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沧鸣轻仰着头,靠着霁涯撑在他背后的胳膊屈膝坐在地上。
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别人指下,刹那前还千钧一发的危险,现在却从刺痛里传出让人懈怠的,酥麻的痒意。
他不由自主地咽下些许紧张,接着便_gan微弱的压力覆上喉结,他升不起戒备,在这一刻毫不理智地盲信霁涯不会伤害他。
霁涯从牙缝里抽进一口凉气,甩了甩手,拿出药瓶棉签给蔺沧鸣擦药。
“你手安分点,就不会受伤了。”蔺沧鸣故作冷淡的目光从眼角投下来,凉丝丝的警告。
“我与主上有难同当,足以体现出我对主上*胆忠心。”霁涯乐呵呵地说。
蔺沧鸣心说行吧,他_gan受到一道直白的审视,就针锋相对地偏头瞪了过去,然后看见靳笙反剪了花落月的手臂把人绑了起来,正若有所思地看他。
没等他出言质问,靳笙的视线在他和霁涯之间转了一圈道:“属下需要暂且回避吗?”
蔺沧鸣:“**”
霁涯的脑仁疼了一下,暗忖你回避就回避,还请示什么,匆匆给自己手上也抹了两把收起药盒,把斗篷解下来披回蔺沧鸣身上。
蔺沧鸣起身转过去卸下易容D回面具,花落月被擒,他才终于有j力看一眼这座毫无生息的宅邸。
身后影壁还残留着黑褐的痕迹,刀剑斩下的缺口里是经年未褪的血,枯死的树干上几个并排的孔洞,他还能清晰的忆起自己是怎样抱着小妹冲进火光,被迎面而来的箭雨B得狼狈逃窜。
“主上?”霁涯放轻了声音,伸手虚扶蔺沧鸣。
蔺沧鸣气息不稳,浓重的杀意逸散开来,在残破的院子里刮起阵阵*风,他低了低头,面色冷沉地吐出一口淤血,挡开霁涯走向花落月。
千机堂主脸色发白,动了动zhui角:“我要见阁主,就算你是少阁主也没权处置我。”
“院中的阵法有何作用?”蔺沧鸣直接问道,“为何要来蔺府?”
“我是为堂里寻找He适的新铸材。”花落月坚持道,“带我见阁主,我自然与阁主坦白,靳峰主是阁主最信任的人,你一定知道阁主不会让人随便动我。”
靳笙思索片刻:“我不知道,阁主有过吩咐,在修真境需遵少主之令。”
“你们**哼,要杀便杀,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动手。”花落月冷笑一声,“我与阁主关系非同一般,即便是阁主亲临,他也定会听我解释。”
“哎,这位堂主大人,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霁涯ca了句话,真诚地欠了欠身,“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张口喊打喊杀,我们就是问个阵法作用而已,您那百年不忘的好徒弟该招的都招了,不就是傀师吗,又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日后阁主若是与傀师He作,凭堂主大人的身份,兼职使节未尝不可。”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此大言不惭。”花落月一看霁涯金丹期的修为,顿时又摆起堂主架子,“什么傀师,不知所谓,我见不到阁主,不会回答任何问题。”
霁涯瞄了眼暗暗握拳的蔺沧鸣,忽然把他扯向一边,凑到他耳畔低声道:“我冒犯一下阁主,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随便。”蔺沧鸣毫无压力地答应了,花落月若真不答话,他也不能对幽冥阁的堂主怎么样,毕竟他的少主名头只是逢场作戏,幽冥阁就像流沙海,他动作越多,就陷得越shen,越抽退不开。
霁涯得到免死金牌,回身就趾高气扬地挑衅起花落月,笑得刻薄又浅陋:“您和阁主关系好,好到什么程度?你还爬上阁主的床了不成?原来您的堂主之位是卖来的,我说那嘉鸿真人对您念念不忘,原来您还有这等本事。”
花落月听得一愣,须臾之后拼命挣扎起来,瞪着霁涯目露凶光,若非靳笙压着他的胳膊肩颈,他只想马上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撕碎。
“你污蔑我便罢,还敢口出狂言诋毁阁主!我定要禀报阁主将你碎尸万段!”花落月怒吼。
蔺沧鸣眼皮一跳,为自己方才的轻率失言_gan到万分后悔。
“哦,原来没有A,那你说什么关系非同一般。”霁涯轻蔑地打量他,然后竖起三_geng手指,“我当场发个血咒誓言,让你看看什么叫非同一般——阁主对我可是十分上心,在我面前_yi衫不整,还温柔地笑着称我纪公子,连我从前有个说不清关系的男人都会宽容的给我解释的机会。”
花落月下意识的抬头看天,星河灿烂,没有半分乌云聚集。
若用灵力发下血誓,与誓言不符相悖便会引动天雷,要抵挡天雷不难,有所准备也不至于被劈死,但霁涯一点挨劈的意思都没有。
他愈想愈惊,愈想愈气,Xiong口的伤还断断续续的渗血,伤在右边,现在连左边也开始疼,哇地呕出一滩*红。
“你**你敢Seduce阁主!”花落月双目通红,“贱人!无耻!”
霁涯放下了手,摩挲着指甲吹了吹:“阁主已经不要你了,我与少主靳兄可是同一阵线,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聪明人及早站队,何不傀师少主两边押,大家都无耻,不如无耻的更彻底一点。”
花落月沉默下来,脸色*晴不定,又有几分颓然地坐倒。
靳笙也沉默下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一堆裂痕,想开口又不知从何问起。
蔺沧鸣不想沉默,想抬手打人。
霁涯一阵模棱两可的造谣,顿时把幽冥阁的局面变成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只要心中稍有怀疑,这颗不安的种子就会在不断的猜忌中破土而出,蓬勃生长。
“堂主是聪明人,好好想想吧。”霁涯好言相劝,拽着蔺沧鸣退到一边,像是要给花落月考虑的时间。
站到屋檐下时,霁涯忽然打了个哆嗦,干咳一声,对冷气源头蔺沧鸣标准且诚挚地作揖赔礼。
“对不住,我确实说得过分了,不仅侮辱了堂主的人格,还无中生有中伤阁主,我认罚。”霁涯郑重地道歉,“我个人十分尊重阁主,绝无非分之想,完全是为了让堂主配He供述,才出此下策。”
蔺沧鸣托起他交叠的双手,捏着细瘦的腕子用了些力:“堂主阁主我是无所谓,但你自己说出那些话,你也无所谓吗?”
霁涯正待思考说辞,蔺沧鸣冷道:“马上回答。”
“我一想阁主笑里藏刀的威胁我就脊背发凉,我这都是为了主上A!”霁涯可怜地说,“你掐疼我了。”
蔺沧鸣听着他故意放轻的尾音,心头又软了下来,甩开他的手哼道:“我有底线,再有下次,小心我罚你一个月不准开口。”
霁涯一听,这应该是迄今为止最有效的一个警告了,他想想不能说话就觉得可怕,赶紧承诺道:“绝对没下次,主上的底线那就是属下的底线,我势必拥护主上一切决定!”
蔺沧鸣稍微舒坦了些,没过多久靳笙也跟了过来,复杂地看着霁涯,金瞳都暗了下来,盈满沉重的黑色,好像对人类的_gan情失去信心。
霁涯一拍脑门,心说忘了靳笙啥都当真的毛病。
“纪公子,解释一下?”靳笙扯着僵硬的zhui角,试图摆出一个和善的表情。
“呃,都是优美的南疆话产生了误会。”霁涯擦了擦汗,“其实是钻了一点血誓的小空子,阁主只是在和主上的传音云图里跟我打了声招呼,问问我从前的履历而已,我们非常清白,靳兄千万不要误解阁主。”
“好。”靳笙听了这番保证终于扳回表情,“花堂主打算He作了。”
蔺沧鸣闻言直接闪身过去,霁涯正要跟,身后令人血ye冻结般的威势铺天盖地袭来,仿佛在黑暗中倏然被一双荧光闪熠的森冷兽瞳盯上,他脚步一僵按住剑柄,这gu寒毛直竖的杀气又转瞬消失。
“做人最好专心,否则容易丧命。”靳笙从霁涯身边经过,语气沉稳,不知是劝告还是警告。
霁涯松开剑鞘倒没生气,靳笙让他专心又没让他远离蔺沧鸣,说明他这个种田下属的身份也不是问题。
多么和谐友爱的邪派A!
蔺沧鸣回头看了看,霁涯轻快地追了上来,抱着胳膊看花落月一脸郁色。
花落月盯着地面,略带不甘地说:“阵法能找出蔺沧鸣的位置,用一件蔺府中蔺沧鸣用过的东西放在乾位,再寻一个蔺沧鸣身边之人踏在坤位,阵法启动后便会在这面罗盘显示出蔺沧鸣的所在方位和大致距离范围。”
蔺沧鸣心中一紧,接下罗盘看了看,指针正漫无目的的转悠。
霁涯探头一瞅,罗盘是最普通的那种,想必阵法才是关键,便开始琢磨着怎么能借用一下。
“傀师需要还念草,我想找到蔺沧鸣,只要交出蔺沧鸣便是大功一件,届时我便有足够的材料研究偃甲。”花落月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喜欢偃甲而已,就算为傀师做事,也没有危害过幽冥阁,蔺沧鸣是修真境之人,和幽冥阁并无关系。”
蔺沧鸣不理会他为自己辩护,追问道:“傀师的老巢在何处?”
“我不知道,傀师若是需要,会以偃甲之姿寻我,我之所以这般劳心劳力,就是为了彻底取得傀师的信任。”花落月说。
蔺沧鸣只对傀师_gan兴趣,花落月说不知道,他失望地啧了一声,却又冒出一个不入虎*焉得虎子的念头。
傀师行事如此谨慎,但既然傀师想要还念草,他便装作被抓送上门去,岂不是省了找人的时间**
“少主,阁主不愿让你涉险。”靳笙忽然提醒一句,又对花落月道,“花堂主说没有危害幽冥阁,那对墨煞堂的细作是全然不知了?”
“什么细作,我完全不清楚。”花落月扭头不认。
蔺沧鸣对接下来的审问不_gan兴趣,他抬手掐诀想要毁去阵法,霁涯出声阻止道:“主上,我们不留着阵法试试吗?”
“嘉鸿真人已死,还怎么试。”蔺沧鸣掐着雷诀不动。
“但玉霄派还有人A,玉霄山上与蔺沧鸣接触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何愁找不到阵法目标。”霁涯苦口婆心的劝,“有了蔺沧鸣就等于找到傀师!”
蔺沧鸣一时不知该不该夸奖霁涯为了组织尽心尽力,他苦涩地想我就在这,_geng本不用找,你让我怎么说。
“若是用**蔺沧鸣做饵,确实钓出傀师,但蔺沧鸣因此身亡,你有何_gan想?”蔺沧鸣探究地问。
霁涯心想他和男主又不熟,但这个上司似乎有一些奇怪的正道执着,就折中地说:“我对此表示shenshen的歉意和遗憾。”
蔺沧鸣:“**”
蔺沧鸣剑指一划,一道惊雷冲破天幕,轰然落在阵上,阵图的光芒顿时碎裂消散,缓缓归于沉寂。
霁涯赶紧跳开,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觉得蔺沧鸣似乎在针对他,炸开的雷电追着他爆出刺目的白花,他跑了几步双tui发麻,躲到蔺沧鸣身后揪着蔺沧鸣的斗篷,雷电这才熄下。
“把他带回栖州严刑审问,自然能得到有用的消息。”蔺沧鸣扯回斗篷冷声道。
“好,我明白主上的意思了。”霁涯无奈地跺跺脚,弯yao揉着大tui抱怨,“不做就不做嘛,我都被你弄麻了。”
蔺沧鸣隔着面具往后扫了一眼,被余下的几分不悦驱使,冲动地嘲弄道:“既然不做,你麻什么。”
霁涯:“**”
霁涯不禁大骇:“行A主上,进步神速,接得妙。”
蔺沧鸣话音落下回过味来,对上霁涯玩味的眼神脸上一热,别开头沉声道:“你还记得你在飞花城说过什么吗?”
“什么?”霁涯一愣。
“你再说你是狗。”蔺沧鸣语气淡然地重复道。
霁涯:“**”
霁涯尴尬地说:“那我给你表演个专业的十级口技犬吠?”
蔺沧鸣在口技两字上琢磨了一会儿,还没等D上眼镜,幸好靳笙拿着玉简闯入了两人的闲侃氛围,让他得以给被霁涯带偏的脑子喘口气。
“狗的问题稍后再说。”靳笙一本正经道,“阁主有令,带花堂主前往瀚城暗桩据点。”
“随你的便。”蔺沧鸣黑着脸说道。
“少主也要同行。”靳笙补充道。
“与我有什么关系。”蔺沧鸣皱起眉,“我不想知道瀚城哪里有幽冥阁的暗桩。”
靳笙微微低下头:“抱歉,阁主之命更为优先,若少主不从,属下会直接动手。”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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