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宫地下,轻纱帷幔,冷香萦绕,十二连枝青铜灯彻夜长明。
凤隐沐浴完毕,披散着如墨长发,缓步下阶。
他走得很慢,慢得出奇。
生活中,他总是过分吝惜自己的体力。
但他出手时又很快,快得离谱。淬着寒光的白瓷碎片甫一扰动空气从*影中划来,下一息就被连瓷带人制在怀里。
“醒了?”空气中满是清苦的药香,凤隐瞥一眼不远处被砸碎的药碗,再拉回视线时雀跃已散,手中力道加重,嗤笑,“刚醒就这么有j神?”
被捏住手腕点了*的人对他怒目而视,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明明柴毁骨立,憔悴羸弱,像是转眼要去见阎王,乌黑的瞳仁里却燃烧着两簇明亮的火,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干裂的枯唇也因忍痛而抿出倔强的弧度。
这样的,活着的,有生动情绪的沈墟,确实比昏迷时有趣多了。
凤隐又高兴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像是初次见到眼前的人。
沈墟在他莫名炽热的目光下哑声ChuanXi,他重伤未愈,方才那一记失败拙劣的偷袭已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一出声,嗓音滞涩:“这是**哪里?”
“奈何宫。”凤隐双臂圈住他的yao,看似禁锢,其实是支撑。
沈墟表情空白,似乎是在想,奈何宫是哪里。
“天池百里碑,本尊住处。”凤隐强硬地掰开他的手,拿走他死命攥着的瓷片,稍一运功,瓷片转瞬化为齑粉,散于半空,温声道,“以后想杀我,别用这个,传出去,堂堂魔教尊主死于一片碎渣子,很没面子。”
而后他垂首,探*,一点点tian去沈墟手心里渗出的血滴——那里被碎瓷划出两道浅浅的伤口。
手心被濡*,传来一阵麻痒。
沈墟迟钝地转了转眼珠,瞳孔蓦地紧*,他盯着凤隐,震惊,怀疑,抵触,眼神复杂得无以复加,凤隐自下而上与他对视,勾唇,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而后,一点点地,凤隐敏_gan地察觉到转变,沈墟逐渐变得平静,冷淡,疏离,看他如看陌路人。
凤隐直起yao,*起那只手的手指:“为何这样看我?”
他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
沈墟自嘲地笑了笑:“足下不是要杀我吗?如今怎么改成软禁了?又像这般虚与委蛇,讨好诱哄,难不成,是在下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话说出口,沈墟就厌恶地蹙起眉,原来他也会说带刺的话。
凤隐挑眉,并不动怒,反而笑嘻嘻道:“沈郎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即便你没了利用价值,就冲着这张脸,也罪不该死,再说了,本尊不是那种用完就扔的人,你要是乖乖听话,我待你还跟从前一般无二。”
呵,这话说的就好像捅他一剑要他死的人不是他一样。沈墟垂眸,眼睫轻颤,心想,哪来的从前?
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那样的从前,不要也罢。
他shen知论zhui皮子功夫,十个沈墟也说不过一个凤隐。他也不愿再口出恶言,索x闭zhui。
而他沉默隐忍的样子落在凤隐眼里,则勾出一种别样的意味。
凤隐本还想再T戏几句一解数日沉闷,垂眼就望见一片_Chun_Guang_,喉结微动。
说也奇怪,沈墟昏迷的这些日,擦身换药之类琐事都是凤隐亲力亲为,那时翻来覆去把人扒光了都没生出什么旖旎心思,此时人醒了,里_yi虽薄,但也穿得齐齐整整,只是领口微敞,露出一截冷白脖颈和若隐若现的_Suo_Gu_,再就是一线Xiong腹而已,干巴巴的,也没什么可看的**
被迫倚在他Xiong口的人蓦地发出一声闷哼,凤隐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收拢了双臂,将人箍疼了,一皱眉,连忙放手。
一放手,沈墟一个不稳就往地上摔倒,凤隐在心里暗骂一句,又不得不将人捞回,这次直接把人打横抱起,目光扫去,猛地触及沈墟Xiong口逐渐洇开的血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伤口裂了。”
嗓音中竟有风雨yu来的威势。
“没事还是少折腾,好好躺着养伤!”
沈墟不知他黄鼠狼给_chicken_拜年在演什么好心,冷笑:“这伤还不都是拜阁下所赐?”
凤隐足下一顿,头一回没说点什么给挤兑回去。
因为他确实捅了那一剑。
尽管他没想要沈墟死。
郿坞岭上,所有人都以为凤隐杀了沈墟,凤隐当众也是亲口这么说的,说的具体是什么,乏善可陈,左右不过是“与圣教作对者当有此下场”之类的杀_chicken_儆猴之语,但最后等圣教挟带各派人质离了郿坞岭,他立刻就暗中嘱咐苍冥,给沈墟收尸。
名为收尸,其实是抢救,虽然出剑时故意偏了半分,已料到沈墟还留有一口气在,但当晚,当他真在奈何宫亲眼见到奄奄一息的沈墟,亲眼见到那一剑留下的狰狞伤口时,他还是慌了。
凤隐这一生,很少有慌乱的时候。哪怕他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他也绝不会像那yi_ye一样患得患失。沈墟命悬一线,偏偏还高烧不断。
他第一次像个正常男人一样,会后悔冒险,会自责,会三天三夜守着一个人不阖眼。
这很怪异,在此之前,他以为沈墟只是一颗被他肆意*的棋子,虽然不无欣赏,不无宠爱,偶尔也会被美色所惑,但那只不过是一时的。一时的新鲜。就像猫儿狗儿纵然乖巧可爱,美人纵然妩媚养眼,但死了就死了,死了还有下一个,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但沈墟不一样。
他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
凤隐想这个问题已想得脑袋快要炸开。
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游刃有余,也逐渐无法在沈墟面前控制所有情绪。
那片殷红刺痛了他的眼。
他沉默着将沈墟放回榻上,cu_bao地扯开_yi襟。
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沈墟应该被他吓到了,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身子激起一阵战栗,惊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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