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有缘再见
肖若飞被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和太熟悉的死对头吵架就这点不好。
他们相识多年,知己知彼,坐下好好聊天一定很开心,但吵起架来,三言两语便能直戳彼此痛处。
心里憋了口闷气不说,肖若飞zhui上还无法反驳。
他_gan觉糟透了。
顾春来这人不争不抢不喊累不生气,连鬼和蜘蛛都不怕,永远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天塌下来好似都与他无关。倘若卷入争辩,想要说_fu他不太可能,激怒他不太可能,甚至刺穿他的心也不太可能,仿若不坏金刚,笑到最后的永远是他。
过去每一次都是。这次也是。
肖若飞心里刚窜起小火苗,就被对方冷静的眼神熄灭了。
他知道继续争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即便今后毫无交集,大家也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撕破脸。给彼此留条后路,何乐而不为。
他看了顾春来一眼,见对方也没什么反应,便安静地揽过_yi_fu往身上tao。
平角neiku和灰色牛仔在他身上有点紧,不过勉强能穿下。但那件有点皱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活nengneng撑平了。勉强系上纽扣,肖若飞低头一看,衬衫中缝微微咧开,自己活像条五花大绑待上架的火tui,被勒出网格型的纹路。
他使劲盯着顾春来,想让对方离开,可顾春来_geng本不动,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于Xiong前,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虽然表情还是一样平静,可他总觉得**
这家伙分明在憋笑。
“有大一号的_yi_fu吗?”
顾春来没反应。
“Tee,或者tao头衫,也没有?”
顾春来一动不动,还是没反应。
“行,算你厉害**那让我助理来送_yi_fu,行不行?”
没有回应,肖若飞就权当对方默认了。他neng下崩在身上的衬衫ku子,无奈地拿过手机,刚敲亮屏幕,几十条提示就像子弹一样齐齐j向他。
全部来自自己的助理。
糟了,肖若飞突然想起,今天晚上自己还要参加一场重要的颁奖礼——光影之夜。
与历经五十载风雨的业界最权威奖项“金环奖”不同,光影之夜十分年轻。五年前,几位王牌制作人联He数十位台前幕后的从业者组成评审委员会,票选出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在nei的十余项奖项。这群有些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不论投资不看票_F_,只希望借此推广他们心中优秀的电影。
第一届虽没被人看好,但其获奖作品在影迷中都有不错的口碑,再度上映的票_F_成绩也出人意料,甚至有影人翻红,再度jin_ru大众视野。
自此,电影之夜渐渐成为影迷心目中的盛宴,规模越办越大,业界也越来越重视,其颁奖典礼后的影展票更是一早售罄。
而肖若飞,正是最初几位牵头者之一。除了本职工作外,这大概是他最费心尽力事业。
哪能因为一杯酒而耽误?
他报出顾春来家地址,嘱咐助理带上_yi_fu,再准备点礼品,尽快来接自己。
大约半个钟头后,助理拎着东西,如约出现在顾春来家门口。
肖若飞换上He身的行头,拿着助理带来的苹果礼盒,最后在厨_F_发现了顾春来。对方正盘tui坐在厨_F_地板上,怀中抱着个碗,旁若无人地吃面。
他一眼就认出,那碗是刚才他吃面的碗,筷也是他用过的那双筷。
见状肖若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便把礼盒放在顾春来身边,轻声说:“春来,_gan谢你,昨天晚上照顾我。马上过节了,送你盒苹果,平平安安。”
顾春来一言不发,继续吃面。
肖若飞只好略带无奈继续讲:“是的,他来试我新片的角色,最后,我们拒绝了他。”
灿星公司nei许多工作人员都是看着肖若飞长大的,多多少少知道他和白雁南有一段简短的过去,也知道他们分手分得并不好看。当时白雁南主动联系,希望能参演这部片子,选角导演们有些惊讶,专门问肖若飞需不需要避嫌。
毕竟多年以来,灿星和白雁南工作室从未He作过。
肖若飞当时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他甚至亲自出现在试镜现场,看着白雁南演完一段两分钟的独角戏。
两天之后,也是肖若飞亲自拨通拒绝的电话,告知对方,这个角色并不属于他。
说实话,这样的题材,中小规模的投资,灿星自家的新人导演,票_F_多半将将回本,主要收入还得靠海外发行。对如日中天的白雁南来说,无论赚票_F_还是刷奖项,都算不得好资源。
他以为白雁南不在意。谁知道,当时电话里无比平静的人,事后居然反应如此大。
这些幕后决定,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细致斟酌,肖若飞才掏出一句话:“我知道,你为雁南打抱不平。但**我不打算在选角上让步。我只想找到最He适的人选。而他不是。”
半晌,顾春来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突然转向旁边的助理,开口问道:“你是若飞的私人助理?”
完全没料到对话会抛在自己身上,见惯大场面的助理也打了磕巴:“是是的**这位先生你好,我叫张一橙,是,就是他的私助**”
“我叫顾春来,你可以称呼我小顾,或者春来,照你的习惯就好。”顾春来掏出手机划了几下,屏幕转向张一橙,“这是你老板西装的干洗单,旁边扫一下,店家说下午就可以取。”
张一橙手忙脚乱地照做。“稍等,我马上把钱打给您。”
“不必了,”顾春来摆摆手,收回手机,视线转向肖若飞,说道,“张先生,劳烦告诉你老板,昨天晚上他喝的那杯酒里可能有点不干净的东西,让他多注意,body不舒_fu立刻去医院。”
张一橙像夹在吵架父M_中间的孩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左右为难。
倒是肖若飞,没见过向来行事稳重成熟的顾春来耍小孩子脾气,觉得稀罕,便陪对方玩了起来:“橙子,替我谢谢春来。”
顾春来没理他,兀自吃面。
“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打扰人家吃饭不好,咱也该走了,”肖若飞心情大靓,语T也向上扬,“走前别忘了告诉他,有缘再见。”
顾春来一直坐在厨_F_的地板上,手捧碗,zhui里han_zhao一_geng将吞未吞的面,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忘了起身,也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时钟敲响12下,他才恍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还在家中,意识到晚上就是最终场,现在去剧院已为时不早。
他起身太急,不小心绊了一跤。匆忙之间,他下意识扶助旁边的柜子。
只是那柜子年代久远,这么一用力,忽然开始摇晃。上面摆着的物件没站稳,被震倒,纷纷往下掉。
顾春来连忙去接,可他并非三头六臂,到头来还是有个漏网之鱼。有个蒙着一层灰的小相框不禁重力,掉落在地,发出脆响。
他腾出手,捡起来看,相框早已摔得七零八落,玻璃表面的碎片像一圈圈蛛网,错综复杂,割破了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三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并排站在电影学院门口。这三人身高相仿,体型相似,其中两个人乍看之下长得有些相像。他们背后是电影学院那棵著名象征着中国电影起点的百年槐树。满树的花开得正好,金光万丈,比太阳还Yan,比放在学校博物馆nei的奖杯还闪亮。只是这三个人,一个意气风发,一个满眼幸福,还有一个置身事外,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顾春来跪在地上,捡起那张相片,小心翼翼地掸掉上面的玻璃渣,塞在Xiong前的口袋里,使劲按了按,生怕下一秒这画面就悄无声息地溜走,就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