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一晚,白鹭飞对江之航的态度,明显少了几分下属对上司的疏离,多了几分朋友对朋友的亲近。
江之航当然很乐于见到这种变化。
吃饭的时候,白鹭飞说:“包哥上午又打来电话,问我能不能抽空去帮忙,我说要征求你的意见。”
“他怎么说?”
“他说我又不是你的小嫩肉,凭什么要你管。”
江之航一口汤喷出来。这个死老包,管他那些小情人都叫“小嫩肉”,肉麻当有趣也算了,还敢把这个称呼用在白鹭飞身上。
白鹭飞笑得眉眼弯弯,“干嘛这么大反应?”顺手扯了纸巾给他。
江之航擦擦嘴,“别理他,他就爱乱说话。”
下午老包不屈不挠地把电话打到了江之航这里,口口声声要绝交,“你就藏着他吧,最好盖个金屋来藏,谁都不让见!”
江之航没办法,和白鹭飞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再过去一趟。临出门,白鹭飞却跑来道歉,一脸难为情地说去不了了。
“刚才碰到方总,他问我晚上有没有空,说有份报价要赶出来,但叶秘书请假,他自己又要接待客户,想让我帮忙。我看他很着急,就答应帮他做。”
江之航一听就知道是方逸尘故意为难,生气地拿起电话。转念一想又放下了。这样打过去质问,他又该和自己闹,反而对白鹭飞不利,倒不如自己帮着做完了事。
推了老包的约,江之航翻开资料大致看了看,是最近在谈的一个外贸项目,白鹭飞一个人只怕要做通宵。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那天方逸尘说了那么句气话,还以为会有多大动静,想不到他竟使出这么孩子气的招数来折腾人。
两人分工合作,忙到十点多,总算全部搞定,在公司楼下找了家店吃宵夜。
江之航见白鹭飞点的都是甜品,笑着问:“晚上还吃这么甜,不怕长蛀牙?”
“他也这么说过……但是我天生牙质好。”白鹭飞说着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你看我有蛀牙吗?”
“没有才好,不然疼起来能要人命。”
白鹭飞好奇地问:“你有?”
“是逸尘,我见过他牙疼。”那次差点没把他掐死,后来还是他陪着去医院补上了。
“你和方总关系很好吧?我听说他很器重你,短短一年,就把你从业务经理提拔到了常务副总。”
江之航苦笑,“我倒宁愿还是个业务经理。”因为方逸尘的“器重”,他这一年里听了多少闲言碎语,要不是能力卓越业绩斐然,只怕人人都会当他是个媚主惑上的小人。
白鹭飞了解地点头,“也对,虽然坐高位拿高薪很风光,但是压力一定也很大。”
“那是必然的。”
压力确实很大,不仅来自工作,还来自方逸尘。
报价交上去后,方逸尘没再指使白鹭飞做什么事。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周,江之航突然接到去B市出差的命令。
B市的大客户是公司主要业务来源之一,平时沟通都很顺利,这次业务部不知怎么捅了个大娄子,对方不依不饶,方逸尘便把任务派给了他。这个客户是他做业务经理时接下来的,出了问题由他出面也在情理之中,但江之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不放心地拉着白鹭飞一再叮咛:“我不在这两天,做好自己的事,千万别去管闲事!”
白鹭飞就是个烂好人,谁拜托他个事,力所能及的绝不会推辞。江之航不是不让他帮别人忙,只是做多错多,就怕给方逸尘抓住把柄来借题发挥。
“知道了,你说了这么多遍,我都倒背如流了。”白鹭飞把文件装进他包里,“还有什么要带的?”
江之航不好意思地放开他,“没了,就这些吧。”
白鹭飞抿嘴一笑,转移话题,“你不是有个朋友在B市吗,有没有安排顺道去探望?”
“有,准备送上门去当垃圾筒,接他一肚子苦水。”
“不会又跟他老板吵架了吧?”
“吵架?我看又是他欺负人家。”
“他胆子真大,老板都敢欺负。”
“牛脾气,倔得很。”江之航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记住,有事马上给我电话!”
白鹭飞好笑地推他,“再不走就晚了,飞机可不等你。”
江之航前脚刚走,行政部后脚就把白鹭飞请去了,随后电脑也被IT部搬走。
第二天,白鹭飞把手头工作和方逸尘的秘书叶葳做了交接,收拾好不多的私人物品,抱着纸箱离开了公司。
虽然人事部对外宣称是他自己递交的辞呈,但难免有好事之徒去打探到内幕,口耳相传,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方逸尘正在洽谈的业务报价被泄露,偌大一个项目落到了对头手里。完成这份报价的人是白鹭飞,按理说他不象会做这种事的人,但IT部通过数据复原,在他电脑里查到了被删除的邮件,清清楚楚记录了他和对方的交易过程。证据确凿不容辩驳,众人意外之余,纷纷感叹人不可貌相。
白鹭飞起先还想找方逸尘为自己洗刷罪名,看到他阴沉的脸色忽然就明白了。他心无城府,却并非不谙世事,前后一联想,就知道为什么会被泼上这么一盆污水。其实进公司不久,他就察觉到方逸尘似乎对自己怀有敌意,以为是错觉,原来不是。
有些委屈,但并不愤怒,方逸尘这么做不过是捍卫自己的感情罢了。比起那个人,这样的误解和伤害根本算不了什么。离开也好,至少江之航不用再因为自己而左右为难,电话也不必打,走都走了,又何必节外生枝,等他回来,这事情也就过了。
江之航做梦都想不到方逸尘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他想过他可能会使一些暗招来整人,但短短两天,白鹭飞即使被挑到再大的错处,也该有他回来斡旋的余地。却没想到他一出就是重手,竟然逼迫他辞了职。
捏着离职表,江之航冲进方逸尘办公室,第一次对他提高了嗓门:“这是什么意思?”
方逸尘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轻描淡写地回答:“喔,需要你补签个字。”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出卖公司利益的人,我想不出不开除他的理由。”方逸尘从容不迫地拿出烟来点上。
“这完全是污蔑!亏你还是堂堂总经理,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陷害一个小员工,你不觉得可耻吗?”江之航气得双手发颤。
“我卑劣?我可耻?”方逸尘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居然为了他指责我?你凭什么相信他是无辜的!”
“我当然相信!他那么单纯善良,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如果他真做了,我也难辞其咎,你是不是也要开除我?”
方逸尘象被踩了尾巴的猫,甩掉香烟跳起来,“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跟我作对?”
“他的好,我知道。”江之航深深吸了口气,“逸尘,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是我喜欢他,不关他的事。”
方逸尘大吼:“你承认了,承认你喜欢他!”激动地抬脚踹去,茶几轰然倒地。
“是,我喜欢他,他来应聘那天,就喜欢了。”
方逸尘的脸色迅速转为灰白,瞪视江之航良久,闭了闭眼,挥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