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赤色是学校外一家酒吧，附近几所大学里的混子和高中的不良少年都是那里的固定消费群体。

程宝源磨磨蹭蹭到达赤色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他推开门往里走，过了走廊，入耳便是一段声嘶力竭又听不出调的摇滚。

舞池里灯光乱打，等下是疯狂扭动的人群，看得程宝源真想掉头就走。

他皱着眉爬上稍显安静的二楼，找唐凌留给他的房间号。

不过这酒吧没别的特色，就是走廊布置得跟迷宫似的，程宝源绕了好半天也摸不着门，最后还是楼层的服务生过来领着他，才找到指定的包间。

打开包间门，里面一样地吵闹。

服务生确定把程宝源带到地方后就离开了，只剩下程宝源自己傻乎乎站在门口往里望。

唐凌正无聊地坐在一群男男女女中喝酒，不时看一眼时间，他看到程宝源出现的时候眼睛一亮，笑着推开身旁的人，冲还在发呆的程宝源招了招手：“过来。”

“……”程宝源刚要迈步的腿顿时收了回来。

才不过去，你以为你召唤狗啊！

看他不动，唐凌不耐烦了，拉下脸，声音严厉不少：“叫你呢，别傻站在门口！”

程宝源僵持半天，眼看着唐凌脸色越来越沉，想到自己若真把这人惹怒了会有什么下场，不由吞了吞口水，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周围人早在唐凌开口的时候便把视线集中到了刚进来这人的身上。

唐凌身边的几个人开玩笑说：“唐少不是说要把马子叫过来吗？怎么这会儿来了个男的啊。”

也有人认出新来的人是程宝源，知道程宝源和唐凌不对盘，便顺着马屁拍上去，讽刺道：“哟，一个没注意，包间儿怎么混进来只老鼠啊。”

程宝源咬着牙没说话，反正唐凌叫他过来就是给他难堪。

倒是唐凌听完这些话后彻底黑了脸，不大乐意地说女友等会儿才来，又瞪了说程宝源是老鼠的那人一眼，对其他人道：“他叫程宝源，你们应该也有人认识他。程宝源同学是我的小跟班，他知道我们在这里聚会后，百般拜托我，说让我带他来开开眼见，本着同学的情谊，我只好答应他了。你们不用在意，该玩儿什么玩儿什么。今晚我全请酒了！”

前面都是废话，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唐凌说完后周围一群叫好声，很快都散开该唱唱，该喝喝，没人再去关注程宝源。

打发走了身旁几个磨磨唧唧的女人，唐凌拿起酒瓶从沙发正中的位置移到角落。

程宝源木着脸跟他一起转移——心想自己这样果然像个傻兮兮的跟班。

不知道谁点了一首死了都要爱，一圈儿人围着麦克在那儿狂吼，震得程宝源耳朵发胀。

唐凌忽然伸臂去搂程宝源肩膀，程宝源吓了一跳，警觉地和唐凌拉开距离。

唐凌淡定地逼近，程宝源退，逼近，再退。

很不幸，程宝源被唐凌挤在沙发拐角，很快便退无可退了。

唐凌露出一个胜利地微笑，霸道地揽上程宝源，往自己怀里拉。

“你要干什么！”

“？”唐凌侧过头，把耳朵露出来，表示听不清。

音乐声太响，程宝源不得不用吼的方式再来一遍：“你——要——干——什——么——！”

程宝源喊完就觉得一阵头晕，MD，本来这屋就地儿小人多缺氧，还要鼓足气和那些穷嚎的人拼嗓子，不晕才怪。

唐凌见状不禁笑了出来，他更靠近程宝源，仗着身型的优势把人罩在角落里，亲密地贴着程宝源的耳朵吹气：“傻了吧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离近点儿说话不就得了。”

对方忽然笑得如此亲切——那笑容就好像一条蛇在对一只老鼠示好，假得透顶——这让程宝源头皮发麻，心里警笛狂响，他厌恶地瞥向唐凌，排斥道：“我乐意喊，你别挨这么近，离我远点。”

主动示好对方却不领情，唐凌面上挂不住，笑容一敛，又换上平时那副嘲讽轻视的表情，咬牙道：“……不识好歹！”

程宝源顿时觉得舒服不少。

既然无法和谐相处，唐凌索性板着脸开始算账：“我说你胆子大了是吧，让你装备好再过来你就穿这身，你是故意装傻不知道装备什么意思，还是诚心想让我丢脸？”

程宝源一听这话，想到刚进门的时候，那些人起哄问唐凌怎么还没把女友叫来，顿时也怒从心起，他瞪着唐凌道：“这里这么多认识人，你却让我穿女装来，你才是诚心想让我丢脸……”

唐凌捏着他的下巴，无赖道：“我就是想让你丢脸，怎么的吧？”

“你……”程宝源咬牙。

见对方也咬牙切齿了一把，唐凌心情舒畅不少，捏了捏程宝源的脸蛋，暧昧道：“还敢跟我顶嘴对着干，是不是最近都太惯着你了？”

程宝源生气地盯着唐凌，抿嘴不搭话。

“还是说你想让我把你那些照片都洗出来，发给其他人看？我电脑里可存了不少呢，专门给你立了个文件夹……”

这是程宝源的死穴。

程宝源想到那些裸照和女装照，顿时脸白了，胆子秃了，再也不干瞪唐凌，他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对抗唐凌的勇气也像被戳破的皮球般，气全跑了。

唐凌得意地笑，乘胜追击道：“对了，我早上洗澡出来发现手机里的照片都没了，然后再一找，你人也没了——是你动了我的手机把里面的东西都删了吧？还干完坏事就偷跑……那手机里可不止存了你一个人的照片，你却把相册删得一干二净，我的损失太大了……”

程宝源气得手抖：唐凌就是在胡扯，那手机程宝源以前看过，里面明明只存了程宝源一个人的照片。但现在东西都删了，死无对证，唐凌怎么说就怎么是。

程宝源心里连着骂唐凌卑鄙，面上却只能强忍着，心道看这人还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结果，唐凌不负所望地无耻了下去，腆着脸道：“说说看吧，想让我怎么罚你？或者你帮我把照片都补上？”

怎么罚？怎么补上？难道要让程宝源重新摆一遍那些姿势，让唐凌拍吗？

“……”程宝源真想给唐凌一拳，但想到唐凌的手段，他又不敢，最后只能低下头，憋屈得眼睛发红。

唐凌说完等了会儿，始终不见动静。

程宝源就那么低着头，木头似的不动。

唐凌心里一动，贱兮兮地去掰程宝源的脸，程宝源越躲唐凌越往上凑。

待看清那通红的眼睛和委屈愤怒的表情时，唐凌“噗嗤”乐了。

程宝源看向唐凌的目光更添悲愤。

这眼神儿不错，唐凌满意地舔舔嘴唇，手滑到程宝源的腰间，不老实地摸来摸去。

程宝源身子一抖，目光又缩了回去，对唐凌敢怒不敢言，一副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大闺女样。

唐凌就是摸透了程宝源这幅性子，才如此吃定他：胆子小，虽然也有脾气但吓唬吓唬就软下来了。懦弱，爱生闷气。于是面上不自觉就带了份委屈，让人看着不但不可怜他，反而更想欺负他。

唐凌把程宝源圈禁在自己的领地，外人只看到唐凌的背影，却不知道这两人在做什么。他端起酒杯让程宝源喝酒：“只要你把这杯酒干下去，我就不追究手机照片被删的事情了。”

程宝源迟疑着没有去接酒杯，低声狡辩道：“你怎么知道照片都是我删的，说不定是你点错哪个键了，或者手机自己出毛病……”

唐凌稍微退开一点，冷声道：“哦，不承认啊……好，不喝也没关系，回头我把剩下的照片都传网上去，省得哪天一个不小心手机电脑里的东西又莫名其妙没了……”

“……”程宝源没辙，深吸一口气拿过酒杯，仰头干了下去，喝完顿时狂咳。

轰！口腔喉咙食管一直到胃里，都像是在冒火。

可怜程宝源平时喝三杯啤酒就倒的酒量，冷不丁干下去一杯度数不低的洋酒，整个人都头重脚轻要飘起来了。

唐凌笑嘻嘻的声音从似近似远的地方模模糊糊地传来：“怎么样？好喝不？”

程宝源摇了摇头，想远离这人些，却晕乎乎地主动靠向唐凌。

唐凌一手扶着程宝源，另一手重新倒好一杯酒，再度塞到程宝源手里：“怎么不喝了，还没喝完呢。”

“喝……”程宝源拿不稳杯子。

唐凌握着他的手帮他把杯子放到嘴边，边往嘴里倒酒，边道：“来，把这酒喝完，你未经允许碰我手机的这笔账就可以勾了。”

程宝源眯着眼边咳边把酒喝净。

如此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了半天，愣是又给程宝源灌下去两杯酒。

程宝源彻底趴下，脸红得一塌糊涂，歪倒在沙发上不动。

唐凌站起身去找纸巾擦洒在身上的酒水。

他弟弟唐宁今晚也一起来玩儿了，看唐凌过来，打了个招呼，又望向角落那里被灌倒的程宝源，坏笑道：“行啊你，哥，就说你没那么好心，还跟班儿呢，第一次来，看你把人给灌得。”

唐凌边擦手边做了耸肩的动作，道：“没办法，他自己挑战极限，非要喝的嘛，作为朋友，我又不能太小气不答应他。”

唐宁不信：“切，还朋友，跟我也装！就是个软包子嘛，搞不明白你把他弄过来干嘛？”

唐凌闻言并不反驳，只是看了程宝源那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弄他过来……吃包子啊。”

“哈？”吃包子？什么意思？唐宁脑袋上仿佛顶起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