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这三个月来,每周五下午,都会到四环外去看一个朋友。早上徐准出门时,照例和他打好了招呼,到公司后给手机设好闹钟,然后中午饭在餐厅随便混混,连轴转,一直忙到下午。手机闹铃响起,他丢下开到一半的nei部会议,做了两三句总结发言,把摊子甩给副总。眼瞅他tao西装出门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儿侧目,中国电影市场就是年初时说总票_F_会过十亿谁都不信,可不到年尾就已经爆炸x增长破半百,这么大的蛋糕,他们公司作为nei陆影业后起之秀,打着_chicken_血都啃不及,徐总居然还有空谈恋爱。
徐准开着他们家那辆破奔驰晃晃悠悠到家的时候,宋承刚好锁上公寓准备出门。徐准嘀嘀按着喇叭蹭上去,“哟,小模样收拾得挺俊的,”把墨镜一摘,“宋老师这是要去哪儿A?”
宋承一身黑_yi,岿然不动,站在门口看他耍贱。等车开过来,停稳了,拉开车门上去,“快走吧,我要迟到了。”他落座的时候,身上的_yi料传来让徐准熟悉的清爽气息。
宋老师习惯了穿浅色,今天陡然一身黑,冲淡了他平日过于温和的气质,紧密地包裹出body线条,有种令人挪不开眼的x_gan。徐准心情美得像刚剥了皮的水蜜桃,顿时把繁重的工作都抛到脑后,一路缠着宋承絮絮叨叨。说他公司上市后有哪些转变,说谢东婚后不为人知的生活苦恼,说哪家朋友新店开张请帖又送过来了,请他们俩过去参加烧烤派对。唠叨了十几分钟,发现宋承不爱听,靠在椅背上,神情很是倦怠的样子,不动声色把收音机音量T低,再顺手把窗户也关上。
宋承什么也没听见,躺在座椅上迷糊睡了一觉。临下车,也许是醒悟到这一路上对徐准太冷淡了,略微回过头来,语气里有点犹豫,“你就在这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徐准手一挥很大度,“您放心,我不吃醋。”
宋承把手按在车门,想笑又笑不出来,过了一会只说,“过了今天,你想吃也吃不成了。”
他转身上楼,丝毫也没有留念的样子。倒是徐准目光,一直盯着他背影消失在楼道shen处,才把方向盘转了两转,四处寻停车的场子。
宋承出来时怀抱着好几个大纸袋,徐准上去帮忙拎,顺便往里面捞了捞,满满一大袋数学论文。
“盛越去世了。”宋承坐到副驾驶座上来,气息不稳地说。
徐准拧钥匙的手顿了一顿,问道,“什么时候?”
“昨天。”
“这是他留下来的遗嘱,让我在火化的时候,把这些论文和资料一并烧给他。”
徐准想了想,昨天他忙到凌晨四五点才回来,回家后简单洗了个澡,躺到_On the bed_抱着宋承说了两句梦话就睡着了。早上七点,又匆匆洗漱上班,还真没来得及过问宋承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导航温柔的nv声在一车沉默响起,徐准侧过身去,用手背短暂地碰了碰宋承的脸,“有什么关系,他走了以后,我们照样可以每周带上几瓶酒,去看看他。”
周盛越便是这三个月来,宋承每周都要去看望的那位朋友。三十八岁,为人低T,洁身自好,数学家。自从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就辞去大学教职,在城中租了tao公寓当工作室,于闹市中潜心研究数学。宋承也正是从那时起,坚持每周去看他。没想到还是没能敌得过病魔,才三个月人就走了。
周盛越为人孤僻怪异,他的殡葬仪式,除了这世上为数不多被他所认可的那几个人,别的一概算作闲杂人等,要被轰出去。徐准照样被挡在门外。宋承看着他,很过意不去的样子。徐准挥手道,“Jin_qu吧,磨蹭什么,我就在外面抽支烟。”
宋承抱着那些纸袋烟在殡仪馆入口后消失了半个多小时,徐准一个人站在台阶下面,烟抽了一支又一支。最后他闲得无聊,靠在车外,数随身烟灰缸中落下的烟屁gu。
与宋承交往的人多少都带点飘渺的仙气,把徐准这种在世俗里打滚的人shenshen排斥在外。有些人觉得宋承配不上他,这是徐准所生存的那个世界。可是还有另一些人,觉得是他配不上宋承。他被宋承的交友圈挡在门外,不是第一次了。有时就算吃醋吃得快要爆炸了,能做的,也只有在星期五下午,默默地开着车,接送宋承出去会他那个长得不错x情更孤傲的朋友。
任谁另一半连着三个月跟旁人过从甚密,谁都得急。可他要是真把这点儿小醋当成酱油,向宋承倒出来,估计又只剩下挨揍的份。男人的Xiong怀就是这么被撑大的。还好现在人死如灯灭,徐老板再也不需要强忍着装酷了,只余香烟燃烧到一半的慨叹。
数到半打烟头,宋承出来了,两手空空,一路走过来,魂不守舍的。徐准扔下烟头,迅速上前给过去一个拥抱,“没事了。”他fu_mo着宋承头发,宋承两手从后背绕过来,紧紧缠住了徐准的yao。
这是一种真正的惨,尤其想到两个人在世上都无亲无故的,从此以后随着年岁越长,身边每再少一个人,都只有彼此可依偎。宋承那种心境,徐准十分能体会,抱着安慰了一会儿,拉着宋承手带他上车,一边给他系安全带,一边问道,“什么时候查出来的癌症?”
“三四个月前。”
“怎么没找人帮忙。你的朋友里有很多医生,我的朋友里也有,要是积极寻求治疗,再怎么也比这撑的久。”
“我问过了,盛越他不让说。”
不让说,不让说他几次三番在我面前示威占着你?宋承对朋友的称呼如此亲密,徐总脆弱的心窝窝被戳得又开始隐隐作疼了。他一边大力扯着安全带,一边看宋承那张明显苍白疲倦什么都不知道的脸,最终还是放弃似的想:算了,既然对手已经费尽心机遮遮掩掩,那么他又何必小肚_chicken_肠戳破一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到底也没有必要让宋承知道,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
宋老师是个真正的体面人。这种体面体现在方方面面,延泽到他和周盛越的友情上,两个陌生人偶然成为朋友,然后在对方困难的时候,不计代价,默默为对方付出这么多。什么也不图,什么也不为。也许只是为了在他走后,能够穿上礼_fu,安静体面地参加一场他的葬礼,然后在心中默默记得,他曾来过。
回去的路上,徐准瞅着宋承有些颓,边开车边道,“饿了吧,饿了今天咱别回家做了,出去吃火锅去。”说着要掏手机,“我把谢东和他Xi妇也叫上。”话音未落被按住了手。在徐准惊愕的目光中,宋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今晚就你和我,我们两个不行吗?”
徐准愣了一会儿,腾出手去点GPS,地图灵活地加载,在前面路口拐了个弯儿,“行。你在我们家最大,当然说什么都行。去吃粤菜好不好?你最近不是爱吃那个吗。”
他们常去的城中粤菜小馆,热菜点了一大桌,徐准心疼宋承,全点的是他爱吃的治愈食物。宋承却怏怏的j神不振,闹得徐准一口饭也没吃好。坐上桌后,就开始张罗,心思全花在如何摆布宋承吃饭这件事上了。
他们这馆子装修得j致,地方却小,一共就那么四五桌,中途有人把徐准认出来,围着要签名,徐准没签,请小姑娘坐下来,陪宋承聊了会天。然后等小姑娘们走后,给_fu务台打招呼,代她们结了那桌的单。
“现在还能走在街上,就把我这张老脸给认出来,那想必得是经常看电视,是娱乐新闻的资shen粉丝才行。”徐准边给宋承挟菜,边_gan叹道,“一看这帮小孩就知道,在学校肯定没好好学习。”
宋承正低头喝汤呢,忽然就被逗笑了,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面前的青菜和虾仁在不知什么时候堆得重重叠叠,跟过年似的。而徐准面前,连筷子和碗都被他嫌费事挪了开去。宋承_gan觉到心里头猛然被拉扯了一下,好似从浑浑噩噩的世界里,一下就被徐准拉回现实了,“你的碗呢。”
徐准一顿饭吃了这半天,还真没注意到自己的餐具放哪,把手中的筷子还给宋承,然后再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了,最后叫_fu务员。
“饭也能忘了吃吗。”宋承叹口气,最后默默叫_fu务员加酒,他想陪徐准喝一点儿。
他们朋友圈里的人都知道徐准这几年戒酒了,除非正式的晚宴派对,从此一应大小酒饭局,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算起来,他这几年真正喝的时候,估也就是偶尔陪宋承在家吃晚饭。有时徐准心情不好,宋承想哄他高兴,也会主动提出,要陪他喝两口。无论哪种情况,徐准都极为喜欢,因为有宋承陪他一起,喝酒这事就从物质享受,变成了一种纯粹的j神享受。而今天这顿酒,喝得却有些沉重,仿佛两个往事shen重的人对坐在一起,默默tian伤口。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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