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作者:卖菜二尘
简介:
这是他送我的花。
我想,这是他送给我的花,最后的一束花。
标签:年下BE
他死在了三天前,死前给我送了一束花。
我看着窗台上摆放着的透明细颈花瓶中被风轻轻摆动的白色洋桔梗,花瓣上有星星红色,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怎么想到给我买这种花呢?现在好了,花还在,他却不在了。
他是诚心给我找不痛快吗?
说起来,他还算不上我的爱人呢。
死了就死了吧。
……
我也不觉得怎么。
就是,就是心里有点闷,也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我起身将窗台上的花瓶拿进了卧室。
他这个人做人十分失败,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骨灰还是我收捡回来的,如果不是看在他同我生活了八年,我才不愿意推掉工作去带他回家。
那束花,他一直捧在怀里,我到的时候他递给了我,还朝我笑了笑,我没有接,转身去给他拿纸巾,他就断了气。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跟我说,满嘴都是血,带血的笑容十分凄惨,我其实是想拿纸巾替他擦擦,可是他死了。
医生建议我把那束花丢掉,大约是觉得上面有血不吉利之类,我看着他的脸被医生拿白布掩盖,那束花被护士轻轻拿起来要往医疗垃圾箱丢,我下意识接了过来,原本想客套一下,但是当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染血的花瓣,喉咙里堵了一口气。
这是他送我的花。
我想,这是他送给我的花,最后的一束花。
我现在脑子里有些乱,公司的事也处理不了,文件在脑子里被撞得七零八落,张秘书劝我休息两天,我没推脱,下午开着车回了家。
他的骨灰盒是殡仪馆赠送的,很简单的一个木头盒子,一丝木香也没有,是很劣质的材料,我两天前拿回来的时候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我刚刚进门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那个盒子,没觉得不吉利,只是有点茫然。
他不会再回来了?我问自己。
茶几上的骨灰盒就是他了吗?
他不会再回来了。我的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往上窜,我咽不下去,忍得心口疼。
真是奇怪。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如果是以往,这个时候他就会红着脸小声喊我的名字,问我需要什么吗?问完他便会起身替我去做。
他有些怕我,因为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爱我。
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他曾说过人的语言是一种能够清楚表达情绪的方式,如果我不耐烦的话,当场就会把他骂走。他说完就傻笑,好像故意说了个笑话逗我似的,我当时给了他一脚,让他少抽风。
他笑得像笨蛋,浑身都在发抖,我看了好一会儿,想要伸手推他一下,让他坐好了,太不像话。
手伸出去,只碰到了木头盒子的边缘。
哦,原来他没有在笑了。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商场,我爸带着我视察,他穿得像个小乞丐,脏兮兮地蹲在大门前吃手里的馒头。
我看着他,他几乎是同时抬起头,一双大而亮的眼睛里窜出无助与惊慌,我朝他走近一些,他立刻站起身,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在这里,好冷,我暖和一些就,就走。”手里的馒头被他拿胡乱交叠的手指揉得不成形状,胳膊上不知道在哪儿伤的,一条大口子正在淌血。
大约是觉得新奇,我朝他递了一条手帕,开口道:“擦擦胳膊上的血,你身上还痛不痛?我让我爸爸送你去医院?”
他连忙摇头,“不痛啦不痛啦,我马上就走!”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可怜,所以我忍不住伸手拉了他一把。
只是小忙而已,甚至算不上帮忙。
他却一直对我很感激。
去医院的路上说没钱还我所以能不能随便把他丢在路边,我说不可以,他就哭丧着脸,“还不起,这样不好。”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看人的时候显得十分真诚可爱,我不知怎的顿了一下,说出一句,“那就一直跟着我,就不用还了。”
他睁大眼睛,我朝他笑笑,他便沉默下来,好似十分苦恼的思考了一阵,郑重地点点头,严肃道:“我会报答你的。”
他后来真的报答我了,对我一直都很好,这世上也许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
他那时候已经九岁了,记事清楚,同我说自己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后来被人拐卖一路乞讨,上周因为坏人要打断他的手他才趁机逃了出来,他说他不想这样骗人钱,我觉得他傻得可爱,这件事情的重点怎么是这个?
他很委屈,说做人不可以骗人的,做小朋友也不可以。
那以前怎么不逃?
他听我这么问,有些惊讶,然后嘿嘿笑道:“跑了呀,被抓回去打得可惨了,差点就把腿打折了,所以这次我跑了好远好远,好久好久,不敢停下来,就希望哪一天能找个可以安心躺着的地方,再也不用跑啦。”
“那就不跑了,跟着我吧。”我这么同他说。
他真的一直跟着我了。
从那之后跟了好多年,一直到死。
茶几上的杂物被我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我只是想让他自己安静的在那儿,只有他自己。
我看着他,心想,他确实是找到一个能安心躺着,再也不用跑的地方了。
我央求我爸留下了他,资助他念书,他便每天和我一起,从早到晚,从学校到家里。
我不觉得自己喜欢他。
充其量他就是我家的下人,我爸给我养的玩伴,他长得没有荣盛集团的小少爷好看,也不聪明,笨得不能再笨。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他。
所以,他告白的时候我打了他,他被我踹得摔倒,手里抱着的礼物摔在地上,是一大瓶手叠的星星,五颜六色的,摔了一地。
我骂他有病,他有些狼狈的抬头看着我,只知道笑,眼底却有一丝来不及收回去的无措与受伤,他好像有些不解道:“不可以喜欢你吗?可是好多人都喜欢你。”
我简直被他这个蠢问题气笑,真想一脚踹死他。
“别人是别人,你怎么能喜欢我?”
他说,“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因为你不喜欢我吗?”
……
我被他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确实不喜欢他,我只是不想丢下他,不想……他不再满心满眼都是我。
我真自私。
不爱他却要他爱我,又不许他爱我。
这世上做人真难,在我这里做他更难。
洋桔梗被我放到了他身边,我吃过早饭,觉得自己做的面条没他做的好吃,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
他厨艺是这些年练出来的,以前做的东西真的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不过,为了我回家能吃口热乎的,他去报了学习班。
他总是很认真的去做每一件事。
就连第一次和我发生关系,也是严谨又克制的,想起来有些好笑,你说谁看着床伴一脸严肃指挥你戴套然后在做之前给你背诵一遍成年人x生活安全注意三十项不阳痿呢?
笨蛋。
……真的是个笨蛋。
他毕业之后和我一起进了公司,做我的秘书,他其实一直做得挺好,工作能力很强,可是我还是招了张秘书进来,把他排在后面,他不再有机会每天黏在我身边。
早晨在家做好早饭,喊我起床,给我穿衣服,然后唠唠叨叨说起今日行程,第一天的时候我打断他,“公司的事归张行负责,用不着你多事。”
他露出茫然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也是你的秘书吗?”
我不耐烦,“你能和张行比吗?他什么学历你什么学历?”
“……可是我做的,不好吗?”
好,但是我不喜欢。
我已经懒得和他多说,他总是这样,好像初生牛犊一般懵懂,什么都要问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不乐意就是不乐意。
我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来如此多的热情,浑身上下仿佛使不完的劲。
生日的时候我同张秘书参加生日酒会回来,正想着洗完澡喝一碗甜汤当过完生日了,结果一开门被他拿礼花炸了一个激灵。
漫天飞舞的纸片五颜六色,纷纷扬扬混在彩色锡箔碎中,他笑吟吟地举着礼花筒朝我笑。
我沉着脸想要给他一巴掌,结果身旁站着的张秘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唐,整得不错。”
我瞪他一眼,寻思着什么东西,又朝唐念怀身后望过去。
一条白字红底的大横幅挂在客厅中央,上书一排大字——热烈庆祝陈郁安同志年满二十六周岁!
“……”
大约听到我心底的咬牙切齿,张行很快说要回家了,明天的行程他晚点发给我。
唐念怀这个笨蛋,挥手送着人离开,回来一口亲我脸上,笑眯眯道:“生日快乐郁安!我亲你这是礼节,你也要回亲哦。”
我脑袋爆青筋,磨牙道:“哪里的礼节?”
“法国?”他用疑问的语气说道。
我觉得他是太久没有挨我的打,皮痒了。
所以那天晚上,我把他做老实了——也许是没想到能得逞,他心理准备为零,哭得一塌糊涂,哼哼唧唧说“明明……明明说好了,说好了的,不搞,不搞的!”
可能是他那天晚上做的事太离谱,我脑子也变得不好使,左右是没忍住把他酿酿跄跄了,反正……他喜欢我。
又不用我负责。
我才不会喜欢他!
唐念怀的名字念起来很绕口,我让他改名,他想了想告诉我,这名字是小时候父母留在纸条上的,虽然不知道是思念谁,但是左右还是用着吧,也不知道换什么名字好呢,说到话尾他又笑起来,像个呆瓜。
我说他,取名叫糖瓜。
他嘿嘿傻笑,还真从口袋里摸了个八宝糖出来递给我,“陈先生吃糖,大热天的火气不要这么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