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有生之年
自打到了医院,肖若飞对许多事情都失去了概念。
他不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不清楚时针转过几圈,不清楚gu东大会接下去的流程,也不清楚今天之后公司该有怎样的走向。
他明白,自己肩上背着太多人的饭碗,不能任x地撂挑子,说不干就不干。但他body里某_geng弦断了,蓄势待发的满弓如今只剩下一_geng光秃秃的骨架,毫无用途,当柴烧都不好使。
这起事件的后续情况,有法务部和节目组对接。顾春来后面工作,艺人经纪部也迅速与各方联系,重新安排。堂堂总裁反而显得多余起来,只能抱着愈发沉重的木盒坐在加护病_F_外,无尽地等下去。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顾春来neng离了生命危险,但全身多处创伤造成失血x休克,尚未苏醒。他被推到加护病_F_,身上ca了很多管子,头包纱布,医护人员正轮班盯守,记录各种数据,_geng本不让家属靠近。肖若飞想碰碰他,到头来,也只能碰到勾出他轮廓的冰冷玻璃,无比失真,似隔岸观火,纵然有全身力气,也无济于事。
明明在两天之前,这个人还被自己紧紧抱在怀中,但那时他们只剩争吵,只剩疲惫,他甚至还怀疑顾春来并没有那么爱自己。
肖若飞怔怔地看着滴入顾春来体nei的点滴,每一滴好似一_geng针,刺入他指缝中,刺入他眼睛里,疼得他浑身发凉。
几个钟头后,也可能是几分钟,那些来来回回穿堂而过的影子,有一个停在了肖若飞的视线和屏幕之间。
快要凝成雕像的肖若飞终于变换姿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好点吗?去休息吧,你也伤了。”
拄拐站在对面的白雁南摇头,拍他的肩,示意他往旁边挪一挪,腾个地方。
他机械地动了动,白雁南就坐到他身旁,侧过头,声音嘶哑地讲:“现在过了探望时间,工作室的人全被赶走了。我一个人待着有点怕,想找人说说话。”
“我可以陪你。不过,听你声音,都这样了,没问题?”
白雁南一声叹息,视线与肖若飞交错,落在同一焦点:“我们影视剧演员对声音要求没那么高**”
肖若飞无奈嗤笑,递给他瓶水。“你好点?”
“嗯,现在没刚才那么慌了。”
白雁南可能是真在害怕,絮絮叨叨,声音时大时小,传到肖若飞耳中也是断断续续的。他说顾春来每年春节要出国,出国前以防不测都会写封信,不知道那个是不是遗书。讲完后他觉得不对劲,连忙跟肖若飞解释,这事儿他不是故意说漏zhui,没有故意咒顾春来死的意思。
“别瞎想A你,讲慢点,”肖若飞按按耳朵,指着手里的木盒,“再说也没有,已经拿来了。”
白雁南探出指尖,碰了碰木盒表面,又*回手:“这次做事倒挺坚决,没考虑清除一切计划后果再行事?”
“其实**那天上午,节目组来通知,我就_gan觉不舒_fu。决赛这么搞不行,瞎胡闹,太危险。”肖若飞攥紧盒子,“听春来出事儿,你知道我第一反应啥?我觉得,是我乌鸦zhui,害了他,脑子直接打结。”
“你这是埋汰我吗若飞。春来是最无辜的,他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原因都在我,我**我太想赢了,我太想要那些流量宣传**”
不止是这次,从小到大,只要事关比赛事关排名,白雁南总不想落后,他习惯x站在山顶沐浴光芒,习惯x得到第一,习惯争自己想要的。而他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从来尝试出格的挑战,永远站在安全范围nei,一步步往外走,从不出错。
“别说了,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肖若飞指着病_F_里的人,“等他醒,你跟他说。”
白雁南突然笑出声。
“你是不是跟春来待久了,怎么说话语气都变得像他。”他压回肖若飞的手,讲道,“我做的事我会承担责任,你放心,我不会让这把火烧到春来身上。刚才发了条微博算是报平安,回应情况,也at了春来,好像把微博搞瘫了。”
“瞧把你能的。”肖若飞看着他,“跟你说了,说话慢点,我听不太清。”
“哦,反正,现在微博不好使,什么都刷不出来,也不知道节目组准备了啥回应。我让工作室和你们的新媒体运营去商议了,最好能提前准备好各种应对方案。”
事发后不久,白雁南和顾春来受伤的消息直接爆上热搜榜首。
各种猜测众说纷纭,两家粉丝倾巢出动,一些和双方来往密切的营销号在两家公司的示意下也集体转发,都在关心二人的伤势,并未提及节目组。
白雁南在医院安置好后,亲自发布回应,重点在报平安,还有_gan谢顾春来的奋不顾身的救命之恩,直接挤瘫微博的_fu务器。
现在节目组仍按兵不动,尚未正式回应,不知打算搞什么花样。刚才自家团队发来微信,说是也打算突出顾春来判断果决,舍己为人,奋不顾身救助朋友,再顺延一下宣传期间二人的关系。
总之,受伤的是顾白组He,从山端跌落的是两个人,他们之间再有什么矛盾,此刻也都是受害者。他们必须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这些年大逃neng出过的事儿不少,也有人受过伤,甚至出现过场景倒塌困住嘉宾数小时的情况。可恶他们是国nei会员最多的视频网站的当家节目,流量在,够硬气也够流氓,每次都能蒙混过关。
但这一回差点出了人命,从开拍前直到出事故,节目组不He适的地方太多。就算顾春来最后苏醒,没有任何后遗症,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中间不知得耽误多少工作。
“你工作室,打算怎么应对?”肖若飞问。
“等吧,看节目组回应。他们要出*招咱就惨了。”
这就是最让肖若飞头疼的。他擅长选本子拍片,擅长抓住观众的喜好,以小博大,但他认为在社交平台呼风唤雨只是暂时的,最终都要以作品说话,所以一直没太在意舆论宣传。
有生以来第一次,肖若飞_gan到如此手足无措。
从顾春来没有完全按自己想法恋爱开始,直到现在,但凡和对方扯上关系,他好像都不再游刃有余了,像个才疏学浅的学徒,刚叩开真理的大门。
他_gan觉掌心的几道疤,仿佛有颗心埋在皮肤下,疯狂跳动。
“肖总,这点你不用担心。法务部会做出正确判断,为春来争取公道。”
失神的肖若飞,忽然被一句温柔坚定的话语唤回。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nv士外tao挂臂,身形笔挺,好似道:“你也来了?”
来人正是顾春来的经纪人,夏芷。
“大老板叫我来替你一下,她有事情要对你说。况且这孩子是我带的,”夏芷看向屏幕上的顾春来,zhui角下垂,眼里是掩不住的悲伤,“我当然也想第一时间看到他睁开眼。”
“没生命危险,就是**还没醒,得继续住加护病_F_。”肖若飞解释道。
夏芷手挽裙摆,蹲,与肖若飞平视,道:“粉丝后援会递了很多礼物,我觉得等他醒来能安慰鼓励他,就挑出亲笔来信,和发到公司的信件一起给他带来了。就是来得太匆忙,没机会提前筛选一遍。”
“没事,我来。”肖若飞搂着木盒,一手去接沉甸甸的袋子,“有人支持他,他应该挺高兴。”
“大老板知道我到医院了,她跟我说等你,先跟她联系吧,这儿有我,放心。你也别太累,别什么都一个人扛着,需要帮忙跟我说。”见肖若飞不舍地看着病_F_,夏芷补充,“他醒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肖若飞清楚,没了任何人世界都要继续转。而他也只能任x几个钟头,人救回来了,情况趋于稳定,他就不能继续做望夫石,一动不动守在病_F_外。
他还有公司,还有来年的商业计划,还有更久远的属于两个人的未来,现在_geng本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
肖若飞一路向上,到了医院的天台。这地方即使比景城更靠南,十二月底的数九天也凉得够呛。不过这样也好,周围实在安静,无人打扰,他可以放心视频。
不出几秒钟,肖灿星便出现在屏幕上。肖若飞突然_gan觉,走在前方引导他为他遮风挡雨的M_亲似乎老了,天神下凡般的面容也流露出疲态。
看到对方的表情,肖若飞就明白,自己在gu东大会上提出的计划被否决,而且结果很可能一败涂地。他大概有预_gan,除了肖灿星之外,其余gu东或许都投了反对票。
他一时没撑住,下意识喊了句:“_M,对不起,这次我没做好。”
“孩子,别怕,如果你想,还有重新提案的机会。”
肖若飞瞥过头,不忍对方看自己失望的表情。重新提案必须回景城,必须赶在gu东大会结束之前再次行动。但顾春来还没醒,他的心还被牵着,_geng本没勇气离开。
“若飞,不要急,不要慌张。只要你问心无愧,无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可你的理想,创办公司的目的,你的**”
肖灿星的语气太温柔,似清泉流入*裂的土地:“自从公司交到你手上之后,这也成了你的理想。你是公司的决策者,是未来的指南针,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这一切终将归你决策,而你不必走我的路。若飞,记得吗?你有你的航道**”
“你会飞得更高。”
肖若飞点点头,挂了电话。
他颓丧地坐到落满灰的墙边,手里还握着发烫的手机,和冷得冻人的木盒。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看,但现在顾春来没法说话,只有木盒里面的东西无比鲜活。
之前白雁南提到的信,想必就是那些标着日期的厚厚的信封。信封上的日期,确实都是每年的春节前。
肖若飞拆开来看,比起临终遗言,那些字句更像是顾春来的呓语,讲过去的这一年,讲做过的梦。一封封读下去,他仿佛回到了顾春来身边,在时间的长河中,陪他走过了那八年的时光。
最后一封信最厚,也是最近的。
顾春来讲自己要去京都,讲去年很忙,几乎没有得闲,还讲今年要复排失败与荣耀。接下来,他提到了元旦,提到那天的火树银花,提到蛋糕,提到夜风,还提到吵闹的人群和倒数计时,每个细节都无比真实鲜活。
当时明明很冷,景城还下了雪,但顾春来的文字却是暖的,带着热度。他通篇没提电话另一端的肖若飞,只有最后写了两句——
希望他不讨厌我了。
有机会的话,等他忙完电影,问他出来吃个饭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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