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明鹭川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表情也不再冷硬,端直着挺拔的脊背坐在沙发上看着夏文南。
夏文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说:“你骗我的吧?”
明鹭川说:“我为什么要骗你。”
总不会有人拿这种事情来骗人的。夏文南在下意识的反驳之后,很快也明白过来,他蜷曲起双腿,低下头将额头靠在膝盖上,噩耗来得毫无预兆,打得他措手不及,过了好一会儿悲伤才掩盖了他的怔忪。
夏文南想要掀开被子下床,回去亲眼看看他爷爷是不是还在,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先哭了。
他没有哭出声,埋着头不想被明鹭川看到。
可是明鹭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床边,抬起手轻轻按在他背上。表情总是冷漠的Alpha掌心却是温热的,隔着单薄的病号服贴在夏文南的背心。
夏文南这时候没有心情闪躲,他睁着眼睛,心里想到的全是爷爷。他大二寒假在外面打工,一直拖到快过年了才回家。那时候总觉得爷爷在那里,只要回去了就能见到,没想到一场车祸醒来,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直到夏文南感觉到明鹭川的手掌贴在自己因为消瘦而凸起的肩胛骨上,他才稍微回过神来,明显地侧身躲开了。
明鹭川的手掌落在空中,看了夏文南一会儿,沉默地收回手。
夏文南为了缓解尴尬,说道:“谢谢你,我没事。”
明鹭川转身朝门口走去,他伸手拿起吃饭时候搭在沙发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冷声道:“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夏文南道:“哦。”他看见明鹭川打开房门正要出去时,又想起一件事,急急忙忙叫道:“喂!”
明鹭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时下颌微微上扬,脸上没有多的表情。
夏文南只能小心翼翼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我手机?”
明鹭川说:“摔坏了。”
“摔坏了?”
“车祸摔坏了。”说完这句,明鹭川手扶着门把手等待了几秒钟,见夏文南没有别的话说,才离开病房。
下午林抒秋进来夏文南病房陪他坐了一会儿。
夏文南没什么精神,他听林抒秋聊了几句他的病情,突然问道:“你知道我爷爷的情况吗?”
夏文南没有父母,从小被他爷爷抚养长大,这件事情他们高中班上同学大多知道。不过已经过去了太多年,林抒秋听到夏文南的话也不禁愣了愣,说道:“我不知道,高中毕业我们就没联系了,还是这次你入院我才见到你。”
“我是车祸入院?”
林抒秋点点头。
“我自己开车吗?”
林抒秋想了想,“好像是吧,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车上还有其他人吗?”
这回林抒秋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怎么不问问明先生?”
夏文南想起明鹭川那张冷冰冰的脸,说:“我觉得他有点凶。”
林抒秋沉默一会儿,赞同地说道:“他是有点凶。”
夏文南抬起手想要抓一抓头发,险些碰到了头上的伤,他猛地收回手,说:“不行,我要回去一趟。”
林抒秋站起身,“你现在还不能出院。”
夏文南抬起头看着他:“我想知道我爷爷的消息。”
“什么消息?”林抒秋已经到了床边,挡住夏文南已经迈下床的一条腿。
夏文南仰头看他,说:“明鹭川说我爷爷死了。”
林抒秋不禁愣了一下。
夏文南神情有些茫然:“我找不到我手机,也不知道能联络到什么人问我爷爷的消息。”
“我帮你打听吧,”林抒秋说,“你别着急,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林抒秋出去病房打了个电话,到下午下班前,他带来了夏文南爷爷确定的死讯。
夏文南坐在病床上发愣。
林抒秋安慰他道:“节哀。”
夏文南点了点头,“其实我就是不死心而已。”早已经知道的结果,却还是带了那么一点侥幸,到如今,夏文南只能彻底死心了。
他情绪很低落,护工把晚饭送到病房,他看了一眼没有动。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慢慢下了床走到窗边。
傍晚的阳光依然刺目,穿透了玻璃窗户落在房间的地板上,然而这一点刺目的阳光正迅速地暗淡下去,角度也逐渐倾斜,直到最后一丝暗红从夏文南的面前消失。
天空变成一种深沉的灰蓝,只有远处的天际还残留着些许的红,很快就会完全不见。
楼下是一片小花园,面积不大但是开满了色彩鲜艳的花朵。在太阳光撤离之后,花园里亮起了橘黄色的灯光,让冷冰冰的医院中显出了些静谧的温暖。
夏文南听到病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没有回头,而是微微往前倾斜靠在窗边,支撑住自己虚弱的身体。
脚步声算得上轻柔,走到他身后停了下来。
夏文南大概猜到了是谁,但是不想说话,依然沉闷地在窗边站着。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明鹭川在他身后说:“该休息了。”语气一如既往的生硬冷漠。
今天晚上明鹭川看起来是不打算离开。
夏文南躺在病床上,将双臂枕在脑袋后面,看见明鹭川进去卫生间洗漱。
过了一会儿,明鹭川出来了,换了套睡衣,拉开旁边一扇立柜的门,从里面拉出来一张折叠床。
床的位置正和夏文南的病床平行。
明鹭川在床边坐下,正对着半躺在床上看他的夏文南。夏文南转开了视线看向前方,过了一会儿却还是能感觉到明鹭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于是又等了一会儿,夏文南转回去看明鹭川一眼,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明鹭川脸上的神情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那我该干什么?”
夏文南身体往下滑,同时拉起被子盖过胸口,小声说:“我管你干什么。”说完,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好像都过去了挺长时间,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下一盏小夜灯。
夏文南听到旁边的床传来晃动的声响,明鹭川大概是躺下去睡了,同时他听到明鹭川似乎是说了一句:“那你管我看谁?”
夏文南翻身背对着明鹭川,心想这个Alpha真是不好相处。
这一觉沉沉睡过去,第二天清晨夏文南是被病房门口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微微抬头只能看见明鹭川穿着白衬衫的高大背影。
明鹭川正在跟什么人说过,过了一会儿,他侧过身,夏文南先看见一大束漂亮的鲜花,随后才见到几乎被鲜花遮住上半身的年轻男性。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性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