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第十六遍，尹路终于受不了了。

“好了！”尹路用力拉上窗帘：“你不许乱动！听我的！”

尹路一步步指导纠正，手把手教。

靳无虞乖得要命，一直“好的”“好的”“是的”“懂了”。

“这下你可以开始动。”

“好的。”

事成之后，靳无虞毫不掩饰一脸开心。

尹路只能说勉强有点感觉，看他那副疯狂摇尾巴的样子，忍不住打击他：“60分而已。”

靳无虞继续摇尾巴。

“满分150！”尹路补刀。

靳无虞嘴角终于耷拉下来：“你没告诉我评分标准。”

“标准是我的主观感受。”

“主观感受怎样量化计分？”

……

“靳无虞，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走了吧？”

“可以。谢谢你。”

“你再谢我，我揍你信不信？”

靳无虞信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跟门把手斗争了半天，终于成功开门跑了。

尹路细想这几天的事情，追悔莫及。

鬼使神差点了一下“附近的人”，怎么就成了导师儿子的啪啪教练？！

这算不算报答师恩啊？

这个世界可真荒谬！

实在心烦意乱，尹路只好打开博士论文来转移注意力。

效果很好，码字改文，一直干到下午三点，居然忘了吃午饭。

错过了食堂的饭点，他只能下楼去教育超市买点包装食品将就一下。

可注意力一旦从论文上离开，他脑子里就不断浮现出靳无虞那张吭哧吭哧认真耕耘的蠢脸。

尹路买了面包和酸奶，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回到寝室。

继续写论文！

康德大战靳无虞！

不出意外康德又赢一局。

为了不再错过晚饭，尹路定了17：30的闹钟。

吃过饭上楼，他一分钟不敢耽搁，继续码字。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很快到了晚上十点。

尹路脖子又酸又硬，终于点了保存。

可还没等他关掉文档，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会吧！！！

“尹路。”

靳无虞的声音平静如水。

尹路站起来，走到门边，把灯关了。

宿舍的门缝有半指宽，他相信靳无虞一定看到灯熄了。

“你这样只能证明你确实在里面。”

靳无虞的声音稳如死狗。

“你有什么事？”尹路没好气地问。

“我想复习跟你做i的流程。”靳无虞可能怕隔着门听不清。

我艹！

你特么在门口嚷嚷这种话！

尹路赶紧打开门放他进来，不然明天能上BBS头条。

靳无虞换了身衣服，显然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

刚爬上七楼，他微微有些气喘。

看到尹路，他笑了。

尹路从没在别的成年人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

怎么这么纯真？

怎么这么无邪？

怎么这么……惹人怜爱？

“对我来说有点难度，”靳无虞显然是接着刚才那句话继续说：“要尽快复习巩固。”

尹路笑出声来。

小哥哥你真幽默！

我头回听人把精虫上脑说得如此三好学生。

“我在写论文，现在不行。”

尹路忍着肩膀酸痛，被迫又装模做样开始码字。

靳无虞拖来凳子在他身边坐下，正襟危坐看着他的屏幕。

“我等你。”

尹路哪里还写得下去论文，只能拉动文档，通读今天写的这三千多字。

“你写这些东西，很无聊，没有意义。”

靳无虞的语气好像在讨论天气。

尹路差点儿没跳起来。

你以为你是谁呀？

你懂个屁呀？

看了两眼，就否定老子的工作？

否定老子人生的意义？

师姐的话在耳边响起：“他是个天才！”“不能用常人的标准要求他。”

好好好。

“那肯定没你做的东西有意义。”

尹路强忍着揍他的冲动，阴阳怪气道。

“你知道我做的是什么？”

“不知道！没兴趣！”

靳无虞正要开口，尹路满脸怨愤地打断他说：“你是个大天才，大数学家！你做的东西，那都能在人类文明史上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我能跟你比吗？”

“也不能这么说。”靳无虞瞟了他一眼，就一眼，随即立刻偏头去盯着电脑屏幕：“我前些年还做了一点大问题，最近都是在写小文章了。只是一些技术性的……”

“我也是在做技术性的工作啊！”尹路忍不住脱口而出。

“解读文本不是技术性的工作。”

靳无虞说完，还摇摇头。

尹路已经气到满红耳赤，张口结舌。

可这个大天才，却还一脸坦然地耐心解释：“技术性的工作，是有客观评判标准的，是有对错的。你这些文本解读，只是你的意见，根本没法证伪。”

“我就是喜欢！我就愿意做这些，不行吗？”

“你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沉迷于编写很多字的成就感。”

尹路气得在不大的房间里转圈圈。

靳无虞却问道：“你不写论文了？那可以跟我做i了吗？”

大概是气得精神错乱了吧，在靳无虞天真又渴望的眼神注视下，尹路又鬼上身一样把窗帘拉上了。

上午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是真的重复。

靳无虞完全按照上午那次尹路的指示，复刻了整个过程。

甚至连触碰的位置动作的节奏，动作与动作之间间隔的时间，都一丝不苟地又来一遍。

“你记性真好！”尹路忍不住在亲吻的间歇说了一句。

这就打断了整个流程。

靳无虞起身，又从头开始再来一遍。

尹路哭笑不得，可害怕打断他又得从头来，只好死撑着屁都不敢放。

虽然流程一样，但已经熟练了很多。

天才嘛，学东西就是快。

这次跟上午比进步很明显。

尹路有爽到。

甚至在某个紧要关头，他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靳无虞应声停下了，一脸懊恼。

尹路抬手给了他一耳光：“继续！”

实在是没忍住，不一会儿尹路又冒了一句。

他只是想表达一下激动的情绪，可词句本身却是直白而下流的邀请。

靳无虞停了一拍，说：“好的。”

然后开始疯狂打桩。

在天人合一的瞬间，尹路突然开了窍。

靳无虞听不懂言外之意！

他只能从字面角度理解人说的话！

尹路被靳无虞从混沌中推醒，听见他问：“讲一下哪里还需要改进。”

“不要叫醒我。”

“好的。”

夜里不知道几点钟，尹路半梦半醒中感到有光。

靳无虞坐在他书桌前，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点鼠标。

“你在干嘛呢？”尹路声音迟钝而沙哑。

“做参考文献。”靳无虞倒精神得很：“为什么有的引用1987版，有的是2010版？”

尹路坐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他做的是我的论文？！

“图书馆里是2010版，我宿舍这本是1987的。”

“谁让你动我文章？”

“靳无虞！你不许动我论文！”

“为什么？反正我闲着没事。反正你最终要做。”

有道理。

爱做就做吧。

尹路躺下，抱着被子继续睡。

竟然越睡越清醒。

尹路只好起身坐着：“你是不是认床？”

体验变好了之后，看他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不是。床无所谓，我需要自己的枕头和被子。”

尹路下床开了灯。

他拖来另一把椅子坐在靳无虞旁边，看着他飞快拉动文稿，更改索引格式。

靳无虞把文档拉到最顶，认真地说：“目录你看一下。有的节标题字数太多，为了不换行，我改掉了。图书馆官网上的示例是去年发布的，今年最新的还没出来。五月中旬你再来关注一下，看看会不会新版有哪些区别。”

尹路定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就是这张脸诓我入坑！

“为什么一直看我？”靳无虞问，眼睛却没离开屏幕。

尹路回过神来：“你不是说，我做的这东西很无聊嘛？你不是看不上嘛？”

靳无虞动了一下，转头盯着尹路胸口。

“你已经写了98403个字了，现在重新开始不现实。以后你注意，不要再选这种研究课题了。”

刚刚才有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又被气跑了。

尹路抬手在他头顶扫了一下。

“你爸让我做这个的！”

靳无虞委屈地像个小学生，摸着头问：“你为什么打我？应该打我爸呀！”

尹路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他气笑了。

外面天色已经有了一点微亮，尹路终于又困了，自顾自回到床上睡回笼觉。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靳无虞已经不见踪影，电脑也关机了。

接下来的几天，尹路一个字也没有写。

靳无虞说“这些没有意义”，他就不停在心里从各个角度阐述和论证“这些有意义”，可就是没有办法再写一个字。

去他妈的。

我管你有没有意义。

老子就是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意义”算个屁呀？

什么叫“意义”！

尹路心情糟糕透顶，也没办法用康德转移注意力。

靳无虞动不动就在他脑子里敲门出现，瞠着那双小鹿眼问他：“现在可以跟我做i了吗？”

可以呀，你有本事来呀！

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人家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