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堂的一只手还露在外面,青白一片,冷如冰霜。
叶汀握住他的手,缓缓阖眸,自言自语道:“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当年我们那么拼命,就为了脚下这块土地。那么努力的活下去,在那种修罗场上爬出来,却又把命丢在这里。我们为了什么**”
叶汀的声音像是揉进了砂石,磨得心头鲜血淋漓,他茫然的睁开眼睛,脸上是从未有过失魂落魄,他觉得有些冷,冷的唇齿发紫,止不住的哆嗦,忽然又心头蒙上暴戾,一拳狠狠砸在地上,指骨磕的皮开r绽。似要将怒火宣泄出去一样,朝沈堂怒道:“说好的喜酒呢,说好的活着出去呢,你欺我**你欺我!都说了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你**”
话音戛然而止,叶汀忽然弯下yao去,半晌哽咽出声:“是我没用,当年我能用命替你挡刀剑,可如今**我谁都护不住**”
叶汀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敌人的刀剑相向。
他起身,带着沈堂的尸体,沿着街头巷口,一路往下走。
至少他要送沈堂回家。
最后这一段路,由他来陪沈堂走。
叶汀曾道,沈堂的这一生被太多人所辜负,父M_兄长,至亲至爱,到头来却死在曾为之流血拼搏的土地上。
当年说好的荣归故里,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那些高居朝堂,一身清贵的文人墨客们呐,他们没有滚过边关的风沙,却用一支笔一张zhui就将他们的功勋全部抹杀。
他们背脊上的每一道伤疤,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沈家大宅的门匾上高高挽着白色的团花,主M_的灵堂上有香火和供奉。
沈家嫡长子见叶汀进来,身后的马车上是被轻裘裹住的尸体。对上叶汀眼睛的刹那,他惊声道:“你要干什么!”
叶汀视线落在灵堂正中间的牌位上,平静而冰冷道:“你说这是为什么,作恶的人能被灵堂以供,而除恶的人却要暴尸街头。这,公平吗?”
沈家嫡长子刚想要说什么,忽然看见叶汀手中剑光一现,剑锋已经将灵堂上供奉的牌位劈成了两半。
“死者为大,你这样会遭天谴的!”沈家嫡长子凄声叫道。
“天谴,你说什么是天谴?”叶汀的指尖抚过剑锋,凌厉的指向沈家嫡子:“你一个废物却夺走了沈堂的一切,你夺他Q,顶他职。你们都负了他,为什么他死了,你还好好活着?”
沈家嫡子颤抖着身子,徒然瞪大眼睛,头颅飞出去的刹那是什么_gan受?你眼睁睁看着天地颠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body倒下,眼睁睁看着满地的血喷薄而出。
叶汀手腕轻抖,甩落剑身上的一串血珠,他偏了偏头,看着地上还不曾瞑目的头颅,语气极轻:“看,这才公平。”
五十六
血溅灵堂,沈府众人皆惊声尖叫,仓皇而逃。脚步凌乱,容色慌张,不知是谁无意掀翻了桌案,谁无意弄倒了烛台。
葳蕤火光燃了素白的挽绸,火*YanYan掀起了灼热的风。
叶汀沉静地看着面前连滚带爬逃走的仆役,不为所动。
这种地方不如烧了干净,待烧光后,他重新为沈堂造一方祠堂。
打定主意后,叶汀索x噙着冷笑,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火光大盛。
魏渊策马疾驰而来的时候,正看见一_geng烧断的_F_梁落下,轰然一声砸在叶汀身前,火光四溅,掀起他的发梢和_yi袂,他一动不动,依旧站在火中跟火*对峙着。
魏渊一颗心像是被攥紧,眼前一阵眩晕。他一个翻身下马朝叶汀奔去,将人一把从火中拉出来。
叶汀被拉的一个踉跄不等站稳,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叶汀偏了偏脸,有些茫然的看向魏渊。
魏渊*红着一双眼,浑身发抖,他Xiong口剧烈起伏着,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看着叶汀脸上清晰的指痕,哆嗦着唇怒喝道:“你想死吗!”
叶汀垂下眉眼,睫毛轻颤。
魏渊咬了咬牙,一把将叶汀扣在怀里,紧紧锢住他脊背,发狠道:“你要B死二哥是吗,你何至于这样。芜若,你一句话,今天我就入了这火场,你想死,我陪你一起。”
叶汀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像极了困兽最后的嘶鸣,痛苦又绝望。
魏渊一双眼越发*红:“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你总该告诉我一声,总该听我说一句**”
叶汀神色越发茫然,半晌,低头小声道:“对不起,二哥。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魏渊怔怔看着他,紧紧阖眸咽下即将夺眶而出的苦涩,恨不得咬碎一口牙和着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还有什么能说的,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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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元初年,十一月初。
寒冬初至,北国一片萧瑟景色。
君后叶汀,聚兵压京,大理寺劫狱,火烧灵堂,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御史台集体宁死谏,废君后。白玉长阶前跪了三日,血书奏折。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自华律起用之时,皆是上行下效,叶汀死罪若neng,活罪难逃。
终,罢后位,贬至长门巷。
叶汀走的那天,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巍巍宫殿。
他这半生,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不过当年还在西北时,天山的雪,祁连山的水,还有策马并肩在身旁的兄长。
只可惜,天山的雪落不到上京的地,祁连山的水留不到上京的河,当年的兄长跟他之间也隔着遥遥的一个皇座。
一座之上,他肩负的是万民苍生。
一座之下,他踏入的是无边樊笼。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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