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定税率……”一想通其中利害关系,陈亮激动的道,“将军如此顾虑属下们,亮先代弟兄们谢过了。”
历来天朝诸将领待兵皆严苛,而如顾长生般考虑到让士兵发战争财者,还真是天朝史上第一人。
顾长生不动声色的看着陈亮,知道日后自己多了一名忠实的追随者……
次日,顾长生令随军将士皆精减行囊,只每人带了三匹马,便奔赴南其。
在南其与高车接壤处,顾长生顺利的与早在此处等候多时的援军会合。
会师后,顾长生立即将自己手上这些在高车的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的七千兵士中挑选一千人,组建铁甲骑,其余的全混编入援军中,依照先前建制,重整队伍。
一入南其境内,每遇城镇,顾长生仍亲领三支队伍攻击,让军队在战斗与鲜血中成长。城破后即刻屠城,不分老幼妇孺一律屠杀,在掠夺殆尽离开之际,再放上一把大火烧掉整个城市……
一次次的战争,让新兵们成为熟练的老手,知道当如何攻城如何破敌如何以最少的消耗杀最多的敌人……
于是,顾长生的名字成为噩梦和无敌的化身,传遍整个南其,更传遍北方大陆……
在顾长生血洗格卡因多滋曼彻来三座南其经济重城后,再无一城敢直接与之抵抗。大军所至之处,南其人敞开大门跪拜迎接……
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抵抗,直接向顾长生投降。为了活命,他们贡献出家产,为军队供应粮草,甚至派出青壮年参加顾长生的军队,向同胞举戈相向……
当顾长生在南其境内攻下第十三座城沙其后,南其国君欧阳赤虎率群臣亲自送来降书,废除复辟的帝号,自愿召回师从柔然的军队,成为天朝南其郡节度使。
此刻,顾长生的军队准备返回,与夏侯日月会师了……
是夜,顾长生夜宿沙其城主府。
空气中似乎仍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朦朦胧胧中,顾长生走在了遍布尸首的路上,他不解,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突然间,于尸山血河中,他看到了一个白衣人——那个人,长得赫然与他一模一样!
正面迎视着他,那人手指着那尸山血海,凛然问他,“这就是你所说的为民做事?”
顾长生不由自主的向他解释,“他们造反,妄图侵掠关内,他们该杀!”
那人冷哼道,“什么为民,什么该杀,不过是你为自己心中的暴虐嗜血找的借口罢了。你渴求杀戳!你盼望鲜血!而且,你欺凌弱小!”
“我没有!!!”
那人理也不理他,继续道,“你贪生!你怕死!你怯弱!你令生灵涂炭!你罪在千秋万世!你才是真正该杀!!”
“不不不!我并不贪生怕死!”
“是吗?”
顾长生急忙解释,“昔日我曾诛杀过那么多强大的敌手,无惧无畏。不管遭遇什么,我仍站起来,断然面对!这难道不是我的坚强与勇敢?!”
那人冷笑,“面对那些被你杀掉的人无惧无畏,不过是因为你有必胜的把握。若你真的并不贪生怕死,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上官清明一起同赴黄泉?”
顾长生汗如雨下,“他要我好好活下去!十三需要我!我要为百姓切切实实的做点事!”
“借口!只是借口!通通只是你为自己找的借口!”那人大笑起来,“你是个懦夫,背叛爱情的懦夫!贪生怕死的懦夫!”
顾长生大声叫道,“我没有背叛过爱情!我没有背叛过清明!从来没有!!——相反,是他背叛了我!!”
“若真没有背叛,为何不跟他一起死去?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是你随口说说而已。真正到了那最后的时刻,你为什么不与上官清明同生共死?!!”
不知道如何解释,顾长生只能悍然说道,“是他先背叛了我!是他先背叛了我!!”
“不错,下毒种蛊,另行娶妻,是他背叛你。但他一直爱你。他爱你比爱任何人都深,包括自己!甚至在那最后一刻,他想到的是,要你无恙离开!”那人冷冷道,“在爱你这一点,上官清明从来没有背叛过!——而你,却背叛了同生共死的诺言,逃离了长生殿!——顾长生,你才是背叛者!”
“不不不!”顾长生挥舞着双手,声嘶力竭的道,“他早就背叛了我!他要我死!他娶妻生子!他给孩子取名不悔!他……”
那人理也不理顾长生的辩解,继续道,“你不敢承认自己的卑劣,所以拼命找借口让自己相信:自己一切正确。你不敢承认自己怕死,所以拼命告诉自己:你是为了万民为了夏侯日月你才选择了继续活下来。——其实根本不是因为他们,你只是为了你自己!是你自己想活下去!是你自己贪生!是你自己怕死!”
那人滔滔不绝的说着,字字惊心,句句动魄。顾长生大汗淋漓的听着,面无人色。
“说什么为民。雁门失守,你会令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会令多少将士失去生命?”
“说什么心怀天下。高车南其,你屠杀了多少无辜百姓?你令多少人死无葬身之地?”
……
“不不不!”想不出用什么来反驳那人,顾长生只知道狂吼着,否认着。
睁开眼时,却看到自己没有身处那尸山血河中,仍在城主府中,身边,也没有那人,咄咄逼问……
……原来,是梦……
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顾长生松了一口气,揩掉额上的汗,如释重负。
……你可知,梦由心生……
一个声音不知自心上哪个地方又幽幽响起。
不不不!
再不能听到这个声音了!!!
顾长生一跃起身,抓起身边佩剑,自窗台纵身而出,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房间,向虚空舞动着手中剑……
次日,依原定计划,留下三千精锐驻守南其后,顾长生的军队带着丰厚的战利品,踏上与夏侯日月会师的路途……
王领轻骑一万五入高车。
初,兵士多为新募,且军中辎重不足。王遂以战养战,充我粮草,练我兵卒。一路征伐,军队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尺躯不活。时人皆恐惧,称其为“屠夫军”。
先,王曾劝高车逆首朱子通降。子通不降,遂战。我军即胜之际,叛逆自乱,斩子通以乞命。王拒之,破城后应前言,血洗高阳。
至此,高车破,再不敢起乱。
王令别将陈亮驻高车,自领余军以讨南其。其势疾如风,侵掠如火。
南其叛逆闻王之名而胆丧,自送降书,召回参战乱党。
如此,南其平。
王平高车南其二郡,历时三十九天,不亡一卒。
据悉,南其逆首欧阳赤虎后曾与近臣私语曰,“顾长生但在一日,吾等绝不可起一丝贰心。”
——天朝史亮王本纪
长生传【3】
夜。
顾长生躺在榻上,一边听着军帐外呼啸的风声,一边算计着战局。许久许外过后,才终于朦朦胧胧的睡去。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长生立刻反手握住枕边佩剑,侧耳聆听帐外动静。正值全身警戒之际,却听得帐外负责保护自己的护卫喝问道,“什么人?”
帐外人急急答道,“雁门急报!快让我见将军!!”
那声音,是折冲都尉杨万山。
顾长生霍然而起,“快进来!”
来人正是杨万山,没顾上行礼,他急急报道,“将军,雁门失守,我军溃败,赵帅身亡!”
顾长生的手抖了一下,以致火折子并未打燃。定定神,他打燃火折子,点亮油灯,方问道,“消息可确切?”
“千真万确。”杨万山恭声回道,“这是九殿下送来的紧急军报。”
顾长生接过军报,细细看着。军报写得很简短,只说明了雁门关失守,驻守雁门的五万大军溃败,主帅赵向南于乱中被人剌杀,并嘱顾长生直返雁门会合。
拿着军报,顾长生陷入深思中。
按照约定,雁门应在自己与十三会师后方才失守。如今却提前发生,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致他不得不提前动手……
雁门关一失守,柔然铁骑若再攻下幽水关,则可长驱而下,深入中原,后果,不堪设想……
军报,是正式公文,其中无法透露端倪,究竟如何,只有见了夏侯日月方能知道。
放下军报,顾长生断然道,“传令,大军连夜启程,全速前进,退返雁门,与九殿下会合!”
夜深,人静。
整个营地,除了巡逻警戒的兵士外,其他的都已睡下,为明日的行军储备体力。
军中主将夏侯子文的军帐中却仍有明亮烛光。
再过四日,便可到达雁门之东,待四围之势一形成,即可尽屠柔然。
夏侯子文凝视着山川形势图,笑了:
九弟,纵然你能看穿整个布局,派人战高车,但若你不与贺兰战,就是抗军令——抗令,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你平定高车又如何?你终究得乖乖到贺兰,与柔南联军苦战后再返雁门。而一至雁门,你纵不死于血战中,回朝后也无路可走——大位,你是此生无望了。
惬意的眯上眼,夏侯子文冷冷的一笑:
九弟,上一次,是你命大,逃过了一劫。但如今,你母妃已死,外公势微,对军令阳奉阴违纵敌逃逸打了败仗的你,又如何面对今上的雷霆之怒?——这一次,不,此生,你是翻身无望!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自近的自帐外响起。
夏侯子文喝问道,“什么人?”
“王爷,前线急报!”
经过斥侯的说明,夏侯子文得知:南其已降,欧阳赤虎自废帝号,召回了师从柔然的军队。
夏侯子文想了想,问道,“顾长生的军队伤亡如何?”
“禀王爷,”斥侯恭敬的回道,“属下无能,未能探明此点。但据南其民间传闻:顾长生不亡一卒。”
不亡一卒?!
夏侯子文震惊,若真是不亡一卒取下南其,那夏侯日月的实力实在可怕。
当初分配兵卒时,在他与赵向南的刻意操作下,夏侯日月的军队人数虽最多,但大部分皆是新兵,战斗力极低下,安排他与贺兰战,正是要他去送死,与柔然人两败俱伤。而夏侯日月,却能以这样一支军队,平定高车南其——而且,是在他兵分两路,削减了兵力的情况下……
南其人生性怯懦,南其投降并不能令夏侯子文感到奇怪,让他意外的,是夏侯日月居然舍南其而先战高车……
古来征战,皆是以弱小势力作为突破口,从而立威,力求起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作用。但夏侯日月偏反其道而行之……
的确,应该先取高车。
凝望着山川形势图,夏侯子文突然醒悟:若夏侯日月先取南其,南其接壤柔然,一旦南其告急,柔然人必从贺兰遣兵相救。这样一来,夏侯日月就直接对上柔然南其联军,若此时高车再派兵,则夏侯日月就必须与叛乱三方交战。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而他先取高车,南其人自私,为消耗高车实力,必不会派兵相救,等到夏侯日月一举拿下高车,大军压境南其时,南其投降,召回师从柔然的军队,就直接削减柔然人的实力,日后他与柔然交战,则可减轻压力。这样一来,他夏侯日月等于是只与柔然作战,成功率自然上涨。
高车兵精马壮,若夏侯日月真是不亡一卒攻下高车南其,其实力真正高深莫测……
又想了想,夏侯子文接着问道,“顾长生是如何攻下南其的?可是和在高车内一样?”
“是。”斥侯道,“顾长生在南其境内仍然如在高车内一般,烧杀抢掠,无恶不为。但到了后期,却只行抢掠,只要投降,便不再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