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晗一愣,他讲的是最近江湖上一位劫富济贫的大侠与朝堂四公主的故事,距二人隐居山林不过短短数年,山肆从小在山里不得外出,又是怎么听过这个故事的呢?心弦一动,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听过这个故事的呀?”
山肆:“忘记啦,好像好久以前,又是不久以前。”
常年在山里对外界时间_gan知确实会不准确,何况只是孩童,沈知晗揉揉他的脑袋,又问道:“那你还记得和你讲的人吗?”
山肆挠了挠头,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记得,是个白色大胡子叔叔。”
“大胡子叔叔还与你讲过别的故事吗?”
“没有了。”山肆脸色哀怨,牵着沈知晗的手指晃悠,“他凶巴巴的,都是骗我敷衍我,我想问公主是如何躲过侍卫逃出宫的,他说公主“嗖”地一下就出去了,这怎么可能嘛。听他讲没意思,我便不让他继续说了。”
“这你可冤枉他了。”沈知晗道:“公主确实是这样出去的,不过在这之前,那位大侠却早已与郢朝皇帝做了交易。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境界早已到达分神期,才智更是过人,为了求娶公主,他帮皇帝做了许多事,更是承诺终生为郢朝守卫疆土。能修炼到分神期之人本就不多,若真的B急了要强行掳走公主,虽不能成功,却肯定是会对宫里的军备产生威胁,若是被人趁虚而入,那便得不偿失了。”
“用一个本就用处不大的小公主,换一个衷心有能力高强的仆臣,可以算是笔再划算不过的交易了。至于那道声音,是因为这位公主x情娇蛮纯真,又喜爱*漫,向往话本故事已久,分明可以风光大嫁,却偏要大侠制造一出从宫nei将她掳走的戏码,令江湖人人称赞她夫婿天下第一英勇。还特意用了传送法器,在外人看来,便就是“嗖”地一声,便消失不见了。”
“你不是说若强行掳走,是不会成功的吗?”
“正因如此,才是天下第一的英勇。大侠虽然厉害,却断然是不足以从皇宫手中抢人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皇室能在修仙繁盛的千百年间存活,自然有其道理,更不乏投身皇室的门客,护卫,光是皇帝手下隐藏的能者,最少也应是元婴级别的。以一敌三尚且简单,若是三十人,三百人呢?大侠真气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皇宫里能者数之不尽,长久下来,定然是吃亏的一方。”
山肆长长“噢——”了一声,奇道:“那哥哥你是怎么知道公主是故意让大侠这么做的呀。”
沈知晗见前方视野开阔,目不转睛盯着两侧明显不同于林间种类的菩提树与高榕,随脚步行进,更是出现贝叶棕,槟榔,糖棕等本不可能不存在,亦不可能在此处存活的树木,心下惶惶,语速也慢了不少,“后来**二人到镇上参加花朝节,一时忘记伪装,有人从前见过大侠模样,当即报了官,大侠见事态严重,便也不再隐瞒,出示了皇帝予他的信物为证,将当年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大家知道误会一场,又因着这一出实在有意思,说书人便当作趣事记录讲述,而后逐渐流传开。”
山肆声音已小了许多,听着有些空灵,“花朝节是什么?”
正yu与他解释,面前却隐隐现出一座巍峨高山,坡顶是一座雄俊寺庙,高大的山门前有百级台阶,铺就到二人脚底,仔细一看,皆是白玉而作。十三重塔的塔刹直矗云端,寺庙四周围着高高黄墙黛瓦,墙角挂几缕破碎红色布条,随着山风浩*飘扬。
寺庙被浓烈山雾包裹,看不清仔细模样,山肆好似忘了刚刚发问,牵着他的手,三步作两步蹦上台阶,转头黑黑的眼珠子盯着他,zhui角咧至耳前,教人胆寒发竖。
——“来呀。”
42
【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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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步kua上白玉阶,离寺庙越近越觉不自在。
山肆的小手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不久前还是暖融融的肌肤交触,如今变得寒凉无比,如何烘也烘不暖。
低沉的梵音经贝透过厚重的墙面幽幽而来,似有人在不间断吟唱。庙门高悬牌匾,“无定寺”三个金字缀其上,殿台楼阁峥嵘轩峻,巍峨厚重,予人肃穆之_gan。踏进寺庙的一瞬间,一阵凉风忽而穿体而过,沈知晗不知如何描述那种_gan觉,好似神情恍惚短短一霎,又像是过了多年,回过神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寺nei殿阁庄严,竹香烟雾缭绕,并不像传闻中无人打理的颓垣之相。主殿大雄宝殿威赫庄严,宝殿正中供奉法神释迦牟尼佛像,两边供奉弥勒迦叶佛,佛像前整齐摆放两只蒲团,香池堆满了香灰,正ca着三_geng刚点燃不久的竹香。
沈知晗牵着山肆步入殿nei,正yu一探究竟,身后忽地传来一道平稳脚步声,转头回望时,不禁瞪大眼睛,尽是不可思议。
来人身着缁_yi,长发*足,面色憔悴,惝恍迷离,虽只有三四十岁面容,却徒生日薄西山,气数衰败之_gan,他眼神无法对焦,没有半分神采,对上沈知晗视线时,更像是在看一片**虚无。
——他认识这个人。
虽然隔过多年,他仍旧记得清楚——此人名叫高从易,周清弦出生,周秉常大摆宴席之时来过南华宗。彼时他身强体健,豪情恣意,侠者风范十足,还曾给沈知晗带过几颗集市上的龙须糖。
沈知晗记得他身后总是背着两把斧子,时常见人便抽出来大声介绍,炫耀自己亲手打造,威力极大,在南华宗侧峰一甩斧,召来雷霆万钧,折断一颗百年老树——那是长老养了多年的药木,高从易在众人赞叹声下心甘情愿赔了不少银钱。
那时他力有千钧,如今早已壮实体格不再,一身皮r形销骨立,鸠形鹄面,说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不为过。
沈知晗前行一步拦住他行进步伐,问道:“高大侠,您是否对我还有印象?”
高从易好似看不见沈知晗一般,撞过他肩头直往前行,到蒲团前直直跪下,双手He十,zhui里不停呢喃着几段梵文。
沈知晗不放弃,到他身边坐下,“高大侠,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三十年前您曾去过南华宗参加宴席,那时我还小,您记不得是正常的。那您记不记得周清弦这个名字?或是周秉常,那年邀请您到南华宗的就是他,周清弦是他的儿子。”
高从易仍不理会,低着头,肩膀*,整个人呈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
沈知晗思虑再三,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大侠**”
这一动作便出了事——高从易忽而挺直body,打摆子似的抖动,上下牙碰撞“得得”响着,他上半身不动,僵硬地慢慢转过头颅,好似脖颈与body分开,目光空洞,zhui唇不动,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传出,好似兽类低吟,咿咿呀呀的几个音重He,听不清讲的是什么。
沈知晗凑上前仔细辨别,却被高从易忽地一道嘶吼吓得跌坐在旁,惊魂未定,抬起头见高从易睁着大大的眼睛,瞳孔*成花生米大小,眼白占据整个眼眶。
他声音不带半分情_gan,毫无语T起伏,“你找我做什么?”
沈知晗一时语塞,平复ChuanXi才结结巴巴问道:“高高大侠**你为何会在此处?”
高从易:“我在哪处与你何干?”
沈知晗:“高大侠,我是从前在南华宗**”
高从易打断他:“我需要知道你是谁吗?”
沈知晗摇摇头,已过多年,他自然没有理由记一个陌生小童,只是难得寻到突破口,不愿就此放弃,又问:“高大侠可知此处原身为无定门?”
高从易:“你要找什么?——你不要问我,不要吵我,不要扰我,我要修炼。”语毕,又将头颅缓缓转回来,虔诚看向前方法神佛像,低喃梵语,再不理会沈知晗。
沈知晗仍不放弃,此处并非灵气聚集之地,在此修炼远远比不上一些二流门派宝地。高从易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无论他问什么,都无法再令高从易回答了。
山肆从二人见面起便一直站在旁侧乖乖等待,见状低下身子,扯了扯沈知晗手腕,“哥哥,你问不出来的。”
沈知晗疑道:“为什么?”
“——因为他专注于修炼,外界事物皆如锥刀之末,米粒之珠,就算他的好友亲朋来此,亦不能扰他半分。”
这句话并非山肆解答,声音空灵幽远,从殿外悠悠传来,随声音而来的,还有踏入殿nei的僧人,yao间佛铃走动间不断铛铛作响。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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