,“说得容易,要这么简单就能缓解,也不会生病了。”
“我知道一种办法,是我在论文上看到的,拥抱大树疗法。”严霁说,“当人在fu_mo和拥抱树木时,大脑会增加催产素的释放,皮质醇也会下降,情绪就能得到缓解。”
于是他领着迟之阳,在这个小花园挑选了一棵大树,鼓励迟之阳去拥抱。
“这也太他_M**”迟之阳下意识neng口而出了脏话,又心虚地咽回去,虽然已经来不及了。
“太、太诡异了!”迟之阳东张西望,怕被人看到自己做这么奇怪的事。
“我帮你挡着,这儿没人。”严霁说,“试试吧。”
迟之阳没办法拒绝严霁每一次温和的引导,zhui上说他烦,却照做了。令他_gan到奇怪的是,当他真的拥抱这棵树,body接触粗糙的树皮,嗅着树木的气味,竟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是不是很有用?”严霁问。
他不想承认,松开手,不自然地甩着手臂,故意说:“这儿倒是有树,回CB了去哪儿找树给我抱?到时候不还是焦虑。”
“是哦。”严霁点点头。
对A,有用又怎么样?我就是这么麻烦,就是情绪不稳定,就是遇到一点点小事就方寸大乱,压力大到耳朵嗡嗡响。
我就这样。
谁知下一秒,严霁却又开口。树影与光斑摇摇晃晃,落在他脸上。
“那试试我呢?”他朝迟之阳摊开双臂。
那个瞬间迟之阳表情都变了,他忽然想到了上台前严霁为他按摩耳朵的画面,浑身不自然地发烫。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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