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锋芒
裴衡之一人立于占星阁中,端详着陈敛几日前交还给他的一枚破旧铜币,因历久经年,那铜面已然破损,正面却隐约能见一个“裴”字。
裴家历代皆为占星师,只是自他祖父那辈才周折来到僅朝,而陈敛带来的旧物,含义shen重,藏隐过往。
铜币一面铸刻着“裴”字,而另一面,则是一个“泽”字。
泽,西泽国的国号。
在陈敛手展铜币的那一瞬间,裴衡之顿身敛眸,当即收了敷衍懒散的态度,皱眉凝目难掩心惊,他实在意向不到,僅朝御前指挥使,竟会是西泽司徒家的后人。
十八年前,西泽国国君昏庸无道,被佞臣谗言相欺,国势日渐衰微。僅朝,东骅,南疆遂三国He力围攻,yu蚕食瓜分西泽疆土。
当时,西泽国的护国大将军司徒沛,骁勇善战,英勇无双,哪怕西泽国国君如何软弱,颜面尽失,大将军都能凭一人之望,于黑云压城之际,威慑敌军。
只是敌军铁骑刀扬,He纵之力势猛,西泽半边疆土,全靠司徒家守,国君瘫软于龙座,只得依靠着司徒家流血牺牲而苟活。
最终,一夫之勇终究难抵御四方兵卒,都城城门告破,国君狼狈被擒,司徒沛以及他的三个儿子均惨烈战死。
而西泽国在众国面前,唯一保留的一点尊严,便是司徒将军府满门英烈之血,以忠国之名染尽边境黄土,折戟沉沙,将旗陨损,肃穆萧萧回*悲壮之歌。
而裴家原本也是西泽国臣属,在临战之际,裴家家主yu携亲眷仓皇出逃,不想却被司徒沛挥戟拦下。
降臣,不耻。
当年的裴衡之还是个小孩子,见势瞬间吓得大哭,全然没想到司徒将军会因他的哭声,生出几分怜悯之心,竟放了裴家一条生路,那一枚铜币便是他当年懵懂无知下,撞着胆子送给那阎罗将军的。
隐约记得,当时老将军似乎说了句,“我孙儿比你年岁还小。”
他已忘记自己当时回复了什么,或者说,他那时_geng本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之后,老将军从容御马奔向城门,年幼的裴衡之尚不能理解,原来,那便是取义赴死。
十八年都过去了,物是人非,鲜少还有人再提及西泽,而昔日那片黄沙土地,如今早已隶属僅朝,南疆,以及东骅,再无半点当年的样子。
裴衡之原也以为,司徒氏随着西泽的亡国,早已再无后人,所以当那枚铜币再现于眼前之时,他难免震惊又错愕。
来人毫不掩饰来意,说得直白,“裴掌事,给你个机会还我司徒家的人情,如何?”
若换作旁人如此无礼轻狂,早被他轰走,可此人不同,裴家相欠的岂止是人情那样简单,裴衡之试探地问,“你是司徒家的人?”
对方言简意赅地说出一个名字,“司徒沣。”
裴衡之瞬间反应,原来他便是司徒沛老将军口中的小孙儿,司徒沣。
不过这个名字,尘封于历史,他早已不再用了。
现在,他是僅朝的御前指挥使,换了复姓,改姓为陈,单名一个敛字。
敛,或取收敛锋芒之意。
裴衡之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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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虽明言交代下去,姜家小nv命格出现变势之事,不可扬言外宣,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子在宫里的耳目众多,于是还未相隔yi_ye,此话便传进了东宫。
穆凌紧紧摁着眉心,眉头shen拧,而后又控制不住突然发作,抬手将桌上的砚台狠狠摔在地上,却依旧控制不住满心烦躁。
他原本以为自己思顾得足够周全,很多年前,他便借着静玄师太的身份,暗自从姜媛那里打听姜娆以及侯府的诸多事宜,目的便是为了知己知彼,好趁机将猎物一口吃下。
一切都进行得顺利,甚至,姜家三_F_的nv儿都主动来投奔他,如此更是方便了他暗行计划。
可如今万事俱备,婚期就在眼前,甚至前几日,他还大张旗鼓地带着姜娆,在一众朝臣面前,将恩爱秀足。
不想偏偏天意弄人,钦天监的掌事突然出来作梗,扬言姜娆星位命势突变,福相尽消,还与皇家运途相冲,再无帝后之相,这实在狠狠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星象究竟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在说姜娆没了福运,还是暗指他这个东宫太子,没了继位运势!
此刻,穆凌简直坐立难安,他最担心的是,父皇对此事究竟是什么看法?是否会对储君位上之人,萌生怀疑心理?
“殿下,当年姜家nv儿被测出有帝后之相,我等皆以为这是天意。娶了她,不仅能得祥运,还可有边境数十万铁骑尽归于手,可如今,恐怕左右相悖,不可同一而得了。”
国舅爷躬身劝说,他自是知晓当朝陛下最是看重星途命势,将钦天监那帮闲人,都快供上了天,只因陛下当年出生之时,便是紫薇闪烁,秋星昼见,寓意吉祥。
“舅舅,我不甘心!”
太子将牙咬紧,面上再全平日里刻意伪装出来的温雅,他恨恨地说道,“娶了姜娆,边境三十万将士迟早归于我手,此等机会不可多得,岂容那群坑蒙拐骗的卜师胡乱进言,坏我好事!”
国舅爷叹了声,“可是陛下听信天命,最重运势,我们如何能逆天而行A。何况我僅朝兵权分散,不知侯府一家,尚有余地,可储君之位却是仅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若出差池,便再不能回转!”
穆凌表情突然变得*恻恻,目光也好似淬了毒,“那我只能赌一把。”
说罢,又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穆凌问,“宸王那边,可有异动?”
“宸王殿下被圣上派去赈灾已两月有余,那可是实实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我们的探子一路跟随,目前传回的消息是,灾民怨声载道,情绪难抚,宸王殿下束手无策,现阶段更是一筹莫展。”
闻此言,穆凌神色渐缓,仿若终于听到了些让人悦耳的消息,既威胁不再,他何苦庸人自扰,于是更加认定了心中想法。
舍一取一的选择他不做,江山和美人凭什么要他二选一,他可是僅朝堂堂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没有资格要他做断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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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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