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握住他微涼的手,溫然道:『你的四位哥哥和馬漢他們,這些日子忙得人影不見,我心思遲鈍,竟沒有發現異常之處。想來是大人和公孫先生體恤你身體未復,不想讓你*勞。』他淡淡一笑,接道:『展某都是借了白五爺的福澤,纔免掉了這番忙碌。』
白玉堂剔透玲瓏的人,既知展昭開解他的心意,也就不願辜負,哼了一聲,撇zhui道:『你一個人擔兩個人的差,還嫌自個兒不夠忙麼?籌辦紅事,處處瑣碎,倒是不沾染落得清靜。』他反掌扣住展昭的手,放柔了聲音道:『你一天沒睡了,早點歇下吧,不然明天喝喜酒可沒j神了。』
展昭點點頭,先扶白玉堂在榻上躺好,自己方解了外袍,也躺了下來。過了一會,展昭忽然轉過頭,很認真的問道:『玉堂,你打算明兒個送什麼賀禮呢?』
白玉堂想也不想,隨口道:『我從陷空島帶來的沈香還剩著些,明兒我再加點料,配成香餅送去好啦。』他傷後體虛,此時倦意已shen,半睡半醒的答話,連眼也沒睜開,也就沒有看到,展昭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紫藤花香隨著徐徐晚風幽幽飄遠,展昭披著一身夕照殘霞,匆匆踏入開封府。他本想早些了了公務,誰知在衙門裡被瑣事纏著拖不開身,後來又在街上耽誤了不少功夫,回到北廂居然已是掌燈時分。
一進門,只見白玉堂坐在桌邊,隨手擺弄著一個小木匣,眉間隱隱透著不耐,身上穿的卻不是素日的白_yi,而是一襲淡紫長衫。
展昭放下手中物什,歉然的笑笑,剛要解釋,白玉堂搖搖頭,指著榻上一疊_yi衫,道:『行了行了,不必多說,趕快換_yi_fu吧。』
展昭脫了官_fu,拿起_yi衫,微微訝然道:『這不是我的A?』
白玉堂嗤道:『當然不是你的!』他向展昭的_yi櫃瞥了一眼,面上浮起萬般不屑的神情,『你除了官_fu,上上下下就那麼兩tao洗得發白的舊衫,你不寒磣,我都替你覺得丟人。你難道不曉得,去喝喜酒應該穿新_yi麼?』
展昭立刻識趣的閉zhui,乖乖換上石青長衫,整個人長身玉立,英挺軒昂間又增三分倜儻之意。
白玉堂半瞇著眼,滿意的上下打量著他,調笑道:『果然佛要金裝,「貓」要_yi裝,這樣收拾一下,倒是勉強可以見人。』
展昭為之氣結,正要反脣相譏,想說五爺就算蓬頭垢面,依然風采奪人,卻記起相貌俊美正是這小氣老鼠的死*,他自己說得,旁人卻萬萬不行。猶豫稍頃,終於還是忍下,一邊安慰自己大人大量不計較這等口*之爭,一邊咬牙拎起笑得囂張的那人出門。
開封府後廳上下布置一新,懸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展昭和白玉堂趕到時,旁人早已到齊,展昭一句『展某來遲』還沒說完,就被四校尉拉到一邊灌酒,白玉堂卻被四位結義兄長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傷勢。
白玉堂不厭其煩似的一一應著,脣邊噙著極淡的微笑,唯有不甚放心時時望著他的展昭,沒有錯過那雙鳳眸垂睫掩住的空茫之色。
辛酉吉時一到,便由包大人主婚,公孫先生贊禮,新郎新娘拜了天地。禮成之後,新娘入了洞_F_,王朝則留在堂上席間。
酒過三巡,包大人率先將喜儀交了王朝,眾人也紛紛拿出准備好的賀禮。旁人倒罷了,在官家當差吃俸祿的,要麼送了些實用的物什,要麼就湊些銀錢包了紅封。那陷空四鼠卻原是縱橫一方的江湖人物,身家甚厚,出手闊綽慣了,這賀禮就置辦的頗為名貴,擺出來看得趙虎幾個暗暗咋*。
白玉堂從懷中掏出那毫不起眼的小木匣,放在王朝手裡,微微笑道:『盒中之香為我親手配制,有靜心安眠之效,燃在臥_F_中最是He適。』
眾人見他這份賀禮,多少都有點驚訝,錦毛鼠少年多金,卻送出香料這等不值錢的玩意。公孫策與包拯對視一眼,目光中不約而同帶著無奈,只道白玉堂心中對他們那份嫌隙始終不能消散。
盧方等人也不滿白玉堂送香為禮,卻忌憚這個五弟的脾氣,並不置一詞,唯有徐慶這個直x子的,沒心眼的嚷嚷起來:『老五恁地小氣,隨便拿什麼破爛來打發王朝兄弟!莫不是還記著仇,怪兄弟們不肯成全你和展昭*』一邊的蔣平狠狠跺了他一腳,讓他閉zhui,卻已晚了。
白玉堂微微愣了一下,俊顏突然蒼白如雪,笑意一點一點褪去,冷冽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展昭站起來,不著痕跡的擋在白玉堂身前,溫和的笑道:『徐三哥說笑了,玉堂親手調的熏香,可是獨此一家,千金難買呵。』他拿出一個錦盒,對王朝溫言道:『我和玉堂同祝王朝兄弟和嫂子百年好He,多子多福。』
錦盒之中,是個整塊羊脂白玉雕成的香爐,一看就是價格不菲的古物。王朝接過來連聲道謝,白玉堂卻怔怔望著那玉香爐,幽shen瞳眸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蔣平趁機拽走了徐慶,盧方拍拍白玉堂的肩頭,笑道:『好五弟,莫跟你三哥那粗人計較*』
白玉堂只哼了聲,垂眸抿了口茶,俊顏上毫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展昭明白他心裡不快,正想勸他,卻被馬漢拉著去了捕快衙役那一桌喝酒,灌了幾杯下去,一回頭,席間卻不見了白玉堂人影。問過公孫策,纔知道剛剛白玉堂只說是累了,先離席回去休息,展昭放心不下,離了喜堂出來尋他。
走過回廊一處轉角,便看見白玉堂停步倚靠了廊柱,展昭心中一驚,快步上前伸手yu扶。
伸出的手被猛地撥開,白玉堂眉間寒若霜浸,目光疏離如冰,厲聲道:『白玉堂行事為人只求無愧於心,不勞你一旁處處留神替我打點人情世故!』
展昭一呆,Xiong中苦澀難當,喉間驀地哽住,一番善意,被白玉堂如此唾棄,任他平素怎樣豁達,一旦動了情付了心,便再無法雲淡風清。
舒爽的晚風不知何時已經止了,原本宜人的夏夜,突然變得燥悶起來。喜堂那邊隱約傳來的笑語喧囂,襯得廊間的凝重仿佛有了形質一般。
良久,展昭輕輕一嘆,低聲道:『我先扶你回去吧*』抬眼卻見白玉堂正對著繁星滿天悠悠出神,眉梢清冷依舊,眸中卻添了一絲黯然,垂在身畔的手緊緊握成拳,指節已用力得發白。
展昭心下一動,伸手撫上那人微微顫抖的拳,澀聲道:『我處處多事,就是不願看你勉強自己*』他看著對方倔強的抿著的zhui角,桀傲的飛揚的長眉,Xiong中憐惜無限,輕輕扳直那修長的手指,握在掌心,低聲道:『玉堂,你不必改變,一直這樣就好。』
白玉堂只覺渾身力氣忽而全部泄去,疲倦不堪靠入展昭懷中,低低呢嚅:『貓兒,人終是要改變的,不是麼?』展昭一震,無言的攬住他,將臉頰貼上那墨染般的柔軟黑發。一瞬間,塵囂遠逝,浩浩天地間,唯有貼得極近的兩顆心律動相契。
這溫存的時刻並未持久,白玉堂忽而嘆了口氣,站直身子,淡然道:『今日是難得的喜事,你不必陪我,回去跟兄弟們喝個盡興吧。』他走開兩步,又轉回頭,雙眸shen似靜海,定定望著展昭,緩緩又道:『王朝新婚,理應告假,明兒一早,我隨你去衙門。』
展昭皺眉,正要反對,卻見白玉堂淡淡一笑,道:『你放心,自個兒的身子,我有分寸,巡街動武雖然不成,整理文書總還做得。』他雖然在笑,眼神卻很固執,眉宇間三分寂寞,七分孤傲。
展昭終於沒有開口,只是目送他漸行漸遠,那瘦削的背影,始終挺得筆直。
數月後。
千裡緝凶歸來的展昭和白玉堂風塵僕僕的回到開封府,進門就聽到了王朝娘子有喜的消息,心細如發的展昭當然也沒有錯過白玉堂那三分狡黠一絲得意的眼神。
將人犯交托給衙門的牢頭後,展昭一把揪住急著回_F_沐浴更_yi的白玉堂,慢條斯理的問道:『你送王朝兄弟的香料,到底有什麼古怪?』
白玉堂一聽,不由暗贊展昭心思機敏,僅從自己細微神情便可推算到這一點。『你這貓兒倒不苯麼,一下子就問到了關鍵處』,他好整以暇的撣撣_yi袖,悠然笑道:『說穿了也沒什麼,沈香中混了益M_草紅花蒲黃和*羊霍,用於催情,和那「伏牛養生酒」有異曲同工之妙。』
展昭臉色陡變,失聲道:『催情?!你調的居然是春藥?!』
白玉堂冷冷白了他一眼,撇zhui道:『孤陋寡聞,少見多怪!』頓了頓,終又忍不住漾開笑意:『那幾味藥補氣養血,本是醫家常用,我只是稍微改了一下搭配而已。』
展昭仍覺匪夷所思,望著那笑得眉眼彎彎的人,訕訕道:『雖然如此,你送這等東西做賀禮,未免未免*』他斟酌片刻,小心挑了個比較溫和的說法,『未免太過出人意表。』
白玉堂笑意更濃,施施然道:『我送出的賀禮,自然不是俗物,你們金山銀山似的砸出去有什麼意思,怎比得上我這份「早生貴子」?!』
展昭不禁莞爾,拱手道:『是是是,我等俗人送俗物,哪比五爺獨出心裁!』白玉堂聽著極是受用,鳳眸斜睨,眼神中分明一句『還用你說!』
展昭心情極佳,忽起酒興,話鋒一轉:『問月居,我做東,五爺賞不賞臉呢?』白玉堂眨眨眼,正色道:『這頓酒你欠了幾個月,早該還了。』
風塵未洗的兩人相視一笑,在桂子飄香的黃昏時分,結伴出門買醉,遠處高樓飄出渺渺笛音,夕陽晚照,將二人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拖得很長很長*
完
梁园散记之稚子
七岁那年,一向体弱的娘亲病倒了,展骥被送到了族长太叔公家里暂住,没过多久,自小照顾他的老家人舒伯涕泪纵横的告诉他,娘亲去找他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自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娘亲总是说,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回家。后来,他懂事了,从旁人的言语中渐渐明白,父亲已经死了。他曾经很想问娘亲,死去的人都去了哪里,可是娘亲每次提起父亲,脸上都带着好温柔好美丽的笑容,他没有问出口来,他不想看不到娘亲的笑容。
可是他终究还是再也看不到娘亲的笑容了,穿着粗糙的麻_yi,他静静跪在白布幔幔的灵堂,摆满香烛的灵案正中,供着一块乌木牌子,上面的字他却是认得的展门余氏。爱他疼他的娘亲,如今只是这牌子上的四个字了,一旁的舒伯拿袖子抹着泪,哭道:大少爷,大少**,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孙少爷还这么小,你们就抛下他走了A**展骥打了个寒噤,他现在已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心中一阵难过,他咬着唇,默默的哭了起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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