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鹤轩现在想起来,其实见着刘香的第一天,他就着魔了。他曾以为自己的劫是刘湘,其实真不是,真是刘香,一个轻微智障。
一个他只看了手就能硬的男人。
“骨折临床愈合期是23个月,因为大腿骨头承重大,所以愈合可能需要3个月以上。2周之后拆石膏,慢慢再开始复健啊。”
护士长在说话,早晚班交替之际还会再重复一回。卞鹤轩就没听进去过,打了石膏的左腿在眼前吊着,像一头曼谷巨象踩住了他。
胸膛之下,肋骨之上,有一口恶气没咽下去,顶着他的胃,他的心肝脾肺。尔虞我诈,卞鹤轩看得轻扛得住,就是没想过自己能有后院起火的一天。他宠刘湘不是一天两天,是整整宠了5年,真心和真金一起上供的那种宠。怪就怪他眼太尖,开着车都能认出马路边停着的那辆车是刘湘的座驾。
废话,车是他送的,车号是他选的,能他妈不认识吗!
把车掉了个头,熄了火,卞鹤轩停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快到春节了,路上少有车辆,橙色的路灯压下来,照得整条街都暧昧了,像守着个秘密。卞鹤轩也不知怎么就没把车开过去,而是拿起手机给刘湘打了一通电话。
“喂,轩哥。”
“我快到家了,你在哪儿呢?”卞鹤轩给自己点了烟。
“我刚上车,从健身房出来,正往家开呢。有东西要带吗?”
“没事儿,你专心开车吧,注意看路。”
挂了电话,卞鹤轩继续抽他的烟,眼白叫烟熏得赤红。刘湘是高材生,在一起那时刚上大学,朝气蓬勃,刘海清爽,又爱打篮球,运动衣穿他身上特有风采,让人移不开目光。怎么说呢,算是卞鹤轩的执念吧,他是中专辍学的学历,虽然没后悔过,可隐约总是有一丝遗憾,让他对青葱才子有种向往。说俗气了就是缺什么找什么,喜欢文化人。刘湘之前,卞鹤轩找的一水儿全是大学生,刘湘之后,他就没想再找。
说刚从健身房出来,是为了掩饰回家后的那一身汗吗?刘湘严重洁癖,不喜欢汗液擦在皮肤上那种黏黏糊糊的湿,每回做完了缓一缓,蹦下床就去冲澡,会是在车里和男人干那事儿的人吗?卞鹤轩把烟一掐,脑袋里恍惚晃起一辆车,刘湘在车里被另外一个男人翻来覆去折腾,扒得一干二净,五官覆盖着别的男人赠与的情.欲,像被一台打桩机压制着喘个不停。满脸,满脖子,满身都是汗。
卞鹤轩劝自己说刘湘不是这样的人,这里头有误会。但二十分钟之后,自己亲手编织的帝王祖母翡翠史诗级绿帽子,璀璨着,漂洋过海来扣他,大放异彩。
跟着刘湘从后座钻出来的,不正是他半年前亲手提拔过的那哥们儿?叫什么来着?卞鹤轩一时没记起来,反正就记住他是个留学回来的人才。才子配才子,这一下,他更火大了。
这他妈还是一台高学历的打桩机。
还是个混血的!
卞鹤轩脾气暴,动手很生猛,一个是遗传,随他爱打人的老爹了,但他老爹挺逗,喝了酒从不和自己媳妇儿动手,专门老子打儿子,卞鹤轩挺小就会和老子还手了。二个是他家特穷,街里街坊看不起他,不会打架就等着挨板儿砖,开瓢都没人可怜他。三是入社会太早了,卞鹤轩15岁中专辍学,带着米小左顾异两个好兄弟下广州,第一桶金就在广州火车站发的。
那时候,广州火车站的混子十个里九偷八抢,看这三个外来的孩子自然欺负,那时候,卞鹤轩和顾异的腰包里除了零钱,都别着弹.簧.刀。
一点就着的暴脾气,轰轰烈烈养起来了。
直到现在他歇菜在病床上了,卞鹤轩都没想起来自己骂的什么,就记得自己动手挺狠。那混血的高学历打桩机没他手快,或许是理亏心虚。一拳鼻孔出血,两拳眼眶青红,第三拳,卞鹤轩就再也没打下去。
有洁癖的刘湘鼻尖儿挂着汗,说,轩哥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吧,我招得他。
一句话说出来,卞鹤轩就笑了,这他妈还打什么,岩浆欲喷的火气被刘湘一句话摁进毛里求斯海沟了。可对刘湘动手,他真狠不下这个心。
窝囊!
再后来,立在路边的标志性的白杨树刷刷刷从他眼睛里过。他和刘湘的别墅买在郊区了,有湖,到了晚上起一层浪漫的水雾。新开发区总是静谧的,没人,路面像赛道。戴帝王祖母翡翠绿帽子这种事就够窝囊,最窝囊的是枕边人挡在别人前面,不让他动手。
呵呵,哪怕他现在一想,还有一种吞苍蝇般的生理性的厌恶。但也不得不承认,还有骨碎脊裂般的难过。
那狗从马路牙冲出来的刹那,卞鹤轩挺想一脚油门碾死的。是沙黄色的土狗,尾巴朝下耷拉,不算很大。留给卞鹤轩反应的时间很短,几分之一秒,方向盘猛一左打,撞树,车毁,人伤,狗嗷呜一声跑了。
“301有护工了吗?”交班的护士照例询问,胸前的口袋吊着一个迷你怀表。卞鹤轩住了4周,看到那个怀表无数次。
“昨天的那个又走了,说夜里搬不动。”说话的人,个头儿有190了。顾异挺不爱说话的,金石样的嗓音,五官浓烈,圆寸。西服穿上身还挺有杀伤力的,公司里好几个小妹妹一见他就脸红,能给卞鹤轩当司机又能当保镖,光着膀子就天翻地覆,专门去日本纹的花臂。
不光顾异,卞鹤轩也有一条。10年前在深圳替米小左扛了一场架,光护人了,两个人光是胳膊就缝了50针不止。3年前两人一合计,得了,一人一条,日本走着。
“那不行啊,晚上9点就清人了,也得让同层病人休息。他这种,没护工不行。”护士姓李,四十多岁的样子,齐耳短发向内扣,不太爱搭理顾异。卞鹤轩早看出来了,但他觉得自己要是个护士小姐姐可能也不爱搭理顾异,从不遵守探病时间不说,还和护工处的经理差点儿起冲突。
相比之下,李护士对米小左就很赞赏了,见着小左像见着自己五年模拟三年高考的儿子。“要是没有护工,亲属来也行。”
卞鹤轩噗嗤一声乐喷了,乱七八糟的头发抓了又抓,不敢想象母上驾到这病房里的鸡飞狗跳。顾异站起来给他递了个苹果,高的吓人,东京塔似的,他就比卞鹤轩高2厘米,可视觉效果如同高了半头。
“要不我给卞姐打个电话?”顾异是过意不去了,他没有这方面的经历,不懂医院还有小集体这说。护工只能在医院护工处找,外面的护工不让带,其实就是不想分这块儿肥肉,日薪200300的,能捞一半的好处。这种活干久了都学精了,挑轻省的来,换了几个都是干几天就说不行,结完工资走人。顾异找经理理论,嗓门儿一大,加上他那身高,就成了找茬滋事。
三人成圈,护工圈也是个小集体,惹一个,人家都不给你好好干。家里人受累,活该。
“你可别叫卞姐来,我他妈车祸左腿骨折,亲妈一来全身粉碎性骨折,尾巴骨都给我打断。”卞鹤轩将头往后一仰,挠起下巴结痂的口子。卞鹤轩有一张很能迷惑人的脸,随妈,有股港星的味道。这几年他会捯饬了,不少人说他很像一个男演员,卞鹤轩百度了一下,嘴上骂他能有老子好看,心里嚷嚷这小子真他妈帅嘿!
“你们自己商量,是家属来还是再找护工。6点打葡萄糖,还有病房禁止吸烟啊。”这一层还得走一遍,李护士捞着小怀表看过一眼就急着走。她对病人耐心负责,就是不爱进301这屋,老有烟味儿,怎么说怎么不听。还有就是301的病人嘴太挑,也不知道赌什么气,天天挂着葡萄糖和自费的蛋白液。
卞鹤轩哪里是赌气挑食,他真吃不下,胃里堵得像盛满小石头,吃什么都不好消化,夜里顶着疼,晚饭干脆不吃了。李护士前脚走,米小左后脚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个人。
“叫你去家政中心,你西天取经去了?”卞鹤轩正歪着身子找打火机,烟都叼上了。
“快过节了不是,哪儿都没人,家政公司也缺,都回老家了。”米小左近视,一进来镜片上就起雾,摘了金丝眼镜和瞎子似的,那张长辈最爱看的乖脸冻得通红。不太高,178的身体像没长开,细胳膊细腿,穿上校服进高中校门保安都不拦着的那种。
可身后那个,比米小左高,卞鹤轩不由地多看两眼,烟先放一边了。
看这个头,有180往上了吧。卞鹤轩看人就先看手,手好看的人,他讨厌不起来。那人手里拎了个塑料袋,里面有个洗脸盆,土里土气的。可拎塑料袋的手,卞鹤轩没见过这么看对眼的。
不仅仅是白,还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细长手,指尖冻得微红,没多少肉,手背上骨头是骨头,血管是血管,特别干净。这种手一旦握起笔,卞鹤轩能走不动道儿。
卞鹤轩爱手,忍不住再看仔细些。连这双手的甲床都没落下。他喜欢甲床长而圆,指端富余不多的那种,最好还能有十个柔白色的小月牙,含嘴里多可爱。
几遍来回看下来,烟彻底叫卞鹤轩放一边了。这手,是卞鹤轩能看一整天的那种。
太他妈漂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心提示:
本文不虐受!重复三遍!攻在感情上不虐受,坦然接受自己的动心,不让香香受一丁点儿委屈。反而是攻一点点更改底线,但他活该,因为攻嘴欠。
攻是白手起家,看尽人间百态,嘴硬心软,前期一边欺负人一边开高工资,一边心疼一边抽风。动心之后就耳根子很软,开启全面保护模式,什么都想买买买。
本文中的受,并非小可怜。有工作能力,有小小的住房,有自己的存款,上进,攻并不是他生命里的救赎。就算没有攻,他也能凭自己的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如果前面被攻气到了,请轻骂,他慢慢改正,后面都是跪搓衣板的。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