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时而冰冷时而滚烫,头脑里亦重得像灌了铅般*痛著。渐渐地,周围暖意逐升,涣散的意识终是缓慢聚拢,连冀费力地撑开眼皮,迎面便是张熟悉的面容。
“烧总算退了。”楚梦shen将手从连冀额头移开,原本沈重的表情也显得轻松起来。
连冀看了看自己刚换上的干净_yi_fu,目光在车厢nei梭巡过後,最终落在楚梦shen脸上,嘶哑著嗓子问道:“这是哪里?”
记得自己驾车驶离芦*後连夜赶路,伤口又复迸裂,他担心追兵,不敢耽搁,便硬撑著继续前行,终至晕厥,不意竟与楚梦shen遇上了。
“我和君平已扫平了天下盟的总坛,正打算带领手下这三百亲兵进京营救你呢!你居然已经逃出来了!”虽然有无数疑问,但见连冀气色不佳,楚梦shen便将满腹疑虑暂且压下,拿过手边一碗薄粥递给连冀。“来,你昏睡了大半天,先吃点东西再说。”
连冀默默喝完热粥,气色略有好转,就听到车外一人喜道:“敢问郡王,庄主他是不是醒了?”
“贺昌?你还活著!”连冀一直以为这得力下属已遭遇不测,此刻倒有几分惊喜,掀开车帘,果见贺昌立在马车外,手里还牵著他的爱马*龙。
其时天已漆黑,风声呼啸掠过荒野大地,大雪犹自纷飞,地面积著寸许厚的白雪,反映出森森青光。
众人均已下了马,支起帐篷准备过夜。几个大火堆烧得正旺,驱散了几分彻骨寒意。
贺昌借著雪色火光,望见连冀形容憔悴,不由一阵难受。他早已从楚梦shen口中得知连冀被挑断手脚筋,成了废人,如今亲眼得见,越发痛心,却又不敢轻易表露,更惹连冀伤怀,便硬B自己收敛起伤心。
“庄主,属下那日奉命在林中接应,不久就遇到天下盟的教众来袭,多亏庄主的*龙马脚力无双,属下骑著它才逃出重围,可惜另一名弟兄没能赶上,丧生那夥贼子刀下。属下其後一直躲在黔南养伤,正好遇上楚郡王的大军攻破了天下盟总坛,属下便投奔了郡王,一起回京来找庄主。”
他虽已极力压制,但说到最後,声音终是哽咽了。
连冀叹口气,不想在这下属面前露出弱态,强打j神,淡淡慰勉了贺昌几句,放下车帘。
楚梦shen察言观色,心知以连冀心高气傲的x子,必定不愿多谈被俘之事,他也就不多追问详情,干咳一声道:“对了,我攻上总坛时听说皇上和云世子都负伤落入江中,可是真的?”
连冀苦笑著点了点头,随即陷入沈默。他对赫连贤宗的_gan情极是矛盾,既恨这父皇残酷无情,听信谗言狠心赐死他M_子,更恨其玷污了云锦书,可当真见到赫连贤宗坠江,他终究还是为之担忧。
无论如何,赫连贤宗毕竟是他斩不断骨血羁绊的父亲。
楚梦shen也呆了半晌,才叹息著安慰连冀:“我想皇上他们总有天命眷顾,应当能逢凶化吉罢。退上一万步,我将天下盟总坛付之一炬,叫那些匪类尽数葬身火海,也算是为皇上和云世子出了口恶气。”
连冀依旧默然,纵使那帮侮辱过他的贼子死了个干净,他的男x尊严也早已被人彻底摧毁。在云锦书面前,更已颜面扫地,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楚梦shen小心翼翼瞧了眼连冀的脸色,试探著问道:“那你又是怎麽从祖鼎天手中逃出来的?”
他有预_gan连冀不会回答这问题,果然他话音刚落,连冀紧紧闭上了zhui。
封君平早已搭好了帐篷,站在马车边已倾听了好一阵,这时再也按捺不住,踏进车厢毫不客气地道:“喂!姓连的,问你话呢!你怎麽突然哑了?锦书呢?他是不是还跟祖鼎天那混蛋在一块?他们如今人在哪里?”
楚梦shen朝他猛打眼色,封君平却只当没看见,只管像审问人犯般不停地质问。以连冀过去的所作所为,他没当著面骂连冀畜生,已经是够给楚梦shen面子了。
连冀薄唇更抿得死紧,压抑著呼xi,良久终是低声道:“是锦书放我走的。”
“呃?难道锦书已经恢复记忆了,不然他那麽恨你,巴不得把你剥皮剜心,怎会放过你?”封君平可是对那日莲湖畔的情形记忆犹新。
他无心道出的每一句,对连冀而言,都如心口一刀。连冀重重xi了口气,别转头不再理睬封君平,只把自己入京後的境遇向楚梦shen提了个大致,又蘸了点茶水,在矮几上画出云祖两人落脚的那座别院所在。
至於被云锦书所强,他自是绝口不提。
封君平不等他画完便xing_fen地道:“知道地方就好办。你说姓祖的受了伤,手下也没几个喽罗,我们这边有三百将士,还怕打他不过?我们一定能救出锦书。”
听封君平一口一个“我们”无比顺口,楚梦shen双眼都弯了起来,附和道:“君平你说得没错,何况我还有数万大军跟在後面,届时借勤王的名义进了京,便是每人一脚,也把那别院给踩平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得起劲,连冀却默不作声。楚梦shen终於觉察到他的反常,眉头一蹙。“你怎麽了?”
连冀低垂著头,声音仿佛是从喉咙shen处挤出来的,低沈缓慢。“我不会再踏入京城。要救人,你们去罢。”
楚梦shen和封君平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你你说什麽?”半天後,封君平颤巍巍地回过神,惊怒过头,手指几乎都戳到了连冀脸上。“锦书还在那贼人手里,你却要弃他於不顾?姓连的,你口口声声地说喜欢锦书,原来就是这样个喜欢法?”
楚梦shen也几乎要怀疑自己这外甥是否被风寒烧坏了脑子,愠道:“连冀,你说什麽混账话呢?”
“呵呵**”连冀笑得悲凉,起身便往车外走。“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吧。即使救了锦书,你们也不必再在他面前提起我。”
封君平气到七窍生烟,忍无可忍,当Xiong一把揪住连冀,厉声道:“混蛋,我现在就杀了你!”用力甩手,将连冀丢出了马车。
“庄主”贺昌骤见连冀被抛进雪地里,大惊,急忙奔上前想去出搀扶,却被跃出车厢的楚梦shen拦住。“贺昌你退下,让你家庄主好好静一静!”
楚梦shen俊脸出奇地冷,贺昌不敢忤逆,只得讷讷退到边上。附近的将士本在烧烤食物,说笑谈天,见状倒也识趣,纷纷退避到远处。
封君平仍不解恨,跳下车怒冲冲地走向连冀,想将之暴打一顿,却见连冀正手足并用,艰难地试图从积雪中爬起身来,刚换的_yi_fuXiong口又有点淡淡血迹透出。他怔了下,倒是想起连冀眼下废人一个,又受著伤,便硬把已经伸出去的拳头又收了回来。
对个废人大打出手,胜之不武!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怒气,他瞪住连冀冷笑道:“当初你折磨锦书时,可真够威风A!如今断了手脚筋,就连胆也没了,不敢再去救人了?连冀,我真没料到你是这麽个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懦夫!”
贺昌在旁听不过,几次想cazhui替庄主解围,但见楚梦shen身为庄主的长辈都不开口,他不敢逾距,只把面皮憋成了猪肝色。
连冀慢慢坐起,面色也如同天空不断飘落的雪花,白得凄凉。
被囚的时候,比封君平恶毒万倍的辱骂嘲笑,他都不知道听过了多少,早已麻木,_geng本不想为自己辩驳,更何况封君平骂得实是半点不错!
他确实是个懦夫。发过誓生生世世都要追寻云锦书,而今退*放弃的人,也是他。连他自个,都忍不住想要唾弃自己。可历经那噩梦般不堪回首的一切,他的心,也在那冰天雪地中死去了,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云锦书。
目光缓慢移向楚梦shen,看著男子目中的不满与指责,他凄然微笑道:“我现在这样子,跟废物有什麽区别?楚梦shen,之前的我,尚且留不住锦书,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入得了锦书的眼麽?”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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