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勒从床上坐起来,用指甲在墙上浅浅的划了一道。这是他计算日期的方式,每天在墙上划一道,满三十天就转到下一行。有的时候他也会忘记,所以他不能准确地推算出今天是几月几号,不过没关系,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
如果他没有保持纪录,仅凭感觉,他会说一万年。
而且,严寒加重了这一感觉。
每个漫长的夜晚,这儿都冷得像间冰窖。连水管都冻住了。还好席勒聪明,在此之前,他盛满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容器。
什么是人类社会最伟大的发明?
暖气。席勒会说。在他不得不敲碎冰面,用带着冰渣的水擦洗身体时,这个感觉尤其强烈。
至少你还活着。他这样安慰自己。
今天已经是新一排划痕的第十五道了。席勒数了数。
莱昂该来了,否则他将开始饿肚子。他蜷缩在毯子里,盯着门。饥寒交迫的预感让他变得神经兮兮。
隔几分钟,他就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靴子走在楼梯上的沉闷响声,但是当他仔细分辨时,声响消失了,门没有如期打开,什么都没有。
时间推移,光线在减弱。席勒的胃哀鸣起来。他爬起来,打开橱柜。一片沮丧的空荡,搁板上连一片面包屑都找不到。他打开装果酱的瓶子,要不是贴着标签,还真不看出之前里面装的是果酱。席勒唯一的收获是沾着油渍的报纸,他嗅着上面火腿残留下来的气味,感觉腹部有如刀绞。
他决定再等一等,如果明天莱昂还没有来,他就开始撕纸吃。那之后呢?在他心里,一个声音问。他想到了他的皮带和皮鞋,还有……蟑螂。
在那之后呢?这个问题太可怕了,他暂时搁置起来。
太阳还有一点余烬,他可以感觉到,绝望伴随着寒冷在房间里上涨,逐渐将他淹没。他坐回床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怀疑水珠会凝结成冰锥落下来。
这时,他听到轻微的「咔嗒」声。
他立即站起来,心脏提到嗓子眼。
不……上帝……求你了……不要是幻觉……
随着脚步声的加强,席勒不由自主地向门口走去。他想起巴克,他的宠物,一只大型牧羊犬,他现在的反应和巴克听到开饭的铃声时一样。
自尊让他停下了脚步。席勒回到床边,这时,门打开了,莱昂走进来。
他神色匆忙,席勒发现,就好像是一路跑来的那样。让他做出这个推测的是莱昂的头发。即使在暮色中,他的金发仍然引人注目,只是没有上次见面那样平整,有点蓬松,几绺碎发垂在额头。
莱昂平静了一下呼吸,抬起手掌,将头发向后抚平,然后把包裹搁在桌上。
「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向我道歉?席勒想,我没听错吧。
「你不需要……」能够及时得到食物席勒已经够感激了。
莱昂站了一会,问道:「你的画进行得怎么样了?」
席勒和他一道将目光投向墙壁。天色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这儿没有灯,他也不敢生火。
「只是加深了一些轮廓。」席勒说,人类之父的形象仍然没有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而且,当你想画一幅正经的画,灰尘不是最好的颜料。等到从这里出去之后,他会完成它,席勒想,这个目标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勇气。
莱昂点点头,「别着急。」
在他离开之前,席勒想起了一件事情,「你的手套……」他站起来,向他走去,「上次……」
莱昂低下头,目光停留在席勒冻得发紫的手上。他握着那双手套,但显然,在这段日子里,他没有一次将手放进去暖和一下。
「原来在这。」仍然垂着眼睛,莱昂轻声说,「留着吧,我还有一双。」说完,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