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二年,春。
过年时下的几场雪,元宵一过没几天日头出来,消的没多少了。今年是个好年,黎大都说了,该下雪时下雪,该晴的时候晴,连着春雨都下了好几场,地里的庄稼可是好了。
顾兆当时想,田里庄稼是好了,不过考试的书生们要遭罪些。
春寒料峭的,这贡院年久是有些破损,加上格子间狭小,吃喝睡三日,那春日的连绵细雨,到了夜晚也是冷飕飕的,考生还不能用夹层被子。
不过吃得苦中苦嘛。
还是百姓庄稼重要。
顾阁老还是体恤读书人,这次恩科茶水中提供了姜茶供考生驱寒气。
地面化开软和了,能动工了,黎周周早早找好了施工队,画了图纸,因为有了昭州经验,还做了加强改良版,比如蹴鞠场还修了休息区,还有别苑。
选址也是黎周周骑马带着福宝亲自去京城外头看的,“你自己挑一处,再问问牙人。”
黎府要买地,好像盖什么院子。
这消息没一会就传开了,有人便起了示好心思,说:“京外往南不远处咱们家就有许多地**”想给黎家递地契,可找不到由头。
真傻乎乎捧着地契过去,那就是没脸,送不出去的。
京里琢磨心思的人多,怎么给贵人示好且让贵人通体舒泰挑不出拒绝,事后落下几分好印象,这事也不难,想了几日,就有人替老爷解愁办妥了。
黎周周带着福宝看了圈,其实京里nei皇城包括一二环的地是紧的,宅子府邸虽是大,但都是对称规矩的,没什么别的景致,这样一来,京里有钱有权的就爱往京城外跑,京城外好地段都各有人家了。
哪怕是闲着空着没盖别院,那就种地,交给佃农打理。
反正钱多了就买田地,因此真无主的地段要么偏僻地势不好,要么就太远了,找不到He适的。黎周周正愁呢,就有人找上门了。
南面那边离京里不远的田地发生了一事,那边的庄稼不知道怎么了就烧坏了一片,都已经春了,眼瞅着地里麦苗绿油油的抽长,就等着好丰收,结果这般,那边的佃农都快哭死了。
交不上粮钱这可怎么办呀。
那边管事就说主人家心善,今年的粮钱先免了,又说田地烧成这样,来年还不知道地好不好种,主人家不想要了,想贱卖出去**
价钱是便宜,地段好,田地毁了正好可以盖蹴鞠场。
黎周周听完管事说辞,tao出了这地主人家是谁,面上不动神色,倒是旁边黎照曦眼底有几分愠怒,直言质问那管事:“你说,是不是你们自己烧的田地麦子?!”
当时管事都愣住了,拿不住主意是应下还是否了,但看到那小公子生气,便知道此时不能应,忙跪地哭诉说:“这歹人做的,好好的田地我们怎么敢放火烧的**”甚至还发起毒誓来。
黎照曦蹙着眉,他不信这人zhui里一句话,但现在他打草惊蛇了。
“那问问你们老爷家主就成了,你应不应不碍事。”黎周周说道。
这块地自然没买,回去路上,父子俩骑着马走在郊外田间小路上,黎周周看福宝生闷气,就说:“不怪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人家烧自己田地烧着玩,再说那些管事年纪长,滑不留手的,你同他比什么。”
“阿爹,那田就白烧了吗?”黎照曦是生气毁庄稼,“他家就是想来巴结咱们,这我知道,爹和阿爹教我不能仗势欺人,可奉承示好也不该这般。”
“气死我了。”
黎照曦在西坪村可是割过麦子的,也听过爷爷说小时候吃不饱肚子,夜里肚子咕咕叫饿的跑去喝河水的事,是爹琢磨出肥田法子地里光景才好了起来**
爹琢磨出的肥田法子,那是让老百姓吃饱饭的,可不是让人糟蹋田地,拿那个奉承人的!
“你看,那管事的说法是田地被歹人毁了,他家家主心善免了佃农今年粮钱,是想在你我跟前讨个好印象,是个心善的,那边哭的可怜的佃农,你小孩子心肠软,一看不得立即说阿爹咱们就买了吧,买了后再得管事佃农跪地_gan激涕零叫咱们活菩萨,救了他们,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黎周周跟福宝分析,要是他还是以前府县做买卖,或是京里探花郎的夫郎,那肯定要中了圈tao的。
“那现在呢?我说破了,我也不想买那家的田,可那庄子里的佃农怎么办,无缘无故的坏了庄稼不说,咱们不买田地,那家主可不像是真好心肠善心,指定要刻薄佃农。”黎照曦说着说着是犹豫纠结起来了,“不然,爹咱们还是买了吧?”
他虽是气愤那田地家主坏庄稼来奉承讨好他们,可要真是不管不顾撒气痛快了,佃农怎么办?
“你分明不乐意的。”
黎照曦鼓着脸颊说:“阿爹,可能这就是长大了的忧愁吧。”
黎周周逗笑了,不过笑完只是心里叹气,他差不多也是那想法。
父子俩都是一脸气闷样回到家,也幸好顾大人忙完了第一茬考试回到家中,此时洗过澡正用饭,一看一大一小都耷拉着眉眼没j打采的,放了筷子问:“咋了这是?下人说你们出去玩了,回来蔫头蔫脑的。”
黎周周把始末一说,黎照曦在旁边补充,末了还给他爹说:“爹,这就是你说的长大烦恼吧?大人们也太可恶了。”
“你们A。”顾兆语气没责怪,爪子拍了拍周周的胳膊手臂,还摩挲了下,又揉了一把黎照曦脑袋,才说:“记住了,坏人做的恶,你们别先往自己身上揽。”
“咱家不买田地,佃农死了卖儿卖nv咋办?那也是坏人田地那家家主造的孽,跟你们没关系。”
顾兆先把因果关系顺完了。这个道理黎周周知道。
“道理都懂,但是买田地是最快最方便解决问题的对吧?”
黎周周点头。
顾兆看福宝在旁,想了下还是没避开孩子,而是说:“我在昭州时,尽量避免以官威官阶压人,在昭州还好,一些小官知趣,我这儿也不算是最顶峰的,尽量是敬着我。到了京中,我官大了,得了圣上看重,利益大了,你是做生意的该知道,利益头一大,京里不像昭州,京里一块砖掉下来能砸个七品官都是小的,这里人都是人j,奉承钻营那是手到擒来。”
“这时候跟他们比钻营tao路那是*费时间,拿咱们长处来压他,这就是在绝对势力面前,什么圈圈taotao都不顶用。”
顾兆说:“当官的要变通。”
黎照曦若有所思的点点脑袋。
那家也是当官的,时下当官的真给你找事了,谁都有几_geng小辫子,不提烧庄稼的事——这个交给了京里府尹查办,就算是抓那也是几个地痞流氓顶zhui,罚了银也关不了多久。
所以顾兆另寻了个由头,将这家家主T到另一清水衙门去了,官职上是降了半个品阶,但更亏的是捞不到好处了,再加上府尹查的烧麦案,京里聪明的一下就看明白了。
这是小官想讨好奉承,结果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大部分官员听闻后,觉得顾阁老大题小做了,人家也是为了你家买地着想的,结果你来这么一手——
还有人嘲笑两句,说顾兆就是惜田地,那小官也是个不识趣的,光看到如今阁老面上风光,倒是忘了来头了。
意思是说顾兆_geng上是个农人,就算富贵权势了,也一gu寒酸劲儿。
反正不管京里那些门户心里如何想,此案一出,还真有人上门卖黎周周田地的,地段也好,就是按市场价卖的,此人话也说得明白,“我家京外田地多,庄子也多,闲着也是闲着,听闻顾夫人想买地,便厚着脸皮找上门**”
然后就成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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