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走下车，面前是一栋许久没有粉刷的旧屋子。这里远离城镇，是他从没有来过的区域。这之前，他“被使用”的地点无非是那几个。他不知道为何人类要制造一台有自我意识的x爱机器人，让他在痛苦中被人使用。他对自己有意识以来的一切记忆都_gan到厌恶。刚有意识时，他已经身在黑市，被锁在_F_间里，关在笼子里，等待卖家。更之前他拥有记忆吗？他的脑海中存在一些模糊的印象，几个模糊的人。他总是在逃亡，总是在挣扎，并没有时间和自己对话。

无论如何，他的痛苦都来源于那个制造他的人类，每一次痛苦来到，他都在诅咒他（她）。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制造者，或许他会一刀捅进他的Xiong膛，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他并不是没有杀过人。

马克花了一段时间才从车里爬出来，并没有寻求安迪的帮助，他的表情和肢体带有一种古怪。安迪无法定义这种古怪，这个人与他见过的其他人不一样。

马克拄着拐杖往_F_子里走，他依靠在门框上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安迪跟在马克身后走进_F_间。为什么我不逃跑呢？他想，为什么我不从后面袭击这个男人？

安迪摇摇头，他始终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残忍。

屋子里头和外面一样冷，看样子马克走时关掉了取暖设备。安迪对温度和疼痛的_gan知与人类一样，他从不表露这个事实，这会让那些把他当作工具使用的人更加起劲。施_N_似乎写在人的基因中。

马克打开了取暖器，_F_间里有了轰鸣声，取暖器听起来已经非常陈旧。随着灯的打开，安迪看清了屋nei——他并没有适应极弱光线的超级视觉系统。

屋里显得有些凌乱：窗帘拉开了一半，外头黑洞洞的左手边是厨_F_，餐桌上有个落满灰尘的空花瓶，旁边是老旧的台灯散落的纸巾抹布碟子碗水杯右手边是客厅，橱柜靠着墙，上头是一些旧书，书的前面放着玻璃瓶，里面像是装了果酱橱柜的侧面是电视，电视的对面是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着几板止痛片（装药的纸盒扔在地上）剩下半杯水的水杯，以及一个啃了一半的生了锈的苹果。

马克走到沙发上坐下，将拐杖靠在旁边。他散发出的*郁气质，让安迪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恐惧和厌恶。沉默寡言又古怪之人，最容易拥有不可见人的x癖和_N_待倾向。他准备如何和这个男人相处？如果马克对他友善，安迪或许会放他一马，等情况稳定，弄到假身份，就把他打昏，逃出这里。如果马克像之前的买家那样对待他，他或许会把他杀掉。杀掉一个_N_待自己的人不会让安迪有很大的罪恶_gan，他认为自己上一次杀人只是防卫过当。

沉默的马克开始吃那半只生锈的苹果，他把它啃到只有一点儿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_F_间逐渐热起来，马克逐一neng下厚外tao和毛_yi，安迪看见他的腋下和Xiong前已经完全汗*。马克又抓住_yi_fu下摆，把汗*的T恤也neng了下来。

人类的*体如此恶心，Nakednessrou_ruan充满时间的痕迹。安迪自己的body也是完全仿造人类而作，他想到前一个买家把他绑在床头，殴打他羞辱他，他最终把他推下楼梯。在他的想象中，他把刀ca入他的腹部，扯出他的肠子。

因长期缺乏运动和光照，马克的body苍白又病态，胳膊下是被拐杖磨出的血痕，他应该不常拄拐杖。

马克换上放在沙发侧面的干燥T恤，喘了几口气：“给我倒杯水，好吗。”他说。

安迪往厨_F_走，他不想表现得过于不配He。杀掉马克很容易，如果黑市把他重新抓回去，他就会陷入糟糕得多的局势。他用餐桌上的玻璃杯接了一杯水，拿过来递给马克。

“谢谢。”马克说，他仰头，喝掉了整整一杯水，“我没有见过你这种型号的仿生机器人。”

“是吗？”安迪反问，他不想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

“我见过的仿生人有着光滑的脸，看起来很年轻，很热情。我能看看你的说明书吗？”

“我没有说明书。”安迪冷淡地回答。他应该问，你会干什么，而不是“我要看你的说明书”，他期待看到哪一种？他会多少种k_jiao方式，多少种*姿势？

“你有医疗知识吗？”马克问。

“没有。”

“我能为你下载吗？”

“你没有管理员权限。”

马克皱了皱眉头：“黑市没有做权限的转移？”

“我是处理商品，先生。”安迪讽刺道，“你想要的功能在四万元的机器上都有。”

马克不说话了。沉默了很久之后，他问：“你需要充电吗？”

“天气很好时，不需要。天气糟糕时，需要。冬天的日光严重不足，白天太短了。”

“他们没有给我配电源线，明天我会去买一_geng。你耗电厉害吗？”

“据我所知还可以。”安迪回答，他尚未遇到因为没电而停止运作的状况。

“冬天电费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我想再要一杯水。”

安迪从马克细长无力的手指上接过玻璃杯，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睡沙发行吗？”马克问。

“你会留着客厅的暖气吗？”

“我一般关掉它。”

“那我需要一条毯子。”安迪说，他怕冷，却不能告诉马克，“我的配件会因为寒冷而加速老化。”

“我会给你一条旧毯子。”马克说，“今天太晚了，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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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的j神衰弱最近一段时间更加严重，他在_On the bed_躺下，客厅里还有人的脚步声。他之前已经拉紧了窗帘，这会儿还是给自己D上了眼yinJ，心里盘算着明天是不是把耳塞也拿出来。

此刻，客厅里的动静停止了，马克松了一口气，焦虑有所缓解。

肩膀的酸痛让他不得不改成侧卧，随即而来的脊椎钝痛令他又一次T整了姿势。疼痛在yao和膝盖处蔓延。他的全身都很痛，车祸之后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拧好螺丝的机器人。

马克希望快点入睡，疼痛却放大了body各部位的存在_gan，他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声音。一些声音责问他为何买了这台机器人，快点拿去退货，一些声音因购买这个行为而_gan到xiu_chi，一些声音告诉他，如果他去退货，要付出两千到三千元的折旧费，他为这个夜晚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他这些声音都在他的意识中，他不愿意去触及它们，他知道一旦触及就会整夜失眠。他尽量把思维控制在最表层，专心致志地_gan受body上的累和痛。病痛反而成为j神衰弱的良药，他觉得很可笑。

马克花了很久才睡着，和往常一样，他必须换很多次姿势，才能在痛苦中模模糊糊地坠入梦中。他知道梦境里也有可怕的东西等着他，但如果不睡觉，他就活不下去——这是作为人类的一个准则。

马克的梦来得很快，很清晰，他躺在寒冷的街道上，身下都是血，他的yao断了，下半身一点儿_gan知也没有，没有人救他，没有人经过，他躺在那里，因脊椎的疼痛而zhui唇哆嗦。一切都太真实，他不知道是梦是现实，他大叫着“有人能救救我吗”，周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血被寒冷冻成了暗红色的冰，他一直躺着，没有死也没有好转，疼痛在yao椎那儿，像虫一样咬他，像绝望一样吞噬他。

他太累了，就闭上眼睛，想睡着，这时他听见了脚步声，又赶紧睁开眼睛。很多人从远处走来，马克又一次喊起来“有人救救我吗”。没有人理睬他，他们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有的人停下来看看他，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

他哭了起来，绝望缠绕他的全身**

马克从梦中惊醒，回家时新换上的灰色T恤已经被汗*了，他爬起来，拿起床边的水，喝了一大口，又吞下两片止痛片。他很痛，很累，因睡眠问题疲惫不堪，他真希望此刻能够有人能用手为他舒缓骨骼和肌r的疼痛，他的机器人却对医疗一窍不懂。

马克重新躺到没有被汗*的那边去，body沉重又燥热，他想去厕所，却痛到起不来。他等待止痛片发挥了一点儿作用，挣扎着爬起来。他手握拐杖，把自己撑起来，因四肢无力几乎跪到地上。每天起床，他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到缓慢独立行走的状态。在突然惊醒的夜间，他只能依靠拐杖。

我想站着NiaoNiao。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我有一个机器人，所以我可以试着站着NiaoNiao。

以往的夜晚，他都是借着拐杖让自己坐在马桶上，现在他想站着NiaoNiao试试看。这很奇怪，他不想念跑步的_gan觉，但想念站着NiaoNiao。

马克打开门，_gan到整个body的重量都在腋下，他的胳膊nei侧被拐杖磨破了，他仿佛是个细皮nengr从不运动的洞*人。如今他已经不幻想会好起来了，梦里也不会，他只会想想别那么痛，别那么不堪一击。

“安迪。”马克说，他面对着一片黑暗，“扶我去厕所。”

安迪需要睡眠，他憎恨这个设定，却无法抗拒。被马克叫醒，他的心情并不好，他必须集中j神才能清醒。从睡眠状态恢复到工作状态，他需要花费的时间比别的机器人更长。

马克依靠在门框上，一只胳膊下面是他的拐杖。

“扶我去厕所。”他把命令说了第二遍，tian了tian上唇。

安迪走过去，撑住马克的body。即使马克不沉，也是成年男子的重量。马克身上是汗水的味道，昨天晚上他并没有_have a bath_。安迪不喜欢他，人类的臭味让他恶心。

花了一段时间，他才勉强扶马克走到了卫生间，他并不熟悉要如何协助一个残疾人行走。

“我要站着NiaoNiao。”马克说。

安迪顿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打开灯。马克靠在他的身上，把软绵绵的**从ku子里掏出来。安迪没有看他，他凝视着墙壁瓷砖上的裂痕，这一刻他想敲昏他干掉他，愤怒和厌恶堵在他的喉咙里。

他听见人类排泄的水声，闻到马克身上的臭味Niaoye的臭味下水道里冒上来的臭味。他必须忍耐等待，等黑市的人几乎忘记他们把他卖给了谁，等到他隐藏得更久，搞到一个假的人类身份，他才可以杀了马克彻底消失。

即使幻想着把马克杀掉然后逃走的美好未来时，他还是能听见马克NiaoNiao的声音。

马克结束了他的小便，把**塞了回去。“扶我回去。”他说。

安迪看了看他的脸，马克露出了一种安迪难以形容的表情，他耷拉下来的zhui角向上翘，似笑非笑。安迪在其他人类身上看过这种猥琐的得意洋洋。

他nei心咒骂着，关上了卫生间的灯。

马克回到_On the bed_，天还是黑得像葡萄。

安迪把门关上了。

马克D上眼yinJ，躺回_On the bed_，想再休息一会儿。站着NiaoNiao让他又高兴又难过。

时隔一年我终于能站着NiaoNiao了，他想，他的Xiong口堵着一种难以述说的痛苦和xing_fen。

他哭了一会儿，眼泪被眼yinJxi干。

他yi_ye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