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贺泓被清早的晨光和窗外的鸟鸣扰醒，迷蒙一会后才注意到身边躺着的沈怀清。
许是累极了，沈怀清以一个扭曲蜷缩的姿势昏睡着。
身上都是贺泓昨夜失了轻重留下的印子。
想到今日还有和军事局要员的安排，贺泓复又清明了些，想抽出自己的胳膊，让沈怀清枕到枕头上去。
谁知才一动，沈怀清便醒了。
看着他慢慢地睁开眼，昨夜在烛光皎月之下熠熠生辉的眸子还没有清明，倒让沈怀清脱去了平日里的恭谦有礼，身上终于有了些年纪小的稚气。
贺泓突然心里有些感慨，四年前刚嫁入贺府时，沈怀清虽坚忍，但还能看出小少年是在故作老成。
如今，比他还小上两岁的沈怀清却真真正正地成长了，坚韧了。
但不可否认，沈怀清如此迅速的成熟是他贺泓，是整个贺府催化的。
贺泓心中想着这些，沈怀清已经全然清醒过来。
他用手支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拉过锦被盖住赤裸的，目光在床间流转，似是在找寻什么。
“在这，给你。”
贺泓明白他在找贴身衣物，一眼瞥到床下的衣物，便用手捞了起来递给他。
“谢谢爷。”
沈怀清骤然听到贺泓出声，声线还带着晨起的慵懒低沉，身子一抖，接过衣物低头细细穿起来。
“记得弄些东西吃，嗓子都倒了。”
贺泓听他声音有些呜哑，下意识交代到。
“是。”
沈怀清很不好意思似的，低低应了声。然后便跪坐着挪到贺泓身前，拿过贺泓的衣物便要帮他穿。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招呼下人抬水进来，我沐浴之后便要出门了。”
贺泓觉得很别扭，推开了沈怀清的手。
“是。”
沈怀清也就放下了衣物，撑着身子越过贺泓下了床，身上的酸痛让他行立都有些艰难，但依然咬咬牙快步走到房帐处叫人抬水进来伺候。
然后就是下人进到房间，个个都大气不敢出的，死寂的房间只能听到里间贺泓沐浴的水声，以及呆滞坐在床上的沈怀清长长喘气声。
待贺泓沐浴完，沈怀清伺候他穿戴好衣物配件，送走了贺泓。
刚要招呼人换水沐浴，小童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少君，小少爷昨夜哭闹不止，将近天明才睡过去，现下刚醒又哭闹起来，奴才们无法，请您过去看看。”
沈怀清只得又披上外衣往东偏房赶。
贺泓回府时府中刚掌灯，去拜见完父母亲后便回了自己院子。
沈怀清竟还在等他用晚饭，看着瘦弱脸色苍白的沈怀清坐在桌前，在外应酬要员已经吃过饭的贺泓有些过意不去。
“下回我没派人回来传话说回来吃饭就不必等了。”
“好。”
贺泓便去了书房清点物品，确定无失后便沐浴准备入寝。
昨夜尝过销魂滋味的贺泓今日本无行那事的打算了，怎知躺上床后闻到帐中拢的香，透过纱帐微微投来的光让他想起了昨夜帐中迷人光景。便翻来覆去怎样都睡不着了。
坐在床上等沈怀清。
待沈怀清沐浴洗漱完，穿着月白中衣慢慢朝床边走来时，贺泓鼻尖地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
明明是安稳的药香和清新的皂角香，却像似的，让贺泓暗暗咽了口水。
沈怀清许是以为贺泓已经入睡，动作轻轻地，灭了烛火，拉开床帐小小一角。
人刚进到帐中，一双火热的手便从他背后挟住了他，沈怀清来不及惊呼，便被贺泓封住了口唇。
帐中渐渐响起呜咽和贺泓的粗喘，贺泓刚刚除去沈怀清身上的衣物，准备进一步攻城掠夺时，房门被扣响了。
沈怀清浑身一震，侧过头问道：“何时？”
“少爷，少君，小少爷寒疾发了。”
原来是小童。
“爷，宝儿寒疾利害，请容我去照料。”
说着竟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贺泓，自顾的穿起了衣服，贺泓却还是看到了他行动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顿时退去了大半，坐在床上看着沈怀清刚穿上里衣，披上中衣便急匆匆往宝儿房中去了。
贺泓行乐被打断，本有些不悦，但想到也是自己的骨肉生病便也无别的想法，穿上衣服跟了过去。
谁知入房便看到这样的景象：
宝儿小脸憋得通红，在床上挣扎翻腾，一脸的泪痕哭喊着手手疼，间断地喊着要爹爹。
挟制着宝儿的丫鬟也是急得一头汗，或许因宝儿也是她从小看着大的，看宝儿这幅模样也是哭出了声。哭着摁住宝儿，一边哄他，一边与他说爹爹来了。
沈怀清立在床前却没有立刻上前哄儿子，而是低头解起了身上仅剩的里衣，转过头来叫小童出去时却瞥见了站在房帐旁的贺泓。
他先是一愣，再转头看着床上哭闹涨得脸通红的宝儿。只能低声道：“小童你先出去，顺便叫人从角门去请李大夫来，就说宝儿犯旧疾了。”
小童听了忙答应了，向门外跑，看到自家少爷这尊大佛立在门口也是一愣。只向贺泓行了个礼，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也请爷回避一下。”贺泓还愣在原处，只听到沈怀清冷清又谨慎地说道。
“宝儿病了我也该陪一陪，哪有避开的道理。”
说着贺泓还往内室走来。
沈怀清还想再说什么，垂着的手却被在床上哭闹的宝儿打到，转过头看看宝儿，也不想再跟贺泓争辩什么。
低下头解开里衣，侧坐上床，从丫鬟手里接过宝儿，一边紧紧搂着他，一轻轻拍他的背，轻声哄着宝儿：
“宝儿别怕，爹爹来了，爹爹给宝儿揉揉手。”
说着右手去轻揉宝儿的左小臂。左手却拉开了里衣衣襟，扶着宝儿的后脑勺，微微地挺起了白皙瘦弱的胸膛，把宝儿搂进怀里。
宝儿哭得迷了眼，却很熟谙地凑上前含住了沈怀清的左乳。此后宝儿虽然还会时不时地哼两声，却也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孩子终究大了，有了牙，贺泓看得出来宝儿不只是含着那，时不时也会磨牙似的咬两口又或者狠狠地嘬着，所以沈怀清也不好受。
宝儿渐渐平静下来，整个房间除了宝儿间断的啜泣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了。沈怀清也无法把呆立在离拔步床几步之外的贺泓无视了。
“这是宝儿落地时和月子里留下的毛病，闹起来厉害得很，只能这样安抚。不过打小给他看病的李大夫说了，大了就会渐渐好了的，爷不用担心……原也是我没照料好宝儿，请爷原谅。”
沈怀清只能压低声音向贺泓解释到。
“宝儿他……经常这样犯病吗？”
“已经不会了……这回是昨夜自己睡着凉了引出来的……”
明明沈怀清只是安静的陈述事实贺泓却觉得他句句诛心。看着眼前清瘦的人和怀里嘬着乳脸上还留着泪痕的宝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下了许多孽。
“我……”
“少君，李大夫到了……”
贺泓刚开口想要说点什么，门外却传来小童的声音。
“葙兰，你去请李大夫进来。”
沈怀清对安静立在床边的丫鬟说到。葙兰福了福身朝房外走去。
沈怀清小声的哄着宝儿：“宝儿，李伯伯来啦，让李伯伯给宝儿暖暖手手好不好？”
说着托着宝儿的头，想让他松开嘴。
“嗯……爹爹……”宝儿竟真的乖乖地松开了嘴，起初被沈怀清遮掩着的风光也就露了出来，只是不容多看，沈怀清便揽起了衣襟。
这时李大夫也终于走进内室。
“诶呀，宝儿怎么又病啦？让李伯伯看看。”
李大夫是一个白鬓苍髯的老大夫了，给沈怀清和宝儿看病也很久了，已然把沈怀清和宝儿当成了半儿半孙。
说起来，宝儿也并不是他接生的，是由另一个府里常请的大夫接生的，李大夫不过是月子里被小童私下求过来的。
那时已是严冬，小童半夜求到他医馆门口，那时小童也还小，没经大事，被月子里出血不断浑身发起高热的沈怀清和身上青紫总是撕心裂肺地哭的小少爷吓得不轻，哭着说求李大夫救救他家少爷。
李大夫一听是产夫，还有个不足月的婴孩便急急忙忙拾了诊箱跟着小童奔往府里。
李大夫原以为是个小门小户，不成想是城里的贺家，这月子里没人照顾的产夫和婴孩便是贺泓家一年前娶进的新媳夫和刚出世的小少爷。
心里暗自纳罕：这大户人家还真的人情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