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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莫惊春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陛下已经坐在身旁。

这几日,莫惊春的伤口逐渐愈He,除了每次换药的时候还能看到肩膀狰狞的缝He痕迹外,body也在逐渐好转。

伤口已经快能拆线了,就在这几日的事情。

莫飞河入宫来看他。

不管当时莫惊春入宫再有缘由,但是他在宫nei停留至今还未离开,对外终究是一个问题。

但是莫飞河入宫后,却什么都没有问他,而是寻着老太医详细问过莫惊春的情况,然后才端正地坐在床边。

莫惊春有些犹豫:“**父亲?”

他甚少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面对莫飞河,尤其坐立不安。

莫飞河不紧不慢地说道:“还疼吗?”他的眼神落在莫惊春身上,只余下淡淡的担忧。

莫惊春便笑起来,“没之前疼。”

挖出箭矢,缝He伤口,这些当然是痛的。

可这疼痛却是救了他的命。

莫飞河叹了口气,略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犹豫,片刻后,他将椅子拖过来,然后摸了摸莫惊春的头发。

他许久不曾做出这样的举动。

毕竟莫惊春已经不是年少的年纪,而莫飞河也老了。

莫飞河轻声说道:“是莫家对不住你。”

莫惊春眼神微眯,不紧不慢地说道:“父亲,您难道要学习兄长那样,万事都要先说一句抱歉吗?”

莫飞河:“你不在意,并非不存在。”

莫飞河得知莫惊春出事时,他其实正在入城。

毕竟西街的位置,还是更靠近他们要入城的城门,那里出现的*乱跟动静,比其他地方更快地抵达了城门口,守城的卫兵跟进出的行客议论纷纷。

“西街**”

“听说是莫家人**”

“**莫惊春**”

“出事**”

“受了重伤**”

“已经被送去官府**”

“是虚怀王的人。”

莫飞河猛地勒住马匹,看向刚刚出城的行商。

他身后的亲兵机灵地跳了下来,凑过去问道:“您怎知道,那就是虚怀王的人?”

那行商打量了一眼这批要入城的行商,虽然看着也是商人打扮,可是他却从他们身上_gan觉到一gu肃杀之气,不自觉变得_fu从了些,“我本来最后一站就是要去西街买点东西,结果正巧赶上出事,我就就跑出来了。那被围在中间的马车**我之前见过,He该是虚怀王府的马车。他们府上的马车会在角落画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我不会认错的。

“不过那莫惊春应该是被旁人带走了,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京兆府的人已经到了。”

“多谢。”亲兵说完话,利索地将一块碎银子塞给那行商,然后又走了回来。

莫飞河当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进城。”

莫飞河面无表情地说道。

熟知他脾气的亲兵都知道他已经怒极。

这一行人进城后并未停下,而是骑马在官道上飞驰,越过坊市,以穿ca的姿态迅猛地出现在虚怀王府前。

他没有去西街,因他不是医者。

莫飞河能做的**

他眼神幽shen地看着眼前的王府。

虚怀王在外有封地,京城中的住所,不过是一处五进的大宅院,却已经极致奢靡,就连门外的石狮子,都比别处要大上一圈。

阍室nei,门_F_露出震惊的面容,色厉nei荏地喝道:“来者何人!”

莫飞河骑在马背上,冰冷地露出个微笑,“莫家,莫飞河。”他一挥手,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亲卫便迅速地包围了虚怀王府。

这位纵横沙场数十年,一直谨慎的莫老将军的神色淡漠,仿佛眼前这座虚怀王府,便是下一个敌人。

“狄青和,将虚怀王府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老将军的声音淡定又从容。

“任何一人试图离开,格杀勿论。

“不论是谁。”

如果不是正始帝兜底,莫飞河这样悍然的举动,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莫飞河在看到莫惊春如今的模样,却是恨极当时没有杀入王府,将那虚怀王给拖出来。

闯出祸事的人是孔秀郡主,可教育子nv,任其如此纵容的人,却是虚怀王。莫飞河自然做不出去掠杀一nv子的行为,那当然是要打上虚怀王府。

莫惊春轻笑了声,淡淡地说道:“虽出了意外,但能够阻止孔秀郡主的恶行,也是一桩好事。”

莫飞河怔然地看着莫惊春,一直硬挺的yao身总算略弯下来,只那一瞬,莫惊春便莫名从父亲身上_gan觉到一种苍老年迈的错觉。

莫惊春微顿,下意识抓住了莫飞河的胳膊。

莫飞河:“子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险些为此丧命。你不觉得痛恨吗?”

父亲的话,让莫惊春茫然了一瞬。

他抿唇沉默了片刻,试探着说道:“痛恨孔秀郡主吗?她的言行卑劣,害了无数百姓,我自当是痛恨万分。”

“那她伤及你一事呢?”

莫惊春的脸色*沉下来,“她险些害死我身边的人。”

“那你呢?”

莫飞河不依不饶地问道,“你的侍卫确实差点为此陨命,可你不也如此?”

像是被莫飞河这么一问,莫惊春才有一种恍然而懵懂的错觉,他似乎忘却了这点。

痛恨**

莫惊春逡巡了自身的情_gan,有一刻,他是茫然的。

莫飞河的脸色有些难看。

却不是对莫惊春,而是对他自己。

莫飞河心里叹了口气,早些年在外奔波,长子十几岁就跟着他上战场,独留着莫惊春一人支撑门户。谁成想,他们还没来得及回来,Q子便病逝家中,当时一力支撑的人便是莫惊春。虽有长辈,可是当时老夫人年岁已高,早就力有未逮,莫惊春是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过来,回来的时候,甚至还能朝着两个冷硬的父兄笑,像是将所有痛苦的事情藏了起来。

再年长些,便是永宁帝的事。

莫飞河对永宁帝的态度很复杂,一方面若不是先帝,莫家不会有今日之威荣,可另一方面,帝王心术,先帝对莫惊春的打压磨砺却也是真。他和莫广生在外奔波,十来年间只匆匆回来过数次,莫惊春一直都说无事,可直到莫惊春成为东宫太傅后,莫飞河这才窥探到其中的隐秘。

没过多久,莫飞河便在边关接到了先帝驾崩的消息。

而莫惊春则成了新帝的宠臣。

这一变,就是数年的光影。

莫家逐渐兴盛起来,边关的战役也转为平稳,当莫飞河以为一切都要落下的时候,他却再度体会到那种沉闷的痛苦。

莫惊春并不觉得他如何,可是亲近的人却是_gan觉不同。

“子卿,孔秀郡主当街强抢而致使你受伤,你不憎恶郡主待你的行径?”莫飞河沉默了片刻,还是说得再清楚一些。

莫惊春:“愤怒的情绪确实也有,然她是nv子,我自不可能打揍她一顿。且这一次,也必定会秉公处理,溯源以往的罪过,倒也没什么可恨的。”

“那可不对。”

蓦然响起来的声音惊得莫惊春跟莫飞河一起转头,正看到正始帝kua步从门外走来。他一身冠冕朝_fu,异常严肃正经,那些珠帘交错的声音清脆,黑金靴子踩在地上,绵密厚实的毯子消去了所有的声音。

“陛下。”

莫飞河起身,_On the bed_的莫惊春也掀开被褥。

“躺下。”

正始帝冷硬地说道,在他身后还跟着老太医和刘昊等人,老太医冲着莫飞河欠身,便径直绕过陛下,拎着药箱在床边坐下,顶着这样诡谲的气氛开始给莫惊春诊脉。

莫惊春:“**”

老太医真乃非常人也。

这边老太医正在认认真真给莫惊春诊脉,那厢正始帝不疾不徐地说道:“夫子,老将军的话可是不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你这般,连仇怨都没有的宽和心x,这世间少有。若是谁都能像夫子这般,行事做派都这般随和的话,那世上的趣味就少了许多。”

莫惊春无奈地说道:“陛下这话却是不妥,臣只是觉得事态还在可控范围nei。”

正始帝却是看也不看莫惊春一眼,转而去跟莫飞河说话。

他们站的距离远,再压低声音说话时,莫惊春就半点都听不到了。

好半晌,老太医松开手,平静地说道:“日常走动没有问题,但是伤口的愈He还需要时间。这往后要多吃些补血的膳食,药方我重新再换过一遍,谨记暂时不可碰水。待会还得再换一次药**”

老太医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等他说完后,莫惊春便依着他的意思neng下了外衫,再露出了伤口的部位。

老太医快手快脚地解开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一卷卷退下,露出狰狞的伤痕,那些丝线缝在身上的痕迹刺眼得很,站在不远处的正始帝住了口,黑沉眸子久久地凝视着那大片缝He的痕迹。

莫飞河循着陛下的眼神望去,眼底流露出少许疼惜。

莫惊春对每次换药的擦洗跟剧痛习以为常,额头微微冒汗,他挨过又一次换药后,老太医清洗完手指,再按在伤口边缘挤压了几下,宽慰地说道:“没再出血了。”

莫惊春闷哼了一声,软着嗓子说道:“您再按下去,就差不多了。”

老太医呵呵笑了起来,将拆下的废弃布料丢到一旁,说是最近可以不用固定了,但是要避免沾水和脏污,便又用极其rou_ruan的布料小心地缠了一圈,“虽不用再包扎,但最好还是用干净的布料缠裹一些。”

莫惊春默默记住了。

莫飞河回神,正要跟陛下致歉,却发现正始帝还在凝望莫惊春,那黑沉诡谲的眸子像是在看着什么还未剥开的珍宝,透着一丝压抑的郁色。他心头一颤,险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一瞬,正始帝看向他,已经是沉稳平静的模样,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莫飞河心里原本想说的其他话一下子就藏入腹中,片刻后,他木着脸说道,“陛下,我儿莫惊春在宫中叨扰多时。如今老太医既然是这样的说法,看来是能够起身走动,既如此,还是莫要让他在宫中再待下去了。”

莫飞河的话He情He理,即便是正始帝也无话可说。

他斜睨了眼正坐在床榻上往这边望的莫惊春,平静地说道:“老将军言之有理。”这便是将这件事确定下来。

莫惊春微蹙眉头,倒不是对这结局有什么不满。

**陛下,当真无碍吗?

这些天,正始帝举止正常,甚至没有因为莫惊春受伤而做出什么冲动的举措。

莫惊春并非想自视甚高,若是陛下当真恢复正常,他自然是高兴。

可每每靠近正始帝,莫惊春都会有种刺痛的_gan觉,就像是陛下身上正涌动着无数扭曲疯狂的恶意,只是不知为何被陛下强行压制下来。

这也让原本决意要离开的莫惊春思虑再三,一直没有主动提起来要离开皇宫。

但如今莫飞河入宫,提出此事,也是He理。

正始帝应下,让莫惊春随着莫飞河出宫,那一应的动作也正常,理应**不会有事。

越是正常,就越是不正常。

莫惊春叹了口气。

不过下午,他便乘上出宫的马车。

对面坐着莫飞河。

暗十五没有跟着他离开,德百悄悄与他说,等他恢复后,会让他直接归府。

莫飞河今日穿着朴素,如果不是他板正的眼神跟犀利的眼神,谁也看不出这头发花白的人实则是掌握数十万大军的莫老将军。

莫飞河平静地说道:“子卿,往后,还是不要跟陛下走得太近。”

马车再是平稳,都会颠簸。

莫惊春的肩头被颠得隐隐作痛,额头冒着薄薄的汗,正在忍痛的时候,突然听得莫飞河的话,他的心头狂跳,脸上却是一点神情变化都没有,淡淡说道:“父亲,这是为何?”

他的语气淡定从容,像是随意发问。

莫飞河:“陛下这些年的行事作风,比刚登基的时候狠厉许多。你的事情,陛下大动肝火,压着京兆府跟三司秉公处理,可说是秉公处理,实则也是顶格待遇,如今陛下正在寻当初那些受害的百姓,说是要将那些曾经受害者的家人带来京城,让他们亲眼得见首恶伏诛的下场**你说说,陛下既是这样的态度,底下怎可能会轻放,最终当真定了车裂。”

说到最后一句时,就连莫飞河的声音也轻了些。

车裂是极刑,并未废除,但从来不上皇室。

虽朝廷还未刑不上大夫的地步,可是不管是权贵还是世家,有人犯法的时候,如当初张哲流放,就已经是严重。甚少会真的将极刑落到皇家中人身上,尤其还是一个娇滴滴的nv人。

莫惊春平静地说道:“孩儿倒不觉得残忍。”

他看向莫飞河,语气镇定,仿佛体会不到这简单字句里的血腥。

“此事,陛下与我说过。而我觉得,若是这叫残忍的话,那更为残忍的不该是郡主本身?她为皇室宗亲,享受权势乃是理所当然,可这份权力,却没有包括那些无辜被*戏耍的可怜人。”此时此刻,莫惊春的语气甚至显得有些淡漠,“如果她不愿意,自然可以继续为自己争取。只是孩儿觉得,这已经是她能得到,最好的下场。”

如果落在正始帝手中,那才是真正,最是不堪的下场。

莫飞河沉默了片刻,叹息起来,“你说得也有道理,能亲眼看到仇人伏诛的下场,越惨烈,才越能发泄他们心中的仇怨。”

有时候只简单的斩首,却无法发泄心头的痛恨。

莫惊春:“若只是简简单单的刑罚,倒也不必大费周章,让他们过来看了。”

不过顿了顿,他垂下眸,眼底幽浓波光微动。

“父亲,您方才既然有这话,那想必,应该不止是孔秀郡主的事情吧?”

不然依着莫飞河在战场上见惯生死的狠厉,他应当不至于对孔秀的下场有这样的_gan慨。

莫飞河淡淡说道:“从你出事到现在,虚怀王府已经被封十八日。”

莫惊春敛眉,这事是他知道的。

“**陛下不许任何人进出。”

除了正始帝亲自去过一次外。

这句,也是正常,若是能够随意进出,那还叫什么封闭?

可这句话如果是被莫飞河特地点出来,必然有他的缘由。

不可能是明面上这么简单。

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这个任何人**

莫惊春脸色微变,眼睫毛如同轻弹的羽翼,“连采买也不许进出?”

莫飞河颔首。

莫惊春闭了闭眼,一十八日,整个虚怀王府**

就算厨_F_准备的东西再多,可总有耗完的一日。

但**

莫惊春微蹙眉头,“就算没有新鲜青菜r食,可是最基本的米面,王府厨_F_难道没有存下吗?”

莫飞河缓缓说道:“虚怀王前几日刚刚发作过府上的厨娘,包括之前的厨娘和采买的东西,在封闭的前一日,刚刚全部都丢掉了。”他之所以对虚怀王府的事情知道得清楚,自然是因为查过。

早在七日前,看守王府的人就全部换成是宿卫。

莫飞河的亲卫已经撤离。

正是因为经过了前十来日的煎熬,莫飞河也从亲卫口中得知那一次陛下亲临时的恐怖**据说,虚怀王已经在饥饿中咬断了一个侍从的脖子。

可即便是这样,当日亲眼看到这一切血迹的正始帝却是笑了笑。

“虚怀王看起来大好,倒是另寻了出路。看来,倒是不必寡人担忧了。”他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出了府,不顾府上扑出来的哀求,帝王像是充耳不闻,又像是满心故意,大步出了王府,“来人,将王府锁上,什么时候那案子判决下来,便什么时候开门。”

帝王的话便是金口玉律,宿卫当即就将王府前后的门全部都封住了。

莫惊春听完莫飞河说的话,脸色变得沉默了些。

陛下,陛下**

莫惊春闭了闭眼,他的手段确实是一如既往的残忍。

孔秀自然有错,却也是虚怀王的纵容。

从虚怀王抛弃封地离开的时候,莫惊春就知道虚怀王已经成为正始帝的眼中钉,尽管陛下会有各方算计,但是如同虚怀王这等会抛弃封地子民的郡王,却当真只是耻辱。若是他依着正始帝的暗示尽早归于封地,那帝王或许还可以饶过他一命。

可虚怀王却是不肯,还闹出来这样的事情。

那前后两桩事情叠加在一块,正始帝不恁死虚怀王才奇了怪了。

莫惊春倦怠地捏了捏鼻_geng,轻声说道:“可有朝臣劝说?”

“连许伯衡都被*阳怪气嘲讽了一顿,”莫飞河叹息地说道,“谁不知道此举*损至极呢?可是陛下不肯放人,就只能硬挺着。”

莫飞河倒不是可怜虚怀王,他巴不得虚怀王死。

他只是从这一手段中窥探出帝王的*狠毒辣。

莫惊春眼下是得正始帝偏宠,可是帝王却不是先帝那般宽厚,是个喜怒无常,爱恨浓烈的人。他喜欢的朝臣,如莫惊春薛青许伯衡等,便在朝中上下享有独特的待遇,可他不喜欢的,如黄正He,王振明,林御史等这些,便是揉搓扁锉,各种境遇别有不同。

就像林御史,去岁还是高高在上的御史台大夫,可是年初就已经被褫夺了所有的官位,一贬再贬。

林家的事情不过刚起了个头,林御史就已经不再是官身。

而薛青看起来,还在查。

公冶启这样翻脸无情的帝王,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都能得到陛下恩宠?

若是不走近,或许还能斟酌一二,可要是成了跟前的人被记挂在心上,便已经是不同。谁都无法保证,这样的厄运不会降临在自身身上。

莫惊春苦笑了一声,喃喃说道:“父亲,您这话,却是说得太慢。”

他应该更早,远在莫惊春还未面临着一切,远在他还没有跟公冶启相交,远在他刚刚成为东宫太傅的时候,那时候**莫惊春才有选择。

如今,莫惊春却是没有了这个权力。

莫惊春回到家中,得到了家人的盛大欢迎,至少桃娘是哭得稀里哗啦。

她原本以为等自己回到家中后,再过些时候,就能看到阿耶回来。却没想到她没有等来阿耶,却是等来祖父一脸*森恐怖的表情。

她听到阿耶跟大伯娘说,说阿耶受了重伤,外头的大夫无法医治,被陛下的人马带入宫中去了。

她听说,阿耶一直高烧不退。

她还听说,那出事的郡主被逮捕了**

这十来日,桃娘心中惴惴不安,即便在莫惊春好转后,她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桃娘却一直在后悔当日离开的举动,难受得小脸发白。

桃娘紧攥着莫惊春的袖子嚎啕大哭。

大伯娘跟祖父哭笑不得,哄了桃娘半天,最后还得是莫沅泽扮猪猪,给桃娘逗笑了,又有安娘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良久,突然冒出一个字,“姐。”

安娘最近开始在学说话了。

那说话的速度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最先会说的却都是在身边的人。

比如“娘”,“嬷”,“姐”,“哥”等零零碎碎的字。

桃娘在安娘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她跟前晃悠,安娘自然是记得她。正歪在娘亲的怀里,好奇地看着桃娘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的样子,真真有些好笑。

桃娘用帕子擦了擦鼻子,有点堵,默默说道:“我,我没事了。”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不能够再小儿姿态下去,见家中长辈都看过她哭唧唧的样子,刚才一时情绪崩溃的桃娘顿时羞怯不已,捂着小脸跑出去换_yi_fu了。

莫惊春松了口气,险些吓出一身汗。

他略略动作了一下,松缓了紧绷的肩头,刺痛让莫惊春不改脸色,镇定地起身。

徐素梅看着莫惊春苍白的神色,心疼地说道:“佛祖保佑,总算平平安安回来了。可得让厨_F_做些补身子的膳食,才叫你这模样再好起来。”天见可怜,莫惊春本来就瘦削,如今却是瘦得连脸上都没几两r,方才进门时,春风吹过莫惊春的_yi袖,那露出来的手腕却是瘦骨嶙峋,遭了好大难。

莫惊春笑着说道:“多谢大嫂,不过我这身子已经大好,可莫要*费。”

徐素梅嗔怒地说道:“瞧着你这般瘦削的模样,哪里算是大好?还不快快回去休息,外头的事情,有我们呢。你可别想着自己一人撑着。”

这话都没说几句,莫惊春就被赶去休息了。

莫惊春到底是受了伤,body受不住疲倦,只是坐了马车,人就有些倦怠不已。勉强吃了点东西后,莫惊春没撑到晚上,就已经睡下。

此后数日,莫惊春一直没去上值,只在家中休息。

到底是亏空了body,莫惊春在吃食上也j细了许多,老太医批改的方子落到了徐素梅的手中,厨_F_严格按照老太医的要求做吃食,导致莫惊春这连着好些天都zhui巴没滋没味,唯一有味道的就是苦药。

就在这当口,墨痕要结婚了。

普通人家相看日子,只是He一下八字,再算一下宜嫁娶的日子便成了,到底没有权贵人家那么讲究。一月里头,墨痕的父M_拿着两人的八字再去算婚日,便真的将日子定在三月中,谁成想突然出了莫惊春这事,一度墨痕都要将婚事给停下,被徐素梅知道了,却是让他顺其自然。

凡事讲究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二回,便随缘分。

莫惊春回来的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墨痕。

他小心翼翼地给莫惊春送了喜帖。

莫惊春自无不可,收下喜帖后,一直准备着要给墨痕的地契总算可以给出去,再给了五百两做添头,墨痕完婚的那日,莫惊春还去参加了。

尽管只是略坐了坐,但墨痕却是高兴得不能自已,那晚上还险些喝趴下,最终还是卫壹等人给他挡酒,才没让他结婚当日就出糗。

莫惊春不能吃酒,所以也出现了一会,但这样已经足够。

等到三月底,虚怀王府的事情越来越压不住了。

住在虚怀王府左近的人时而能够听到从王府里传出来的哀嚎跟惨叫,仿佛夜半惊魂,却是谁都无法越过宿卫的防备。

这日朝会,六部尚书并当朝阁老齐齐劝说陛下释放虚怀王府的人,至少,也得让他们能够吃喝,不然怕是要造成人伦惨剧。

正始帝坐在御座上,漫不经意地说道:“虚怀王教nv不利,一连犯下如此大祸,寡人不是说了吗?只要这案子结束的那一日,便会放他们出来。”

户部尚书擦着汗,叠声说道:“陛下,如今案子已经判决,只等着最后执行,已经是结了呀!”

薛青也忍不住出列说道:“陛下,如今西街一案已经结束,并无哪里需要填补。”

“陛下,虽然虚怀王教nv无方,可是您当初封锁王府,却是断绝了他们的粮食,如今已经二十来日,再继续下去,怕是**”又一名言官忍不住出列,“孔秀郡主确实犯下大错,宗正卿如今还无法上朝,需得在家中休养,便足以看出她之恶劣。可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一人做事,一人当?”

正始帝漆黑的眸子变得shen沉可怕,仿佛被无声的墨笔涂上一层又一层*郁的黑色,最终变得如同可怕恐怖,他就像是觉得有趣一般,慢慢咀嚼着这句话。

每一字,每一句,就像是要踩断脊梁般磨砺扭曲。

“她配吗?”

帝王*冷地喝道。

“若非虚怀王纵容,孔秀何至于有这样的权势胆量,寡人却是忘了,虽然京城三日封锁结束,但还有不少宗亲被困不得出京,是吧?”正始帝的语气透着翻涌的*鸷,“诸位是觉得,寡人下手太重了?”

他忽而一笑,就像是之前的黑暗尽数收敛,全部都压在眼底,露出毫无*霾的笑容。

可正始帝越是这么笑,底下朝臣便越是颤抖。

正始帝:“若是觉得重,那应该知道怎么做了罢。以为山高皇帝远,寡人便什么都不知道?”

他摆了摆手,刘昊便捧着厚厚一叠东西出来。

正始帝冷冷地说道:“给他们看看。”

刘昊微微一笑,便端着这厚厚一叠文书下去,先是给许伯衡,再是分发下去。

许伯衡诧异,拿起其中一本来看,刚看了几眼,脸色便有些诡奇。

被分发的人中,不乏是刚才义愤填膺的大臣,但是在看到刘昊端过来的东西后,一时无言,说不出话来。

正始元年三月,虚怀王鞭打王府长史,抽断三_geng肋骨。

正始元年六月,徐沛王世子率众踩踏良田狩猎,误杀一十三名农夫。

正始元年十一月,长庆王掠夺数十美人,当街j杀王府官员。

正始二年正月,廖明王长史劝说廖明王节俭勤恳,被廖明王剥皮,挂在墙头示众。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正始帝已经在悄无声息地收集如此多的罪证。

而这些简短干脆的笔触,所书写的不过是寥寥一角。

罄竹难书。

就连那些还在朝上的郡王,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一副茫然的神情,正始帝居然悄无声息地将触角爬生到任何一处,如此诡秘,让人生怖。

正始帝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扶手,像是没有看到底下人的畏惧。

他一手拄着下颚,漫不经意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一人之事?”他睥睨之态,一时间无人敢注目,纷纷低头,不敢对上正始帝的眼神。

正始帝:“寡人正愁没个出挑的,结果虚怀王倒是好,正正撞在寡人手里。也罢,从此事开始,倒是好叫寡人知道,诸王在封地,究竟是如何嚣张姿态,

“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寡人_gan受到这份大礼的分量,He该也为诸王送还礼物,既然诸位觉得寡人太严,那就说明从前对待诸王实在太过宽松,方才会觉得这是束缚。寡人觉得,这可不是束缚,而是朝廷对诸王的关切。既如此,从此以往,诸王除了食禄,封地上下一应事务,都不可ca手,一切朝廷当管之事,当由朝廷来管辖。

“吏部尚书!”

“臣在。”

正始帝面无表情地说道:“因此事而空缺出来的位置,两月nei处置妥当。正巧正科的科考成绩已经出来,上一批翰林院的庶吉士都放去各司各职。”

“喏。”

张千钊也出列应是。

“各州道郡守刺史,皆需担负起核查属地nei诸王情况,若是再有诸王ca手事务,一应需弹劾朝廷。若是寡人知道有里应外He之徒,格杀勿论。若是诸王不长记x,如今虚怀王便是尔等的下场。”

正始帝的双手交错,放在小腹,微笑地说道:“寡人不希望再有一回。”

正始帝的雷霆手段一时间震慑了朝堂,即便许伯衡从之前便猜到了陛下的想法,却也在当下这骤然翻脸的情态中觉察出帝王隐而不发的暴_N_。

帝王所抛出来的话太过动*,一时间,朝臣无人敢于反驳。

刘昊见无人再说话,便扬声说道:“散朝。”

“陛下——”

方才说话的言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厉声说道:“可是虚怀王**”

已然起身的正始帝霍然转头,如同凶兽的黑沉眸子盯住他。

“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开府,听不明白寡人的话,是没长耳朵?”他*鸷地时说道,“没长,便割了如何?”

身旁的宿卫猛地往前踏了一步,鹰一般的眼神猛地盯上这言官的耳朵。

朝廷上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莫惊春的耳中。

彼时莫惊春正捂着肩头的伤势活动body,他毕竟伤及的地方是上半身,偶尔活动并不算难事,就是短时间nei右手并不能使唤。

莫惊春虽然左右手都能写字,但那毕竟是锤炼出来的。

往常生活的时候,没有右手来帮忙,还是会显得有些为难。

为此,莫惊春不得不让卫壹进屋来帮忙。

墨痕自打结婚后,莫惊春便不让他守夜,每天夜里跟卫壹一起轮值的人就换做了暗卫。暗十五的伤势还未好全,不过人已经回来了,如今就在莫府的小院里暂住。

“郎君,可是要再穿一件_yi裳。”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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