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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支起窗格,水榭映在庭院之中,院子里养了些藤萝嫩竹。

日光穿透雕花木窗照进屋内,屋子里点缀着淡淡的檀香,北面置了满书架的古董器物,沉香木的案桌上方搁置着精巧昂贵的白玉笔架。

盛皎月听见太子这句淡淡的问话,心中还是咯噔,这人无论看起来多么好说话,秉性着实可怖,惹得他动起真格,践踏起人来毫不手软。

她想起太子曾经在她身上使过的手段,如今还觉得胆寒。

盛皎月脸色白了白,勉强掩下眼底的不安,“起晚了。”

卫璟将信将疑,审视的目光缓缓停留在她脸上,当真是奇了怪,他竟然也有起晚的日子?

盛清越六岁便入宫成了他的伴读,从前还在太学读书时,每日起的比鸡早,日日都是头一个到的学堂,除开请病休的日子,从来没有起晚过。

卫璟深邃的眸光逐渐移到他的腰臀,眉头不由皱了皱,腰间宽松,衣裳袖口里空空荡荡,一个大男人腰竟生的这般细,他问:“屁股还疼吗?”

盛皎月脸上浮起片刻不自然的红,她强装淡定,“劳殿下费心,已经不疼了。”

卫璟漫不经心嗯了声,随后便将她晾在一旁,男人微微垂首,不慌不忙处理公务。

盛皎月站的小腿发麻,膝盖隐隐作痛,她这福身子着实过分娇气,徐徐微风吹起涟漪,一绺柔软的乌发滑落在颈侧,她抬手抚发间,衣襟轻晃,纤瘦白皙的手腕从袖口透出半分光华,随着起伏的动作荡着令人舒适的清香。

卫璟似乎才想起她,撩起眼皮瞧他一眼,“明儿早些过来,同我一齐前去千禧寺。”

盛皎月正欲同他说清楚此事。

圣上身子骨不好,每年去千禧寺祈福诵经的事由便交给了太子。她这些年费尽力气讨好太子,却是收效甚微。

太子党的人同她的关系都不太好,尤其是顾青林这个心机深的世子,明面上倒是将她当作朋友,私下里却是不允许身边有人和他走得近。

千禧寺更是从未带着她去过,每次都是由顾青林等人伴驾。

盛皎月是不想去的,父亲今年却不再惯着她,传言太子殿下同寺里的主持高僧关系不同寻常,父亲要她打探虚实,今年若还是去不成便叫她不要再回家了。

盛皎月的小脸被太阳晒的有些红,细皮嫩肉不禁日头的磋磨,细腻白皙的面庞映着通透的粉红,宛若出水芙蕖,清清冷冷又不失柔美,她的额前冒着细汗,嗓音清冽,“殿下,不巧明日有家宴,我恐怕去不成了。”

卫璟掀眸打量着她,少年身姿如竹,纤长细瘦,面若白玉,干净漂亮,低垂着眉眼,看似乖巧,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他微微吃惊。

盛家打的如意算盘,卫璟不是不知,留着盛清越不过是觉得他可有可无。

盛清越前几年就想同他去千禧寺,没道理突然变了主意,卫璟冷冷打量着少年比女子还漂亮的脸孔,漫不经心玩弄拇指上的玉扳指,“随你。”

盛皎月松了口气,凡事不能着急,一步步慢慢来,想必明年这个时候她就能从东宫脱身。

她从进屋起就绷着口气,不敢有任何的松懈,挺直的背脊稍有些僵硬,站了半个时辰,脚底疼的她蹙眉。

太子又在此时使唤她,“研磨。”

盛皎月迈开又僵又疼的步伐,走到案桌旁,已经做惯研磨抄书的事儿,如今也不陌生。

卫璟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他倒是比旁人更爱干净,无论何时都将自己收拾的很讲究,男人拧眉:“你用的什么香?”

盛皎月怔了怔:“我没有用香。”

卫璟听了这话眉头蹙的更深,“嗯。”

男人的余光瞥过他研磨的手指,一双没吃过苦的手,纤细雪白指节分明,粉白色指甲盖修剪干净。不消片刻,卫璟冷淡别开视线,他抬袖正打算拿过案桌右上角的杯盏,男人粗粝的手指不小心抓错了地方,紧紧捏住了他的袖腕。

少年大惊失色,不复平日里的端正清冷。

卫璟收回手,端起茶杯轻抿了口龙井茶,似笑非笑的眼眸扫过她的脸,声音发冷,“你怕什么?我能打你不成?”

盛皎月有些懊恼,不能怨她条件反射。

实在是上辈子吃够了苦,年轻的帝王龙精虎壮,折磨人的精力十分旺盛。

尤其是对背叛过欺骗过的她更是不会心慈手软。

御书房这种地方也会胡来,将她按在软塌,用从她腰间抽出来的腰带绑住她的手腕,亲人的力度像野兽的撕咬。

她读过这么多年的书,是有点文人的节气和假清高。

不会说好听的话,常将原本就很生气的新帝惹的更气。

盛皎月也试图找人帮过忙,可从前的同窗亦或者是共事过的同僚,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她是女儿身,顾青林是那极少数中的一个。

卫璟从不让她见外人,难得在御书房里碰见一次顾青林等人。那时顾青林看着她的眼神似是欲言还休的复杂,盯了她一会儿随之挪开眼,听不出来是厌恶还是劝诫:“没人能救你,惹谁不好偏要惹了他。”

昔日同窗同僚,也不待见她这个女子。

那天过后,盛皎月就打消请人帮她在卫璟面前说情让他饶了她的念头。

盛皎月回过神,如蝉翼般单薄的眼睫轻轻颤栗了两下:“是我方才走神了。”

黄昏天色渐落,时辰不早,盛皎月也该回去了。

她踌躇半晌,委实待不下去,深吸了口气慢声请辞:“殿下,我先前落下的课业还未来得及交给先生,可否先行回府?”

卫璟深深看了他两眼,少年体态单薄,轻晃的衣襟拢着纤瘦的身躯,目光寸寸上移,少年唇红齿白,这张脸生的倒是漂亮。男人微微牵动单薄的唇角,冷淡吐字:“事多。”

盛皎月被他说的低着脸,这个弧度恰巧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脖颈,光看着便也能想象得到细腻光滑的触感。

卫璟无声滑动喉结,细碎的昏黄光影里只瞧得见男人冷硬锋利的下颌骨线条,淡淡的面色彰显出看不清喜怒的威压。男人缓慢收回视线,轻嗤了声,心想还好盛清越出身簪缨世家,若这张脸生在普通人家,怕是会被好色之徒强行掳去,当作见不得人被困于床榻的脔.宠。

“曹缘,送盛公子出宫。”

外间伺候的曹公公听见太子的吩咐,不敢耽搁时辰,“盛公子,您随老奴来。”

盛皎月咽了咽喉,绷着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一本正经:“曹公公,我知道出宫的路。”

曹缘笑呵呵地说:“盛公子慢走。”

盛皎月赶在黄昏落下之前出了宫,盛家的马车停在宫门外。隆冬时节的雪天,冷风都似刀做的耳刮,盛皎月怕冷又怕热,凛冽呼啸的寒风吹得她哆嗦,小心翼翼将半张小脸藏在狐狸毛领里,削瘦的手指也掩在衣袖中。

车厢宽敞,雕梁画栋。内里铺了羊毛毯,下人早早点了香。

盛皎月上了马车感受到阵阵暖意,云烟立刻在她肩上披了大红色锦缎大氅,兜帽还有圈保暖的雪白狐狸毛,随后又给她倒了杯热茶,“公子,喝点姜茶去去寒。”

云烟在外也都叫她公子,怕隔墙有耳,让人听见不该听见的可就麻烦。

她家公子身子骨弱,从东宫走到城门有小半个时辰,可别把人冻坏了。

盛皎月不爱喝姜茶,嫌味道苦,她蹙着眉灌下半杯姜茶,小脸皱成小团,云烟赶紧给她递过提前准备好的蜜饯。

盛皎月尝到甜味才压下口中的苦味,马车不徐不疾行经大道,她想起今日去伺候太子的画面,还心有余悸。她是真怕了卫璟,怕极了这个男人。

从前她也被他骗着,以为他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不过都是能当皇帝的人心又会善到哪儿去呢?深沉内敛,心肠毒辣。

盛皎月叹气,“云烟,我不想做我哥哥了。”

云烟也心疼她,每日裹胸就觉得小姐可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得束着不能教旁人看出不对劲来。

马车摇摇晃晃,驶过冰天雪地。

顾青林正巧进宫,余光瞥见红墙朱门外的马车,随从心腹的目光立即也看过去,“世子,那是盛家的马车。”

顾青林散漫拨弄玉坠上的流苏,“瞧见了。”

随从自是见过好几回盛家的少爷,他啧了声,瞧了眼主子的脸色,没什么不对就继续说下去:“盛公子真是奴才见过顶讲究的男子了。”

顾青林随手将宫牌扔给守门的禁卫军,冷嗤了声,“他惯会享受。”

贴身伺候的都是貌美的婢女,站在雪中提前备好保暖的大氅,精致小巧的手炉。京城里就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娇气的公子。

就这样一个吃不得苦的小少爷,盛家竟然也送到太子身边当眼线用,盛清越却有几分才华,可天底下最不缺的便是有才之士,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就张脸生得不错,假清高的秉性令人生厌。

顾青林是极讨厌这个人的,在盛清越这个文弱书生手里吃过不少暗亏。等来日盛家败落,他得从太子手里将这人要过来,好好同他清算这些年的总账。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脸上不见平日里逢人就笑的和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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