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罗六向北厢各屋分送果盘儿,正遇上胡双领着几个人在院子里整理随身所带的行装和礼品。裴四就这几天来在宁波遇到的奇怪事儿议论不休,陈三等其他人也说这些事儿蹊跷得很,唯独胡双缄口不言,指挥分派都T度如常。
罗六干完了自己的事儿后,溜达过来,一屁gu坐在一口木箱上,neng下右脚短靴,往箱盖儿上磕了磕,倒完沙子,又蹬上去。
裴四一撇zhui。“有人又来碍事儿了。”
陈三道:“六儿你忙完了?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这块儿八仙展墨砚装Jin_qu。”
裴四用鼻子哼了一声,侧身让了个空档儿。
罗六全做没听见,过来捧起木匣,抽走匣盖儿。“陈三,待会儿忙完了,去你那儿下盘棋如何?”
陈三笑道:“你个臭棋篓子,倒上来棋兴了!”
罗六亦笑。“时常跟着三哥下,自觉棋艺长进了许多呢!”
陈三摇头道:“没觉出来。倒是你赖皮的功夫见长不少。赢了洋洋自得,输了就赖着我不让走。”
罗六低头吐*。“三哥,这**唉,你一个人晓得也就行了。今番我不再赖了。说三局两胜就是三局两胜!其实你不晓得,我的棋品是差了点,可赌品却好得很!”
裴四冷哼一声。“别人都在为滞留的事儿犯愁,有人却乐不思蜀,这其中的缘由,大伙儿可都看得明白!”
罗六回头一笑。“得,还有人眼馋我这份苦差!看来想nv人想得紧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不如这样,反正我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趁爷还没回来,就在此地给裴四说门儿亲事,在这儿办了喜事儿,让他趁早了了这份儿心思!”
裴四面红耳*。“你他娘的放屁!”
罗六眼儿一瞪,就要欺身上前。
陈三将他一把扯回,叫道:“胡双!”
胡双走到两人中间,开口道:“裴四,我还有其它的事儿,剩下的这些礼品务必清点妥当,就拜托你了。罗六,今晚宁小姐的晚膳还要麻烦你去送。陈三,这儿暂时没你的事儿了,何不去陪罗六下盘棋?”
陈三会意,拉了罗六就走。
胡双又叫住他。“陈三,晚饭前你去我那儿一趟,我还有些事情要麻烦你来办。”
陈三应了声“唉”,就拽着罗六离开。只听得身后裴四向胡双询问什么既然“绸缎宁”被封,爷为何不向“锦江织造”匹货等等,罗六自言自语地长叹一声:“唉,锦江织造已经姓了常,又怎会将货物卖与我们!”
霎时,一院子的人都看向他的背影。
陈三惊道:“你说什么?”,停下了脚步。
裴四高声道:“这小子又不懂装懂。要是真清楚就把话讲明白了!”
罗六笑笑,不答话,也不回头,携了陈三就走。
胡双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
回屋儿的路上,陈三问罗六何出此言?罗六但笑不答。
直到门口,罗六才说:“你记得几天前我们随爷去宁波府衙,咱俩被留在前厅,有几个丫鬟给我们上果盘儿?”
陈三道:“对,你偷瞟人家小丫头来着。”
罗六头一低。“咳,我不是说这个。你没瞧见,她们的_yi料全是绣花锦缎?哪个朱门富户,能给丫鬟做_yi裳也用这种贵料子!而且我看那织花纹理,和宁小姐身上穿的大不相同,所以那_geng本不是绸缎宁售的料子。而此地的布庄,除了绸缎宁,就是锦江织造。”
陈三揣摩道:“你是说**宁波府衙从锦江织造买_yi料?”
罗六摇头。“不是买,而是**”
“罗六!”背后一声,将两人吓了一跳。
他们转过身。“双哥。”“胡双!”
胡双点了下头。“罗六,我找你有事儿。”
陈三道:“那我先进屋儿了。”,就推门Jin_qu了。
罗六看着胡双,笑道:“莫非又来了谁家的大小姐,要人伺候用膳不成?只要兄弟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胡双看了看那虚掩的门,朝远处扬了扬下巴,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罗六随他来到回廊尽头。
胡双低声道:“不知宁小姐跟你说了什么。她所知不多,说的也不尽对。她对咱们白府一向是有误会的。不过对宁波府衙看得倒清,想是因吃了官司,交道打多了吧。”
罗六道:“宁波府衙和锦江织造沆瀣一气,为的不都是利?绸缎宁争了锦江织造的主顾,张万财焉能安心?咱们白府垄断了南绸北运的财路,常知府岂会甘休!所以,封绸缎宁,说什么以次充好,那八成儿都是借口。抄家抢人,末了又将人丢在咱们的驿馆附近,无非是为了赚咱们家爷入tao罢了。”
胡双扬起眉毛。“这些都是她跟你说的?”
罗六笑笑,并不做答。“宁小姐在咱们这儿,咱家爷就落了强抢民nv的口实,且绸缎宁欠货在先,这就有了缘由。宁小公子被他们绑架,宁少东家押在大牢,有这两个人在手,他们想让宁家怎么做,宁家就得怎么做。宁家要是告状申冤,能扳倒的,就是咱们白府了。”
胡双微微点了下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看得倒也分明。不过不宜宣扬。人多口杂,恐有泄露,那样就更是难办了。”
罗六问道:“那爷要做何打算?现在他对宁小姐,是放也不是,留也不是。放了她,这丫头还是会告咱们硬是扣着她,那就将罪名落实了。依我看,干脆狠狠心,一刀杀了她,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胡双看着罗六,心想,看来这小子这两天还真是被骂得不轻。
罗六见胡双不语,就话锋一转:“可爷又不是那种人。所以这事儿可是真真地难办!渡口被封,也是常知府那狗官干的吧?将咱们困在这儿,只等他准备停当,就依法问罪。爷要是在州府里没有人,想要从这件麻烦里抽身,只怕也难。唯今之计,莫如离间常知府和张家的关系,让他们自相搅闹起来,谁都得不着利**”
胡双面色冷淡地打断罗六。“这件事儿爷自有定夺。他吩咐我稳住这边就可以了。宁小姐那儿还要拜托你去安抚,千万莫出意外。”
罗六一笑。“得,我瞎*心了。反正这本就不关我的事儿!”心里暗恨胡双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任你怎么说,也难将消息tao出分毫。除了守口如瓶,真不知道这小子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叫爷如此倚重。凡事遵命而行,不做他想,不擅奇谋,还倒真是“无过便是功”!罢,罢,罢,去他**的!罗六心中气恼,面上却不显出分毫。“不过宁小姐那边一直惦着她的父亲和D_D,要是能有个准信儿,也好让她放心,免得整天搅闹不停。”
胡双沉吟半晌,道:“听说宁少东家还在牢中,双tui已落下残疾,不过x命尚无大碍宁小公子还被扣在张家别院。”
罗六转转眼珠儿。“你说的张家别院,可是距此一里地的那处?”
“你问这个作甚?”
“说的详细些,也显得消息可靠,好让她知道今番可不是再糊弄她了也。”
胡双道:“我却还不知道张家有好几处别院。宁小公子被囚的地方,是河口南岸永昌道的那处张家别院,正对着济世药铺,距此半里多地的路程吧。”
罗六一点头。“行,我这就告诉她去。免得她又哭闹,惹人心烦!”转身就要走。
胡双叫住他。“罗六,有些事情,你我知道就可以了。看好宁小姐,可千万别让她出了什么事儿!”
“唉。”
“你**也千万别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罗六回头一笑。“你尽管放心吧。”
罗六与陈三胡乱下了盘儿棋,央着他与自己T换了出门购置东西的差事,就借机溜了出来。他又跑到宁蕨兰那儿,用话tao出了她D_D的小名儿,临走时偷了她的手帕。
罗六晓得,出门购置东西的人员,如果在外面用晚饭,大概要三个时辰才能回来。而扣除那些繁杂事物,他只有半个时辰可资利用。
对周遭情况的了解,只是耳闻,尚未亲见,但胡双的消息应该可信。何况宁蕨兰曾对她外婆家的所在描述得很清楚。虽然nv儿已过世,收留可怜的小外孙,总是人之常情。
无法做更详细的计划。一切全靠见机行事。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罗六一改平时的慵闲懒散,跑前忙后,又对那些仆从们“张叔”“李哥”叫得亲切,不多时就混熟了。他嚷着要跟车把式唐伯学驾车的本事,坐在了唐伯旁边,一路上将道路暗记,心里忖度,不知天黑后自己还能否认得?
待他们购置完宅院里要用的酒米油粮和瓜果时鲜,果然已到了晚饭时候。四个人在一家酒馆用了便饭。
罗六吃的最快。他放下碗筷,对其他三人道:“唐伯,张叔,李哥,待会儿你们先回去吧。双哥还另外交待给我一件事儿,我办完了再回去。唐伯,要是方便的话,你从马车上解下来一匹马给我骑,行吗?”
听说是胡双交待的事情,哪个会有半分怀疑?马车上本来tao着两匹马,这时解下来一匹,也不算难事。
罗六牵了马,大喜过望。他实在没想到,打了胡双的名头,竟是这样毫不费力,就将三人轻易骗过。
张家别院不算很远,骑了马,不过一柱香的时候就能赶到。但罗六花了些时间问路,所以,当他找到那里时,正是晚饭过了些时候。
时间刚刚好。
华灯初上,灶火方歇。
八九个家丁懒散地走动于院落之间,几个打着饱嗝,几个呵欠连天,便连说笑也是眯了眼睛,看门的那个则更是倚了门柱闭目小憩。
若是夜里,便于动手,却不利于探察。此时,晚饭刚过,困意顿生,正是一般人最不警惕的时候。
罗六伏在墙头上看了半天。他瞧见一个粗壮汉子从一个小屋提了食盒出来,zhui里骂骂咧咧,又将门从外面闩上。
罗六环顾四周,找不出哪一处墙更低矮些。十三岁的孩子,没习过武,_geng本翻不过这么高的墙头。罗六自忖,自己的轻功还没法将他带上来。
好吧,罗六一咬牙,大门。
他翻身跃下墙头,牵着马来到距大门几米远的墙_geng儿下,拍了拍马脸。那匹马就站在那儿,完全*庇在了树与墙的*影之中。
罗六提一口气,纵身跃上墙头,又翩然跃下。
他身形潜移暗动,不时就蹿到了那间小屋儿前。门前没人看守,只有一道外闩的门栓。
罗六用手指沾了口水,濡*了窗纸,捅出了一个洞来。他凑近了一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蜷在床头,头埋在双膝间,显得分外孤凄可怜。果然是这间屋子!
罗六悄没声儿地掀起窗扇,纵跃团身,就从这窄窄的间隙跳了Jin_qu。
那个孩子张口惊呼,未及出声,就被罗六捂住了zhui。
他死命挣扎,罗六将他紧紧按住,低声道:“兕儿,别怕,你阿姊让我来救你。”
兕儿不再挣扎,瞪大了眼睛。
罗六说:“我放手,你别喊,也别说话。”
兕儿眨眨眼睛。
罗六放开他,从怀里掏出了宁蕨兰的手帕,慢慢展开,白绢的一角绣了一朵淡红色的兰花。
“阿姊!”兕儿一把拿过手帕,潸然泪下。
“嘘——”罗六将一_geng指头放在他zhui唇上。“要想从这儿出去,就要听我的,一定不能出声。你会跳窗翻墙吗?”
兕儿zhui唇刚动,却又闭了口,摇了摇头。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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