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骥这才明白,从高高的悬崖跳下时,有白玉堂以身相护,他和小男孩才能毫发无伤。他怔怔望着白玉堂苍白如死的脸色,想起数日中白玉堂强忍伤势,对他们的拳拳爱护,终于落下泪来。
回到开封府后,展骥和小杂种果然如白玉堂所说,双双发起高烧来。开封府诸人看见两个孩子消瘦憔悴的样子,都心疼不已,公孙先生使出看家本事,汤药齐下,体质较好的展骥不出几日已退了烧,小杂种也好了不少,只是因为受寒,落下了咳喘的毛病。
可是公孙先生的妙手,却一直没有治好白玉堂,落崖时nei腑受的震伤,又被水中的寒气侵袭,拖了三天后,变得意外的沉重,各种汤药灌下,却始终不见起色。每次展昭来看展骥,眉间的皱痕总是更shen了几分,展骥几度想问白玉堂的情况,看了展昭的神情,竟不敢开口。
等他一能下地,展骥就溜到隔壁_F_中,亲眼看到白玉堂面色苍白,在榻上沉沉昏睡,任他如何呼唤都不醒来。这情形让他想起和娘亲见的最后一面,那时娘亲也是这样睡着,始终也没睁眼看他。
他泪如雨下,拉着白玉堂冰凉的手不肯放,一个劲儿的哭道:叔叔,都是骥儿的错,以后骥儿不到处乱跑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展昭把他抱在怀里,叹道:骥儿,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别怕,玉堂很快就会醒的,到时候他看你哭成这样,可要嘲笑你了。
展骥抽噎道:爹爹,之前我把珍珍子哥打伤那次,我跟叔叔说说了很难听的话,骂骂他Seduce你,不不要脸,还摔了叔叔给我的玉玉佩。后后来我后悔了,就想把把玉补好,让叔叔不生我气了,才才会去蓝伯伯那里,才会让坏人捉走。如果我没有乱乱说话,没没有打破玉佩,叔叔就不不会受伤,就不会一直不不醒过来。
展昭抿紧了zhui,轻轻放开了展骥,双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眸色转shen,目光落在展骥的脸上,一片枯寂,良久,方暗哑道:我宁愿被你那样说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被那样的目光望着,展骥恨不能时光倒流,让他可以收回说过的蠢话,又希望展昭能干脆揍自己一顿。可展昭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剑眉微蹙,抿唇不语。
展骥渐渐慌了,他从没见过展昭这样的失望伤心,他犯下这样的错,父亲一定很厌恶他,一定不想要他这个儿子了吧。慢慢的垂下头,展骥很认命的低声道:爹爹,你是不是要送我回常州了?却意外的听到展昭微微诧异的声音道:谁说我要送你回常州了?!
展骥猛地抬起头来,满怀希望而又有点难以置信的问:爹爹还愿意要骥儿当儿子?!展昭眸中泛起shen浓的怜意,双手按在展骥肩上,正色道:骥儿,你记住,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我终生不会娶Q,你将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的姓氏,我的血脉,我的武功,都只会由你继承下去,你明白么?
展骥听了这番话,先是高兴,看到榻上昏迷的白玉堂,又更觉愧悔难当,哽咽道:骥儿犯了这样的大错,害得叔叔受了这么重的伤,不配做爹爹的儿子。
展昭长长一叹,低声道:此事怪不得你,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错的人,是我,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话说清楚。
展昭将展骥抱在膝上坐好,仔细替他擦去满脸眼泪鼻水,淡淡笑道:你是我的儿子,而玉堂则是会与我共度一生的人,在我心里,你们两个分不出孰轻孰重,都是我最亲的人。我是男子,玉堂也是男子,我们在一起,确是于礼法不He,你跟着我们,有时也许会因为这个受旁人的委屈我此生不会娶Q,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父严M_慈的家,这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
展骥鼻间酸楚,眼中潮热,拼命摇头道:骥儿没有委屈,爹爹和叔叔对骥儿很好很好,骥儿已经很幸福了。他转望向白玉堂,大声道:叔叔,你快醒过来,骥儿会向对爹爹一样孝敬你的。
展昭眸光滢然,轻轻覆上白玉堂的手,低低道:玉堂,你听到了么,骥儿和我都在等你睁开眼睛,别让我们等得太久,好么?
当日晌午,展昭要去衙门当值,展骥执意守在白玉堂榻边,不肯离开,展昭劝了两句,见展骥心意已绝,也就随他了。而到了午后,昏迷了数日的白玉堂,终于醒了过来。
见白玉堂睁开双眼,展骥xing_fen不已,连声道:叔叔,你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水?Xiong口有没有很难过?要不要叫公孙先生来?
白玉堂眨眨眼,被这一大串问题炸得太阳*隐隐作痛,只得疲倦的笑笑,哑声道:我没事了,就是有点累,睡一会儿就好了。
展骥想起他昏迷不醒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噤,忍不住抓住他的手,颤声道:叔叔,你别睡了,别像我娘那样,一睡就不起了。
白玉堂微微一怔,随即回握住展骥的手,轻轻一捏,笑道:别怕,叔叔不会死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看你长大,然后和你爹一起变成白胡子白眉毛的老头儿。
展骥皱起眉毛,使劲儿的想,却怎么也想像不出展昭和白玉堂须发皆白的样子。白玉堂轻咳一声,拍拍身畔的床褥,道:骥儿,你也病着吧,过来躺下,陪我说说话。
展骥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守了大半天,j神有些不济,于是听话的爬到榻里,挨着白玉堂躺下。白玉堂给他盖上被,一进热被窝,他马上觉得眼皮沉得厉害,在白玉堂肋边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他满足的叹了口气,模模糊糊道:我觉得,你和爹爹还是黑头发没胡子好看。在白玉堂低低的笑声和耳畔稳定的心跳声中,他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展骥醒来的时候,有人在榻边轻声低语,他睡得手脚绵软,浑身懒洋洋的没有一丝力气,没有睁眼,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展昭当值回来,正和白玉堂闲谈。
只听白玉堂问道:我的剑呢?展昭好像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剑在火中太久,找到时已经变形,怕是不能用了。
白玉堂淡淡的哦了一声,便默然不语,展昭又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一起去趟龙泉,找人给你铸把好剑。
白玉堂冷冷哼道:我们一起去江南,谁守在开封!顿了顿,他语声一转,透着轻笑,道:猫儿,不如把你的巨阕给我用如何?
展昭声音中也带了笑意,低低道:我的不就是你的,你若觉得巨阕衬手,尽管拿去,到时我自个儿去江南好了。
二人说笑一阵,白玉堂话锋忽转,问道:和骥儿一起救回的那孩子怎么样了?展昭道:大体无碍了,仍有低热咳喘的症状,听公孙先生说,那孩子先天不足,身子骨羸弱,需要仔细T养才行。
展骥听到他们谈起小杂种,立刻j神起来,竖着耳朵听下去。
白玉堂轻叹道:那孩子瘦得一把骨头,身上都是伤,也不知在风雷寨里关了多久。展昭沉吟少顷,低声道:那孩子是生在风雷寨的。白玉堂身子微微一震,低叫道:什么?
展昭沉声道:我去牢里盘问了风雷寨的人,六年前,他们寨主虏回一位姑娘,留在山上做了押寨夫人。不足七月后,那位姑娘却产下一个足月的男婴,寨主大怒,把那姑娘贬为洒扫的丫头,镇日打骂,三年前,那姑娘被寨主酒醉后失手打死了。小孩子没了娘,也没人管,就靠山寨众人的剩饭剩菜活下了。
白玉堂切齿道:这群_Q_S_,对妇孺弱小居然也下得去手!他Xiong口剧烈起伏,忍不住闷咳几声,ChuanXi片刻,又问:那位姑娘是哪里人氏,查得到么?
展昭叹了口气,道:听风雷寨的人说,那姑娘在山寨数年,绝口不提姓氏,只以清荷自称,不过她被虏时_yi饰华贵,气质非凡,当是出身大家。我已下书请开封下辖诸州县的衙门将五到十年前年轻nv子失踪的悬案报上来。不过,几日前我到户部翻了一下开封城的户籍,看见仆j府的三小姐,闺名正是清荷,年纪相符,但六年前已经病逝。
白玉堂道:你到仆j府那边问过了么?展昭苦笑道:我连董府的大门都没Jin_qu,就被管家打发了,只说是董三小姐十七岁那年染了风寒,不治身亡。
听到这里,白玉堂微微坐起身,哼了一声,道:宰相的门_F_七品官,你这四品带刀护卫,哪里比得上仆j府的管家威风A。
展昭取了件外袍给白玉堂披上,又给展骥掖了掖被子,这才接道:我以为这条线就此断了,倒是公孙先生想起,数年前大人审过一案,案中牵扯到的一位老妇曾是董府的下人,我找到那位老妇人,她竟然就是董三小姐的*娘。
那董三小姐本是庶出之nv,并不为董大人所宠,偏偏又与府中的西席相恋,怀了身孕。事发后,家人B她打掉孩子,她抵死不从,与西席先生私奔离府。董大人派人追出百十里,却在云台山下找到那西席被乱刀砍死的尸身,而三小姐则不知所踪。董大人家丑不愿外扬,勒令仆j府上下对此事三缄其口,对外则称三小姐病故,从此不再寻找。
白玉堂叹道:风雷寨就在云台山中,被虏去的那位姑娘十有八九就是董三小姐了。她必是想保全腹中的孩子,才从了山寨的_Q_S_,只可惜红颜薄命,依然不能眼见孩子长大成人。看仆j府的情形,她留下的孩子,董大人怕是也不会认了。孩子生父那边呢?
展昭道:当年那位西席先生,孑然一身,并无家人。语声微顿,他低叹道:那孩子还病着,现下留在府中,方便公孙先生就近照顾,等病好了,应是会被送到善堂去吧。
展骥再也按捺不住,翻身坐起,大声道:爹爹,叔叔,别送小杂种走,他那么小,又那么弱,以后他再生病怎么办?就让他一直留在我们这儿吧。
白玉堂拧住他的鼻子,笑道:臭小子,装睡偷听了这么久!展骥奋力挣neng,抱着泛红的鼻尖雪雪呼痛,继续哀求道:叔叔,别送他走吧,他可听我的话了,留下来一定不会T皮惹你生气的。
白玉堂眸中笑意隐隐,zhui上却冷哼道:听你的话?你若再多个跟班儿,我看这院子能被你们翻个个儿!展骥有点急了,却见白玉堂转向展昭,凤眸含笑,扬声道:猫儿,你觉得给骥儿添个D_D如何?
展昭剑眉一挑,沉吟片刻,正色道:玉堂,此事不宜轻率决定。白玉堂唇角上挑,笑意中却带些冷诮,淡淡道:怎么,你可以有骥儿,我就不能有儿子么?
展昭眉心微皱,语声略带无奈,低低道:你知道我并无此意,只是收养一事,牵系那孩子今后的一生,总要考虑周全才行。
白玉堂敛了笑容,凤眸凌厉,望着展昭,冷冷道:你怎知我必是临时起意,而非思虑周详?展昭被他这么瞪着,闻言只好苦笑,眼角浮起疲倦的细纹。
白玉堂神色微动,垂下眼眸,盯着身前的棉被,zhui角倔犟的撇着,有些赌气的样子,语声却温和了许多:那孩子久历磨难,有种坚忍不弃的韧x,眼神澄澈清灵,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很投我的脾气。我在那山谷里时就想,等neng险之后,我便收他做入室弟子,把一身本事都传给他。如今他无父无M_,无家可归,我**
不待他说完,展昭便握住了他的手,微笑道:原来你早有打算,我怎会反对,明儿一早,我便向包大人禀明此事。
白玉堂嗯了一声,抬起眼来,眸光中漾开了暖意,口唇微动,低低道:猫儿,适才**展昭又打断了他的话头,温言道:你伤得不轻,又跟我说了这许久的话,还是再睡一会。不然公孙先生晚上送药过来,又要长篇大论的教训你了。他望向展骥,道:骥儿,你从榻上下来,回自个儿_F_里去,让叔叔好好休息。
白玉堂冲展骥眨眨眼,笑道:骥儿,这下可遂了你的愿,高兴不?展骥只是一劲儿的笑,展昭在旁叮嘱道:骥儿,今天听到的事,不要对别人说,记得么?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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