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繁华,富贵迷眼。
刚入夜,天边还有淡胭脂色的余霞,飞鸟归林,市井的喧嚣声渐响。
一盏接一盏的灯被点亮,犹如银河星海流淌在飞檐阁楼,廊桥水榭。
上京城犹如一个刚刚睡醒的巨兽,缓缓睁开眼。
攘往熙来,人烟阜盛。
到处都热闹了起来。
一簇火从路边卖艺大汉的zhui里喷出,几个杂耍的艺人转着铁圈还能做极致拉伸的动作,旁边几个小*娃十分捧场地拍掌叫好。
贩卖小吃香引子的走商挑着担子走入人群,准备早早占领风水宝地,趁此良辰美景多赚几文钱。
盛府的马车刚刚驶出登云巷,巷子拐道边上一名穿灰_yi的小厮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正准备走,转弯就撞上了一人,两人相撞摔得一个后跌。
几乎同时,两人又一骨碌爬起来,狐疑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转身,拔tui就跑。
谢府的小厮跑着跑着,疑惑地回了一下头,往日只有他知道这处隐蔽地,怎么今日还有人跟他打一样主意?
不行,他得跑快点,先去通风报信才行!
灯会的主街在东升街,每逢节庆多拥堵,是以街上早有准备,所有马车都给拦了下来,任凭你是什么皇亲贵胄还是豪族世家,几个浑圆的石墩立在了街口,所有人都要在此下车下马。
奴从丫鬟簇拥而上,盛府的几位小娘子有说有笑地下了马车。
一时间_yi香鬓影,滴粉搓酥,犹如宫阙仙子夜游,引来路人瞩目。
不过今夜豪府贵门的小娘子多如繁星,倒也不至于太过惹眼,他们看过几眼,也就心满意足地收起了视线。
乞巧节也许是小娘子们最自由的一日,没有什么约束,也不会有人对她们指手画脚。
所以一下车,三_F_和四_F_的小娘子们就跑远了。
这两_F_的人玩得熟,再加上又正好碰上相熟的小姐妹,哪里还顾得上盛则宁和盛则柔两人。
盛则宁倒是无所谓,不与她们一道也更自由自在。
人多主意也就多,很难迁就到每一个人的喜好,尤其是盛则娟可不会让她用什么抽签的法子决定。
盛则柔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此刻就用她端秀温柔的眸子静静望着她,让她拿主意:“三妹妹想先去哪里?”
盛则宁手指抵着下巴,若说玩她实在也没有三_F_四_F_那几个会玩,但是比起盛则柔来说,她还是更擅长一些。
盛则柔在盛老夫人的养育下,真正是个大门少迈的姑娘,养得也是一个喜静不喜闹的x子,今日也是难得一回出来,盛则宁总想着不能*费机会。
“不如先去曲水放花灯,晚些人就多起来,到时候花灯在水面上打架,佛祖看了都不知道先保佑谁好。”
这道理不就跟着大年初一抢宝相寺头香一样嘛!
盛则柔掩唇一笑,“三妹妹说的有理。”
盛则宁计划着放完花灯再绕去明月楼看薛世子口中说的西涼歌舞,时候应当是刚刚好。
竹喜在盛则宁身后yu言又止,可惜盛则宁没有注意到她的纠结。
小丫鬟悠悠叹了口气。
薛世子真的挺可怜,完全给她家姑娘抛之脑后。
盛则宁和盛则柔等人才挤过一道街,就瞥见一旁有几个孩子蹲在李大家掉渣烧饼木牌子前鬼鬼祟祟。
其中还有盛则宁的老熟人,董老的书童胡桃。
盛则宁心下好奇,走过去问他:“胡桃,你在这里做什么?董老也来了吗?”
胡桃给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连忙拽着她,让她也蹲下,手指还抵在唇边,用气声嘘——”了一下。
其余几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也有样学样,送给盛则宁好几个嘘。
“?”盛则宁莫名其妙在店主如炬一样的目光中蹲在了他摊子的招牌前。
胡桃用手背靠在唇前,稍靠向盛则宁的方向,神叨叨道:“看在我们这么熟的份上,我就透露给你知道,我们怀疑上京城里有几位郎君有龙阳之好,正在跟踪。”
“**”
盛则宁知道胡桃的背后就有一批写小报的人,而胡桃就是他们的童探,专门钻到街头巷尾去挖小道消息,满足无聊大众的那点猎奇之心。
除了童探之外还有探查宫廷秘史的nei探打探朝臣隐私的省探,总之邸报上不敢说的,小报就敢偷偷报。
所以听见龙阳之号几个字,盛则宁并无奇怪,只是略_gan无语。
看见盛则宁不出声,胡桃还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拷问她:“盛姐姐你知道龙阳之好的意思吗?”
虽说知道,但是盛则宁看了一圈这几个加起来超不过四十岁的小萝卜头,脸色凝重:“你们知道?”
胡桃马上眉飞色舞,竖起两_geng指头,“所谓君子之交,在于适度,倘若一个郎君与另一个郎君这么贴着**”
他把两_geng指头扭扭捏捏地挨在一块,像是两块饴糖粘了起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贴得这么近,又搂搂抱抱,八成有问题!”
胡桃解释完,其他孩子都点头如啄米。
“嗯嗯!有问题!”
盛则宁扶了下额头,不知道身为大儒的董老是怎么教出一个这样奇思妙想的书童,不过孩子事,她已经是大人了不好ca手,“好吧,那你们盯到了谁?”
胡桃泄气道:“那倒没有**”
盛则宁拍了拍胡桃瘦小的肩膀,鼓励道:“耐心等待,总会有收获的!”
“谢谢盛姐姐的鼓励!”胡桃咧开zhui,露出几颗缺牙的笑zhui,他握住小拳头,信心满满道:“我们一定会死盯不放!不错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盛则宁浑不知自己给了胡桃的鼓励,会给哪些郎君带来一些不可磨灭的影响。
上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尤其是在乞巧节这日,似乎所有的熟人都涌到了这条街上。
盛则宁碰到胡桃之后,对看见了九公主,一点也不_gan到意外了。
九公主常常出宫玩,这样的热闹她又怎会错过。
只不过奇怪的是,九公主脸上并不高兴,反而脸上还挂着大泪珠,她咬着_Cun_B_,埋头往前走,身后的护卫宫婢都不见踪影。
盛则宁奇怪,是谁人欺负九公主不成?
她交代盛则柔去曲水边上等她,自己带着竹喜和两个护卫去追九公主。
九公主气哼哼地走了许久,对于盛则宁在后面叫她都充耳不闻,甚至为了躲开她,没头没脑地拐进一巷子里。
这里人少清静,盛则宁的声音总算能传进她耳中。
“公主等等我**”盛则宁扶着墙,喘着气。
九公主回头叉yao道:“谁要你跟着我了?”
“公主身边没有人,不安全。”盛则宁出门的时候,苏氏就耳提面命,在这人多又杂的时候千万不可与护卫走散,年年都有被拐走的小娘子,至今还下落不明呐!
虽说是天子脚下,可也有灯下黑之说,谁也不知道有什么危险藏在这太平盛世之下。
盛则宁既然瞧见了,就不可能视若无睹,让九公主一个人跑走。
九公主闻言,眼泪汪汪。
“我和你又不熟,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哽咽说完这句,还没等盛则宁回答,九公主又哇得一声,哭得稀里哗啦。
盛则宁眼跳心惊,她还没见过一向傲气凌人的九公主哭得这般委屈。
和竹喜两人一边一个,又是拍肩,又是递帕子,安慰了许久,盛则宁才知道九公主哭的原因。
原来前日她和教坊司人起冲突的事被人捡出来说了。
说她飞扬跋扈的x子和魏平不遑多让,只怕以后也会是个一样的祸害。
还说她身为皇后嫡nv,受万民供养,却只是一个草包公主,无才无德,还有什么脸面招摇过市。
“那我有什么办法**”九公主抽泣道:“哥哥们成年后就能有职位,能为父皇办事,分忧解难,我只是公主,我又不能当官。”
盛则宁安慰她道:“公主您的x子一点也不跋扈,也和魏郎君完全不一样,只是您贵为公主,长居shen宫,百姓们不了解您,只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再加上有心人故意曲解,才会说的难听,至于那天与教坊司的事,只要好好解释过后,公主您不也没有为难那些人吗?”
“对,我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九公主挂着眼泪,大力点头,委屈道:“只要好好和我说明道理,我是懂的。”
盛则宁欣慰点头,“所以说,世人误会,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将来他们自然会了解。”
“不用靠给人一一辩说,而是要让人看见你做了什么。”
九公主慢慢收起眼泪,这会觉得自己哭得难看,背过身拿帕子胡乱擦起脸来。
一声轻挑的口哨从巷子里传来,丁玲哐当的银器撞击的清脆声随着几名高大男子走近而清晰。
九公主擦泪的动作止住,抬起红肿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闯入者。
盛则宁在她身后,也在同一时间看清了那几人的样貌。
shen目挺鼻,异瞳卷发,是西涼人!
“好可怜的小美人,是什么负心汉伤了您的芳心?”他虽然会说大嵩话,但是腔T却是平仄不分,这一句*.**的T戏话也让他说得分外怪异。
可是在场的人没人发笑,因为光看这些异族人的神色也知道,他们来者不善!
盛府两名护卫勇敢拔刀上前,虽然对方人数占据上风,可是他们多少也能拦住一时。
“姑娘快走!”
盛则宁没有片刻迟疑,一手拽着一个,就要把九公主和竹喜同时拉走,可她们才转了个身,发现大事不妙。
在她们后面也围上来了两名西涼人。
竹喜打了一个哆嗦,可到底还是习惯使然,上前就把盛则宁和九公主一并护到后头,“姑姑娘这可怎么办?”
这前前后后足有四五名西涼人!
即便这次盛则宁带出来四名护卫,看对方这个架势和体型,都难有胜算。
盛则宁回过头,看向与护卫对峙的那几人,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像是他们的头儿。
因为他头上带的金饰宝石最多,至少像是个贵族出生。
盛则宁试探道:“西涼虽与大嵩并未正式邦交,但是两国比邻已久,远亲不如近邻,相信西涼人不会想要在上京城试探君威吧!”
这处巷子虽然少有人烟,但是离着主街不远,巡查卫有巡逻惯例,只要这里一发生械斗,必然会引起注意,西涼的人数现在看着是占优势,等巡查卫来了,那就不够看了!
“没错!就凭你们几个,胆敢在我大嵩的土地上为非作歹,也不怕引来两国交恶!”九公主聪明,并没有把自己公主身份往外抛,虽然她语气上还是带着上位者那盛气凌人的姿态,恶狠狠道:“还是说你们西涼出使大嵩,并不是来与我们交善的?”
面对匪徒坏人,一个太过尊贵的身份有时候并不能够威慑对方,反倒会成为催命符。
他们有胆量去围堵平民,但也不傻到公然冒犯皇族。
这次是他们碰巧撞上了落难九公主,若是知道对面有个大嵩皇帝的nv儿,只怕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她们往死路B。
“你们管得着吗?”西涼人满不在乎道:“试探君威?就凭你们几个小姑娘算什么试探君威,我们若是向贵国皇帝要几个姑娘,皇帝总不会不舍得给吧?”
说着,几个西涼男人就肆意大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无礼的蛮夷!”九公主气急败坏地跺脚,“胆敢动我们一_geng毫毛,我要让你们这些西涼人通通走不出这上京城!”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A!”
一道戏_N_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
几人一惊,没想到除了前后之外,头顶上居然还有人!
他们同时抬起头,看向那个不速之客。
在高大院墙的瓦檐上曲tui坐着一个黑发的男人,他手肘撑膝,托着腮帮,正弯着眼朝他们看来,好像是一个不经意闯入他们对话的路人,抱歉道:“是我打搅诸位的雅兴了。”
他的大嵩话说得极好,几乎没有什么奇怪的腔T,但是他也并非嵩人。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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