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迟和倪迅之间的关系总是在冷战和极度亲密之间跳转,似乎不存在中间值。
冷战期间,倪迟会完全屏蔽来自哥哥的一切消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长成了一个骨子里极其冷血的人。他知道,一旦他接收来自兄长的讯号,自己就会受伤。
屏蔽是他自我保护的机制。
也是因此,他们再一次错过、分离。通知书像两封分手信,送去分裂的两个家庭,荒诞的是,倪迟回到广州上大学,倪迅反而去了shen圳。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倪迟有些后悔。
他开始回想在公园的那个夜晚,当时的哥哥问他填报哪所大学,其实,或许,是不是想和他一起念书。
是不是也有点舍不得他?离不开他?
但后悔也没用,他是个从不回头看的人。只是这一点猜想在他心里逐渐膨*,令他开始软化,又一次忍不住向阿迅靠近。
于是他们恢复联系,阿迅又一次包容了他,仿佛之前从未有过隔阂。
他像中学时那样去找他,一次又一次。
一百多公里的距离,在他的_gan知里,好像和同个城市的两个区也没差多少。
阿迅起初在学校附近的*茶店做兼职,但他慢吞吞的x格总是被催、被骂,后来改去书店打工,赚来的钱给倪迟买了他一直想要的电吉他。
倪迟喜欢得不得了,极其呵护,一度舍不得拿来练琴。
某一天,一个要好的朋友来到他宿舍,没经过同意拿起那把吉他,差点儿磕着,他不由分说、相当任x地和对方断绝了来往,甚至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因为他本质上是毫无耐心的人,永远风风火火,永远下意识打断别人。
后来,倪迟定制了两块拨片,背面印着两颗*牙,送给了阿迅一块。
不过他从来没见阿迅用过。
是因为太爱惜了舍不得,还是纯粹不想用,他不知道,也猜不透。
就像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个享乐至上的人,做什么事都只图个开心,却总喜欢在自己的亲哥哥身上找_N_。
有时候他想,如果阿迅有一天恋爱、结婚,他说不定还要在他婚礼上给他唱首歌,喝个烂醉,借着酒劲亲他,把婚礼搞得一团糟,把所有来宾都吓跑,然后第二天再去找他道歉。
他知道即使是那样,倪迅也会慢吞吞对他说:没关系的。
倪迅永远会原谅他,永远包容他,永远溺爱他。
这样也挺爽的。
恋爱算什么?结婚又能怎么样?婚姻就是一张破纸维系的社会关系,随时可以撕得粉碎。但他们不一样A,两张脸摆在一块儿,一目了然,傻子都知道这俩人这辈子不可能分开。
就算他死了,烧成一把灰,都会变成*魂不散的恶鬼,永永远远地,活在他哥未来照的每一面镜子里。
无所谓,他不在乎他们有没有以后。
及时行乐最重要。
反正现在的他可以随意出入哥哥的宿舍,在无人时钻进他的被窝,抱着他安心入睡,可以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去玩密室,看他吓得跺脚、钻进自己怀里,陪他一起将那些数不清的啤酒瓶改造成奇怪的茶几,假装喝醉,在shen夜的学校树林抱着他不撒手,把脸埋在他肩窝**
就算每次都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往返,就算每次见面,哥哥都说太远了,下周别来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以换到一点点甜蜜,就够了。
这一轮的“蜜月期”终止于大二的上学期。
某天晚上,坐车坐到吐的倪迟,照惯例直接混进他宿舍,没提前打招呼就上去,但哥哥不在。
“阿迅?他可能去排练了,最近他总不在宿舍,排练到很晚才回来。”
排练?
和谁排练?排什么?
别告诉我你要和别人组乐队。
按照他室友说的地址,倪迟找到了那间被用来排练的空琴_F_,看到了倪迅和他的两个队友,穗穗和李归。
巧的是,他第一次见面,就撞到阿迅给趴在桌上睡觉的穗穗披外tao。那一瞬间,倪迟_gan觉血ye逆流,冲昏头脑,直接一脚狠狠踹上了靠近后门的桌椅上。
巨响过后,所有人都回头,包括惊醒的nv贝斯手。
又是一模一样、重复过无数遍的剧情。他气到离开,阿迅追上来,向他解释。
只是这次他不想再轻而易举地原谅了,是因为太多次了,还是因为那个充满关切的举动?不知道。
“小迟,你听我说**”
“你说。”倪迟在无人的树林里停下脚步,转过身,在寂静的黑暗中凝视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说说看你们是怎么组的乐队,谁提议的,肯定不是你。”
阿迅看上去很慌,停了半天才开口:“我、我们在文学鉴赏课认识的,他们提议说想要一起玩,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你别生气,我其实上周就想邀请你去看我们排练,但是你来之后,带我去了游乐场**”
哦。是这样A。
倪迟不想说话了,转身就要走,可手腕被拉住。
“不要生气**”
“你_geng本不懂我为什么生气。”倪迟甩开他。
一分钟过去,阿迅困惑地问:“为什么呢?”
倪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花在了一个人身上,即便是气到无法保持冷静,还是愿意花这一分钟等他开口。
并且还愿意为他再解释一遍。
“我气的,不是你没有告知我,是你**你没有第一个想到我。”
倪迟发觉自己竟然有些哽咽。他看着眼前这张委屈的面孔,却不觉得他是哥哥,而是高中时盼着能和哥哥一起组乐队的自己。
他偏过脸笑了一下,再扭过头看向哥哥:“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你有个会弹吉他的D_D,他会写歌,写的每一首demo都会第一时间发给你,你明知道,你都清楚,但你从来没有问过。他们找你,你没法拒绝,就答应了,那个时候你也没有想到我。”
剖出这一切之后,他又像个傻子一样等待了好几分钟。
这过程漫长得他每一秒都在骂自己蠢。
“算了**”
他刚转身,身后的人又开了口。
“我有想到你。”
阿迅试图为自己辩解:“你**弹得比我还要好,我知道,你给我发的demo,每一首我都认真听了**所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这种风格,我怕**把你拉进来,会*费你的能力。”
倪迟听完,耸了一下肩膀,笑了。
“*费。”
这词太准确了。
“你说得对,没错,就是*费。”
他回头,站定,告诉哥哥:“倪迅,我已经在你身上*费太多时间了。多到我都开始厌烦我自己了。”
他shenxi一口气,说:“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可以专心玩你的乐队,你的时间也很宝贵,不应该拿来被迫和我相处。我们就是在互相*费。”
这一次他没等,但阿迅反应快到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小迟,我不是这个意思**”
倪迟忽然天马行空地问:“你喜欢那个nv贝斯手吗?”
阿迅愣住了:“她有对象的。”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忽然靠近了几步,一点点将阿迅B在树干前,看着他无路可退。
“你喜欢她吗?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给她披你的_yi_fu呢?那件_yi_fu,我也有一模一样的,你披的时候想到过我吗?”
“我**”
阿迅很懵,但不想被误会,于是快速说:“我不喜欢她,我只是**怕她生病。”
“我哥可真善良。”倪迟抬起手,掐住他下巴,“那我呢?我也病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阿迅明显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哪里不舒_fu**”
谁知下一秒,倪迟竟然毫无征兆地吻了上来。
zhui唇相碰的瞬间,阿迅浑身仿佛被无数_geng钢针刺中。他从未有过这么快的反应。
在倪迟尝试顶开他齿缝时,阿迅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在倪迟摁住他肩膀尝试第二次强吻的时候,他抬手,给了D_D一巴掌,很重,也很响亮。
啪。
树林里的鸟群在惊吓中集体逃走,飞向shen黑的夜空。
倪迟停下来,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好像一点儿也不伤心。
打人的那个反倒要哭了。
“哥,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A。”
倪迟的笑容锋利得像刀子似的,敏锐地抓住了倪迅心里shen藏的痛点,狠狠捅上去。
“你早就发现了,是吗?对A,我们不是有心灵_gan应吗?这么大的事儿,这么大的病,怎么会瞒得过你。”
“让我想想。你现在是不是想说**”他模仿着哥哥的语气,“小迟,去喜欢其他人吧,多试几个,你不只有我。是吗?”
寂静中,倪迟_gan觉自己在对着镜子演滑稽的独角戏,于是他冷下这张被扇红的脸,用命令的语气掩藏nei在的哀求。
“回答我。”
没一会儿,他等到了。
“是。”阿迅低着头,“这是错的。”
这还需要你来教吗?
“那怎么办?我就是离经叛道,就是喜欢犯规。”倪迟固执极了,“我不要正确的爱,我要大错特错的爱,不然你就别爱我。”
阿迅没办法听下去了。
他转过身,迟钝又机械地迈步,第一次试着主动离开。
“你要走?你也受不了我?”
“你是我哥!你休想摆neng我。”
可身后依旧飘来了D_D的声音,好可怕,他们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拒绝他就是拒绝自己。
让他痛苦,就是让自己痛苦。
“好A,你走吧。反正我生下来就是多余的,应该被丢掉的。”
他的声音越拉越远,也越来越绝望。
“倪迅,我上辈子肯定和你有血海shen仇。不然为什么会同时间投胎到同一个肚子里?在也没法在一起,分又分不开,怎么办A。”
怎么办。
怎么办**
他神色恍惚地回到宿舍,大病了一场,反反复复近两个月。这一次争吵也让穗穗对倪迟的第一印象极差,而阿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他其实是个很好的孩子,只是有一点误会。
他也是这么说_fu自己的。
后来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任何来往。过任何节日,倪迟都不再回家。
他开始变得更加封闭,唯一消解思念和痛苦的途径就是音乐,但命运就是这样,就算他只打开一个与外界相连的通道,依旧能接收到关于倪迟的消息。因为他组建的执生乐队开始崭露头角,许多人甚至将他和现象级昙花一现的秦一隅相比较。
这并不意外,阿迅比任何人都清楚,倪迟的人格魅力是很难忽略的,叛逆,疯狂,肆无忌惮,是天生玩摇滚的x格,只要他想,他可以拥有数不清的爱和拥D。
而他自己,这更适He在小livehouse,面对几十个观众,安安静静唱点不激烈、不躁动的indie rock。
即便是全世界最炽热明亮的人,他的影子也是黑的、面目模糊的。
阿迅只想做一片安静的影子。
即使小众,他和穗穗、李归组成的尤利西斯的指引,也在一场场演出里积攒到一点人气。两个队友都很期待能做出一张专辑,而一直无人问津的他们,在即将毕业的时候,也终于获得了一家小唱片公司发出的邀请。
开心了不到一周,另一个噩耗砸向他——M_亲在工作时痛到晕倒。
“是胰腺癌。”医生语气平静,“这种病早期没什么症状的,现在已经是晚期了,生存期预计在八个月以nei吧。你爸呢?”
阿迅反应了一会儿,但医生没有等他。
“你没有别的亲人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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