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言商,别的酒家请来胡姬乐舞,那么他稍卖自己的色相,能比别人省下一笔钱,何乐不为。
在盖上锅盖收rzhi的间隙,萧澹澹另起一只铁锅,浇入热油洒入各式香料炒香,而后倾下一篾箩胡豆,一瞬间锅中滋滋作响,热油飞溅,他挪开半身颠炒起铁锅,把一锅子胡豆爆炒到金黄酥脆,而后一敲铜铙,伙计闻声就出来捞胡豆装盘端到各人面前。
有人专爱看美人在灶前的模样,因此离炉灶近的桌子难抢,常七八人围坐一团,借着酒兴打趣这绝色的酒娘。
萧澹澹不声不响,听到了什么也只作不知。他心知男子心x多半如此,自己也不曾十分清白,各取所需无须介怀,偶尔一笑飨客,把他们迷得七荤八素,日夜惦记要在这春柳岸喝上一杯。
今夜月色甚好,南市坊门更挂满了灯笼,恍如数月当空,映得夜如白昼。萧澹澹只在那抬眼望月的一瞬愣了愣神,而后低头重启炒锅,一把热油浇下,继续翻炒起下酒的胡豆。
伙计们心疼他恐要臂酸,把他劝下去休息。他解下头巾露出盘叠的发髻,怕发松了就随手抽了_geng竹筷簪好,绕过各桌酒汉进了后院。
众人看他的妇人髻皆心中纳罕,可惜姑臧城中的人多说不出程六娘兄妹的来历,并不知这绝色美人从何而来,夫家是谁。
走到稍静一些的后院,萧澹澹打了水洗手,擦净汗*和蒙了油烟的脸,从蒸笼中取出外皮变潮的r饼,坐在石几上一边吃一边撕下一些喂给趴在他脚边的小黄狗。
其实这一日下来他有些累了,但酒家不歇他也不歇,这样热闹和充盈的日子他要好好珍惜。
嚼完了一整个r饼,他忽然想难怪宛宛会吃吐,那么小个人吃下这个饼子还要吃下那么多饭菜,真真是连喉咙眼都要塞满了。他没有养过孩子,实在是不懂这些,他把医师开的药方子塞给了宛宛,希望她能乖乖地告诉父亲。
这个孩子,生得漂亮,生得机灵,生得骄纵,又生得粘人可爱,难怪她父亲这番远行都要带着她一道,想来是极为疼爱她的。
萧澹澹想着想着笑意渐淡,他知道自己会想起其他的一些事情,便连忙起身要往前堂走。
正在这时听得有个小伙计道:“程将军来了!”
萧澹澹闻言一喜,忙小跑去迎。
这程将军不是别人,正是化名程旭的温诚。
当年温诚随冠军将军冯凭一道获罪,正在流配之际得了赦免,并被遣往徐州,与此同时他还得知了表妹萧澹澹过世的消息。
澹澹是萧府中不起眼的孤nv,缘何会意外早殇。温诚既心痛又存疑,更觉萧氏来人的用意诡异。他与澹澹只是_fu制最轻的外亲,萧家竟会特意来报,思及澹澹在萧府的艰难处境,温诚只能想到她必不是简单病故,其死定有隐情。为此他宁做逃兵,想方设法潜入建康,终于探得消息说澹澹此前被府里送到了郊外毗卢寺,毗卢寺失火她亦殁于此地。再等他查到毗卢寺周边民户,到了曾经收养毛毛的刘大叔家中,得知澹澹一行晚间犹在山下。他推算无论如何澹澹也不会在失火前回寺,那又怎么会死于那场大火?他越发觉得蹊跷,便从那场大火处重新查起,一直随萧岺月的行踪到了山*,那时已是第二年夏。他刚想在小行川周围打探,便被神秘人拦住,那人自称澹澹的三叔。这位萧三叔为他换了名姓,叫他至太原郡置产,好好照顾澹澹。
等他真正见到长大后的澹澹,是在他们相别七载之后。澹澹长大了,和记忆中的妹妹相似却又不同。他不知如何叙旧,却听得澹澹开口对他笑道:“表哥。”
他们相伴同行,再从太原一路出发,决定去投奔最近的汉人政权西凉。而后他竟在机缘巧He之下救了被后赵掳劫的张锡之nv张娇,并在护送张娇回姑臧后娶了她。
他不知道澹澹此前经历,亦如澹澹不知他为何会在太原。他们两个自小相伴长大,于此乱世之中不但能得以保存,更能有如今太平安定的日子,已是幸运,便不再提起过往。
这些日子温诚作为张锡的nv婿亦赴各处招待王使,今夜宴毕,他想到此前同澹澹的约定,便赶到了春柳岸,要同澹澹一道把那坛子私藏的樊氏明光酒偷偷喝了。
他本就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这段时间的来往应酬叫他累得够呛,一进春柳岸便先请伙计割r,坐下先啖两块大r再说。
有人认得他,便想来敬酒,被他摆摆手回了,而后大饮三碗笑道:“我妹子的生意承蒙各位照应,某不胜_gan激。饮酒不序尊卑,诸位莫因我断了兴致,照饮照吃不误,某在这里谢过。每桌更添三碗,算程某做东!”
言毕诸人皆欢喜,重又唱和喧闹起来。
温诚灌下三碗烈酒,觉得比席上快意多了,这时更见澹澹自后院迎来,起身道:“妹子,今日你辛苦啦!”
温诚虽知萧澹澹为男儿,只是他二人路上为避耳目装扮为年轻夫妇,而后救得张娇来到西凉,萧澹澹也不曾复男身。温诚知道他被当作nv子教养多年,一再劝他换回男儿身份,自己再为他寻觅一桩称心婚事。萧澹澹不允,温诚也无法,直到春柳岸程六娘之名愈盛,他竟再也劝不得了,只能无奈地以妹子相称。Q子劝他澹澹此举必有其意,不必太过勉强。温诚亦觉有理,只盼澹澹往后顺遂。
萧澹澹见表哥面有喜色,朝他眨眼示意,将他请到了后院。
温诚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知道有人揣测他同澹澹的关系,这才执意要混在前堂众酒鬼中以防别人多zhui。萧澹澹却不管,只要表嫂明白,他何必计较外人多言。
等坐到中庭石桌上,萧澹澹从桌下捧出那坛子酒,笑道:“宝贝在这儿。”
温诚接过撕了封口一嗅,赞道:“妙,不愧是樊当家的手艺。”
萧澹澹一边替他倒酒一边道:“我可忍了好久没先自己尝了。嫂嫂近日如何?”
温诚满饮一杯,回道:“这回该是个闺nv了,一点儿都不闹她。方才我回府去看她,她早已歇下,我便赶忙来找你吃酒了。”
萧澹澹笑道:“那就先恭喜表哥你儿nv双全了。待过了这阵,你得多在府中陪伴嫂嫂才是。”
温诚颔首:“四十年复通朝廷,主上喜极。我也盼着何日能共击北贼,收复中州。”
萧澹澹想到祖M_身世,不禁_gan慨:“河山倾覆,百姓流离,希望这天下澄清的日子早些来吧。”
温诚饮下一杯后道:“建康力主北伐者苦劝圣人,这才叫主上得了封王之诏。只是张氏自立多年,建康多有疑忌,这回来使也是试探。只怕没那么容易共举大事。”说着他又道,“紫塞春,春柳岸,这里是忘忧的地方,便不与澹澹说这许多了,咱们好好地将这酒饮尽了,不辜负樊当家美意和澹澹的心意。”
萧澹澹举杯饮尽,更指了指一旁:“明光酒难得,旁的酒我这里不缺。表哥若觉得不解瘾,咱们便喝个不醉不归。”
温诚闻言大笑道:“真是奇了,我在军中多年才练出的酒量,怎的你就天赋异禀酒量惊人呢!”
萧澹澹也哈哈笑道:“你都说我天赋异禀了。或许正因为我流着太原澹台氏的血,我父亲那么爱喝酒,我也爱。骑马不也是说学就学会了吗?想来当初将我充作nv儿养也是对的,不然我必是难管教的烈x子,怕是比表哥你更不_fu管,那家里不是闹翻天了?”
温诚听他的话,想来是不以幼时经历为苦了,心中大慰,又心疼他,一拍石桌道:“改日再去竞马!”
“好!”萧澹澹站起身来一饮而尽,“待我再有些本钱,便去试试养马。军需之重首推战马,不能叫羯人把我们的马都抢去。”
温诚知他酒一喝多便会话多,笑道:“壮士先坐,马场不是寻常生意,你先将春柳岸好好经营再图来日吧。”
萧澹澹点点头,他抬头望着天上圆月道:“城头月出照凉州,春风来度玉门关。盼天下一家,我们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时四周酒肆乐声大盛,温诚听到了笑道:“这个月官署办的宴多,南市胡姬的舞都来得晚了些,她们实在辛苦。”
萧澹澹抱起酒坛:“走,咱们上去看不花钱的。”
他说的是春柳岸楼上搭的一块平台,平日里拿来晾晒腌r和香料。萧澹澹抱着酒坛领温诚上去,坐到压着腌r的大石块上,指了指街对面:“喏,看得很清楚。”
温诚摇了摇他怀里的酒坛,道:“快喝完了,这些留给你。舞我也看过了,就陪你把这坛子喝尽了。”
萧澹澹“嗯”了声,举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口,迎面是微凉的夜风,他不禁道:“表哥,我们十多年后竟能在这姑臧城中相聚,人生真是玄妙。五年再五年,我们还会在哪里,去哪里呢?”
温诚又忍不住道:“就盼着有人知你冷暖,能好好照顾你。”
萧澹澹知道表哥一直想让自己复男身娶Q生子,他不由得道:“我自己就很好,自由自在,无牵无挂,只要你们一家安好,只要只要崔嬷嬷**”他想起分别多年的崔嬷嬷和春草,眼眶竟*了。他揉了揉眼睛嘟囔道:“西北就是太干,风里又有沙子**”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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