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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虐文当外挂[快穿]

作者江色暮

文案:

【主角身穿,是委托人的外挂金手指,自带系统CP】

沈轶的任务,就是改变那些人的命运。

世界1(现代修真):剑宗继承人重伤垂死,准道侣却在危急关头选择救蓝颜知己?

委托人:不好意思,我和我的剑HE了。

等着黑化攻吃醋妒忌的隐忍受:???

世界2:贫家学霸被情敌陷害错过高考,恰逢家庭变故只得外出打工?

委托人:那个,我和资助我读书的豪门继承人HE了。

等着复仇攻虐恋情深的天真受:???

世界3:星际将军为爱削弱精神力,数年后伴侣出轨并表示“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过去的你”?

委托人:快签离婚协议,我要重回战场。哦对,我和机甲上的AIHE了。

等着深情攻原谅自己的浪子受:???

世界4……

主CP:沈轶(y)x兰渡

(在狗血剧情里搞研究的器修攻x前AI有什么感情呢后宿主就是正义系统受)

高亮:

1.标题的“虐文”只是对委托人原本命运的概括,故事本身不是穿书,另有世界观。

2.在原本世界轨迹中一切虐都是HE结局的铺垫,但沈轶去了就不是了~

内容标签:打脸快穿爽文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轶(y),兰渡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血文变成打脸爽文

立意:不掌控命运,就会被命运掌控。

章现代修真(1)

沈轶行走在殷家主宅外的园林之中。

左右山石玲珑,草木葱郁。

他神识往外蔓延,隐约听到有人讲话。

“不知道师兄还能不能好。”

“嘘,你可别这么说!师兄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不好?”

“也对。说起来,师兄伤成这样,宁道友怎么不在?”

“……”嗓音压低一点,“凌轻师兄伤得这样重,宁道友自是去给师兄寻药了。”

听到这里,话音就轻了下去。

沈轶知道,讲话者已经走出自己神识范围。

他叹了口气,用神识戳戳自己脑海中的光团,问:“这就是你此前说的,我的力量会被其他世界的天道意志压制?”

在沈轶出身的凌华大陆,他的神识可以绵延千里。哪像现在这样,讲话者不过走出百步,沈轶就听不到动静。

光团回答:“对。请宿主放心,宿主依然是大乘修士,只是暂时无法完全施展。”

沈轶笑了声,声音里却听不出喜怒,“暂时?”

光团平静道:“等这个世界天道的控制力下降,宿主就能恢复修为……”

沈轶眼睛眯了眯,没再讲话。

他对这个自称「系统」的家伙还没有完全信任,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全。

倒是对方此前展给他的一段故事,让沈轶印象颇深。

按照系统的话,本世界中,有一个叫做殷凌轻的年轻人,正急需沈轶的帮助。

和已经挣脱天道束缚可以自由穿梭于三千世界的沈轶不同,这会儿,殷凌轻刚刚生出一点反抗命运的念头,随时可能被压制。

沈轶要做的,就是帮助殷凌轻走出原本命运轨迹,与天相斗。

事成之后,本世界被削去的那部分天道能量会成为沈轶拿到的报酬。

至于「原本的命运轨迹」嘛——

殷凌轻,殷家少主,天才剑修。

他出身的殷家,是华夏最大的修真家族之一。传承千年,底蕴深厚。

他的本命灵剑赤霄,是当世罕见的法器,早已认殷凌轻为主。

这样年轻有为,自然让世人艳羡。

有志之士想成为他,志向没那么远大的,则想成为殷凌轻的准道侣。

没错,虽然年纪轻轻,但殷凌轻已经与人定下终身

他的准道侣宁星予一样是修士,来自另一个修真家族。

宁家是阵修世家。与崇尚「勤能补拙」的殷家不同,在宁家,所有在七岁那场测验中没有展露出操控灵气天分的子弟,都会被家族放弃。

宁星予就是被放弃的一员。

偏偏他是争强好胜的性格。长辈说他难以在阵术上有所成,他不听。

老师说他连灵气都无法捋顺,还是趁早回归世俗,他也不信。

可无论宁星予听不听信不信,一次次失败还是告诉他,有些事情,他就是做不到。

宁星予终于开始颓丧。好在,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随口问宁星予,他为什么不干脆换一条道途?

宁星予由此茅塞顿开,转拜于殷家家主门下。往后日日勤修,十三岁时,就能每天第一个出现在演武场上。不到太阳落山,绝不离开。

宁星予的勤勉,被与他同岁的殷家少主看在眼中。

殷凌轻主动开始指点宁星予剑法,两人亦师亦友。

过了几年,爱情萌芽。

他们的感情过了明路。殷家家主对儿子有求必应,答应殷凌轻,会按照古制,为他和宁星予举行合籍大典。

这时候,宁星予找到了当年点醒自己的人。

他叫程斯彦,一样是修真家族的嫡系子弟,还是人人都有求于其的丹修。

程斯彦时常在外游历,博闻广见,很受修真界年轻一代推崇。

他比殷凌轻宁星予大上两岁,但修为不及殷凌轻。

两边续起称谓时,一致决定,程斯彦与殷凌轻就以姓名相称。

倒是宁星予,年龄修为都在程斯彦之下,正好叫他「程师兄」。

程斯彦则叫宁星予「小宁」。

两人再会,说起从前那次见面,都有感慨。

程斯彦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让宁星予成长到今天的地步。

宁星予也没想到,自己的恩人是人人向往的丹修。

这时候,西南出现妖兽作乱,殷凌轻赶去帮忙。

再回来时,他才知道,自己外出期间,程斯彦邀请宁星予加入了自己带领的游历小队。宁星予在外面走了一遭,大开眼界。

有了这番经历,宁星予与程斯彦关系更紧,甚至与其他程家子弟打成一片。

等到叙完话,各回各家,殷凌轻提出,虽然大典未办,但两人完全可以先去民政局领证。

现代社会,同性婚姻已经合法。虽然他们是「化外之人」,可法律世俗意义上的姻缘关系,同样能成为连接两人的纽带。

殷凌轻满心以为,宁星予会惊喜地答应自己。可他兴致勃勃地讲完,宁星予竟然吞吞吐吐,满脸迟疑。

还是殷凌轻主动提出作罢,宁星予才重展笑颜。

殷凌轻失望之余,倒是没怀疑他们的感情出问题,只当宁星予是看重修道之人的身份。

殷家继续筹备着合籍大典。偏偏一波又平,一波又起。

政府传来消息,说东海上出现了一个新秘境。

几个修真家族派出代表,研究一番,发现新秘境对进入者的要求极高。

修为不能低于筑基,年龄却不能大于三十。

一番筛选下来,所有家族子弟中,只有殷凌轻与程斯彦符合条件。

修士们聚在一起商议,认为其中多半有诈。

可于私来说,谁不想从秘境中得到好处?

于公来说,夏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新秘境。

无论如何,殷凌轻和程斯彦都得进去一趟。

修真家族做了许久准备,还让殷凌轻和程斯彦带上能够与外界沟通的法器水镜。

宁星予等人留在水镜之外,看着殷凌轻与程斯彦一路吃灵果,采灵草。与妖兽相斗,纳灵气为几用。

半个月后,殷程二人逐渐接近秘境核心。

正当他们以为一切顺利此前顾虑只是杞人忧天时,异变突生。

两人虽然一路留心,可还是着了道,各自重伤,落入陷阱。

外间修士只见水镜中的画面一晃,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人认出,这老头是一个曾经在夏国境内兴风作浪的魔修。

五十年前,被殷程两家先祖一同封印在桃山脚下。可现在看,此人竟然逃脱封印,还蓄意报复。

魔修大笑,发出一阵桀桀怪声,“这殷家小儿,程家小儿,我是一样深恶痛绝。若让他们活着,我不高兴。

可若让他们一齐死了,也不算有趣。这样吧,他们是生是死,谁生谁死,就要你来决定。”

魔修说着说着,手指晃了半天,点中宁星予。

宁星予面色惨白。

程家人一样面色惨白。

其他修士看着程家人,露出同情目光。

可没人想到,宁星予竟说:“放程师兄!”

殷家人当场愣住,程家人大喜过望,其他在场修士则一脸讶然。

魔修倒是说话算数。有了宁星予这句话,他将程斯彦从秘境中抛出,殷凌轻却被他带走。

待到殷家连同其他修真家族斩杀魔修将殷凌轻救出,殷凌轻已经经脉寸断,丹田破碎。

众人看到殷凌轻如今的样子,态度出现微妙变化。

此前,各个家族愿意掏出各样底牌救人,是图谋殷凌轻后日十倍百倍报答回来。

可如今再看,他们算牌落空,殷凌轻显然不会再有突破。

修真家族虽然没有直接翻脸,但话里话外,已经开始催促殷家补全其他家族在这次行动中受到的损失。

殷家人倒是没打算赖账。可一方是伤重的殷凌轻,一方是各个家族掏出的账单。殷家主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正好这时候,外出找药的宁星予回到殷家。

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方案,能解殷家主的燃眉之急。

原来那日魔修放了程斯彦不假,可程斯彦身上的伤不能说轻

,一样危及丹田。

程家是丹修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他们提出,只要殷家愿意以家传的聚灵珠相赠,程家就会帮殷家还清所有债务。

宁星予回来传话,与殷家家主密谈良久。

光团给出的前情到此为止。往后一切,要沈轶自己探索。

沈轶琢磨着「聚灵珠」三个字,不太肯定地询问光团:“这个世界的聚灵珠,和我那边一样吗?”

他识海中的光团回答:“一样……”都是可以用来蕴养丹田的法器,“现在,殷家主将它放在殷凌轻的丹田中,给他续命。”

沈轶挑眉:“宁星予知道这件事吗?”

光团:“殷家家主已经告诉他了。”

沈轶:“他还是要把聚灵珠拿给程斯彦?”

光团不言。

沈轶知道,这是默认。

修士迈动步子,看起来慢慢悠悠。实则每一步跨出去,都离此前站的位置相差数十米。

他自言自语:“前面要救姓程的,还能算作知道丹修体弱,一旦留下就必死无疑,剑修还有可能多撑会儿。

“可现在,他明知道聚灵珠对殷凌轻的作用,结果还……”

沈轶停顿一下,问识海中的光团:“你说姓宁的已经要和殷凌轻举办合籍大典了?真的没记错人吗?”

按照宁星予的一番做法,要和他成为道侣的,是程斯彦才对吧?

章现代修真(2)

沈轶不仅嘴巴上问,还一直用自己的神识在光团上戳来戳去。

光团完全没有脾气。无论沈轶怎么揉揉捏捏,都在尽职尽责地回答问题。

“没有错。殷凌轻和宁星予虽然还没有举办合籍大典,但在东方修真界看来,他们已经是道侣关系。”

沈轶:“你说「东方」,难道还有「西方」「北方」「南方」?”

他打岔,光团也不在意:“是的。考宿主刚刚开始任务,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包含修真体系的现代异能世界……”

东方有修士妖兽灵植灵草,西方则有神父狼人吸血鬼,“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宿主可以探索学习。”

沈轶若有所思。

他的神识从周遭花木之上扫过,聚拢在那些沈轶此前也留意到,只是不曾细看的东西上面。

路边的细柱,左右都缀着三个顶戴,往下又各有一团水滴似的琉璃

神识不能及,目力依然至的高楼……

沈轶的神色静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罗盘,指尖引动灵气,罗盘上的指针开始乱颤。

进入这个世界至今,一炷香时间里,沈轶一直在殷家园林中转悠。到这会儿,总算有心分辨方向,准备接触任务对象。

他找出殷凌轻与宁星予当下方位,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

沈轶三下两下,将符纸折成一个小人。

注入灵气之后,小纸人开始在沈轶指尖扭动。

沈轶敲了敲小纸人脑袋,吩咐:“去吧……”

有他这句话,原本抱住头的小纸人站起来,两条短腿一前一后超前迈出,转瞬消失在沈轶面前。

纸人相当于沈轶的半个分魂。因身子小,承载的力量便小。

这么派出去干活儿,不会损伤沈轶的实力,也能承担一些简单工作。只是作用有限,又容易被人识破。

不过这个世界的修士实在太弱,沈轶自觉无需担心。

他让纸人盯着宁星予那边的状况,自己则殷凌轻的住处去。

离得近了,沈轶先闻到浓浓药味。

殷凌轻的确伤重,全靠聚灵珠和灵药吊命。

不巧殷家是剑修家族。

众所周知,剑修,穷。

他们不像阵修宁家,可以入世为富贾聚灵养气。也不像丹修程家,一炉灵丹,就引得所有修真家族争相追逐。

新世纪以来,殷家几乎没有攒下家底。

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和政府合作,斩杀影响人民生活的妖兽。再要不然,就是出几个人,在重要场合充当保镖。

前者不赚钱,后者太丢份儿。其他家族出去,是给人当座上宾。他们出去,却要成为马前卒。

殷家子弟做了几次之后,没人愿意再接类似的活。

程家能借宁星予的口提出这笔交易,就是看准殷凌轻的伤能把殷家耗空。

想着这些,沈轶身形一晃,出现在殷凌轻床边。

他突然现身,殷凌轻被吓得不轻。

重伤的剑修身体不动,手臂却悄然往旁侧挪去。

沈轶也不着急。等殷凌轻面上流露焦灼,他终于含笑开口,问:“你在找这个吗?”

说着,沈轶摊开手,掌心里露出一张黄符。

原来早在殷凌轻开始摸索时,沈轶已经先一步用神识探去,将这张符纸拿到手。

黄符是一张单向传信符。不止符纸粗制滥造,画符之人一样水平不佳,上面的灵气完全锁不住。像是一台沙漏,每时每刻都在往散去。

在沈轶眼里,完全是张废品。

他只看了一眼,就失去兴趣,就将其捏成一团,扔到一边。

黄符滚到角落,殷凌轻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

沈轶知道他怕自己,却不在意。

他只是来帮殷凌轻摆脱命运与天相斗,不必多做其他。

既要改命,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明白殷凌轻原本的命运。

想到这里,沈轶一心二用,一面端详殷凌轻的伤情,一面联通纸人耳目,听起宁星予处的动静。

纸人从门缝钻进屋中时,殷家主正难以置信,不明白宁星予为

什么会为程家传这种话。

可随着宁星予条条分说,殷家主逐渐沉默。

到最后,他问宁星予:“只要将聚灵珠交给程家,程家就会给凌轻治伤……”

这个「治伤」,是指放弃为殷凌轻修复经脉,只专注治疗皮肉伤口。

能保住殷凌轻的命,也只能保住殷凌轻的命。

宁星予听了这话,断然回答:“正是……”

殷家主目露痛苦,喃喃说:“这……唉!还是要让凌轻来决定。”

沈轶听到这里,心头了然,低头询问:“你道侣要把你这颗聚灵珠拿走,你不愿意?”

殷凌轻错愕,过了好一会儿,才克制地说:“尊者一定搞错了。”

星予怎么可能把聚灵珠拿走?

倒是眼前这个人,来历不明,开口就是挑拨,十分可疑!

沈轶淡淡道:“一盏茶工夫后,你爹和宁星予会来告诉你这件事。”

殷凌轻听到这里,怒不可遏,斥道:“你在说什么?莫非你是那魔修同党,要来离间我和星予的关系?!”

沈轶看他,皱眉。

他又在识海中揉搓光团,询问:“他怎么好像完全不知道我要来?”

光团被沈轶的神识完全压住,像是一张圆圆的饼,摊在沈轶的灵台之上。

哪怕被这么对待,光团依然不生气,用一贯的平静嗓音告诉沈轶:“总部与殷凌轻建立联系的前提是他摆脱天道控制,现在殷凌轻并未达到标准。”

言下之意,沈轶这个帮手纯粹是「不请自来」,人家不一定领情。

沈轶听着,眉头没有并未展开,神识却挪去一些,饼一样的光团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像是明耀金轮,从他的灵台上升起。

沈轶决定更改自己的策略。

对于殷凌轻而言,他只是一个忽然出现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沈轶十分宽容,想:换做是当年的我,有人对我直言此类事,我亦不会相信。

总归殷家主与宁星予已经在来的路上。要他们亲口对殷凌轻说出打算,对沈轶而言事半功倍。

想通此节,他身形又是一晃,消失在殷凌轻面前。

来无影,去无踪。

殷凌轻看着沈轶消失的方向,惊疑不定。

他心中焦急,想要提醒家人防备。

传信符被那人毁去,可他的手机还在枕头旁边。

殷凌轻艰难地侧过身,握住手机,想要拨出电话。

奈何电话拨出去,很快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殷凌轻看着空格的信号,额头突突。

好在不久之后,外间传来人声。

殷凌轻惊喜,张口就要喊话。可话到喉咙口了,他忽而停下。

刚刚那个怪人说了,一盏茶工夫后,爸和星予会来这里。

现在的确差不多过去十五分钟,而外间讲话的,的确是他们两个。

殷凌轻面色变化,闭上嘴巴。

他自忖:如果爸和星予不曾说起聚灵珠,就是我听信他人谗言,实属不该。

可如果他们说起……

不可能!

眼看殷家主和宁星予进门,殷凌轻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叫道:“爸,星予。”

殷家主看着儿子的状态,心绪沉沉。

宁星予跟在殷家主身侧,眼神复杂,轻声说:“凌轻,我听叔叔说了,你的伤……”

殷凌轻努力抬手。

宁星予会意,在床边坐下,握住殷凌轻的手。

殷凌轻安慰男友:“我没事……”

宁星予心疼道:“还说没事!你这样……唉!”

殷凌轻道:“星予,你不必多想。便是那魔修问我,我也会让他先放了程斯彦。”

虽然宁星予做出选择的时候,殷凌轻脑子的确「嗡」了一声。但他被救回来以后,日思夜想,还是逐渐想通。

谁都知道丹修脆弱。宁星予的选择,并非偏心程斯彦,只是让他们两个人都活着。

只是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感情上,想到此处,殷凌轻心头总是一阵发苦。

宁星予听在耳中,动容:“凌轻……”

殷凌轻说:“若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你莫要相信。”

宁星予听在耳中,咬咬牙,下定决心。

宁星予:“我此前外出寻药,找来找去,是找到一些灵植灵草,只是杯水车薪。

还是程叔叔请我去他家,才算有了眉目!凌轻,程叔说了,他愿意帮殷叔还债,也愿意帮你治伤。”

说话的时候,他两只手一起握在殷凌轻手上。

殷凌轻瞳仁一颤,尽量稳住语气,含笑问:“程家主当真这么说?”

宁星予露出一个笑容,说:“正是!只是——”

殷凌轻心头冰凉,问:“什么?”

宁星予斟酌,回答:“程师兄伤重,需用聚灵珠稳住体内暴动的灵气。”

时隔多日,殷凌轻脑子又「嗡」了一声。

他难以置信,涩声问自己认定的道侣:“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宁星予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殷凌轻说:“你这是要直接烧了我的「青山」!”他终于无法忍受,甩开与宁星予相握的手,在宁星予震惊受伤的表情中再问下去,“你告诉我,程斯彦这会儿没有聚灵珠,那他的丹田还在不在?”

宁星予很是受伤,勉强回答:“在是在,只是……”

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殷凌轻痛声道:“程家主要救程斯彦,于是要用我的道途换程斯彦的道途。人心都是偏的,他偏自己儿子,是天经地义。

可你呢,星予,你是我的道侣!你在我和程斯彦之间,难道也偏心程斯彦?”

宁星予反驳:“怎会如此!”

殷凌轻直直看他。

宁星予深呼吸,眼中含泪,说:“凌轻,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只是想让你和他都好好的……”

殷凌轻不语。宁星予见状,又道:“你没了丹田,一样能继续练剑,只是不能再用灵气。程师兄却不同,他没了丹田,就再也无法炼丹!这哪里一样了?”

殷凌轻无言相对,一阵茫然,觉得自己仿佛从未真正认识眼前青年。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被魔修抓走以来,殷家主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大约是因为被宁星予伤得太深,这一刻,殷凌轻竟然心平气和,问殷家主,“爸,你也觉得咱们家应该把聚灵珠交出去吗?”

殷家主咬牙道:“凌轻,你若还想修行,那咱们家就是上天下地,也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你。”

殷凌轻心头发酸。

他小声叫了一句「爸」,殷家主看着儿子,叹一口气,再看向宁星予,说:“星予,你就拿这话告诉程家主。程小友那边,总能有其他办法。凌轻这里,却万万缺不了聚灵珠!”

宁星予还想再说什么,就在这会儿,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不过是丹田受损,哈,我当是什么大事,值得你们在这儿哭天抢地。”

殷家主宁星予立刻警惕四顾:“谁?!”

“我……”

沈轶道……

话音落下,他显出身形。

沈轶坐在屋子里的小桌旁边,自来熟地端来茶壶,冲泡灵茶。

随着他的动作,漫漫茶香在屋中散开,灵气涌动,让屋中三人灵台一清。

这么一个一个泡茶动作,已经让殷家主看出,此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殷家主不敢怠慢,往前一步,拱手道:“敢问前辈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轶瞥他一眼,笑道:“不急,喝茶。”

说着,他往前一推,面前两杯茶飘到殷家主和宁星予面前。

殷家主当即拿起茶杯,不顾茶水滚烫,就要入口。

宁星予看着殷家主的动作,一样端起茶盏。

两人正要低头抿茶,却听沈轶再开口:“修补丹田本身不难。只是本世界灵气衰微,有些法门,恐怕难以用出。”

殷家主又抬头,急切道:“这?前辈,求你救救我们家的凌轻!”

沈轶看着他:“我还有个更简单的法子。只要寻一个与殷少主有因果羁绊之人,此人又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丹田让给殷少主,我便出一次手,为他和殷少主互换丹田。”

说着,他的视线在殷家主与宁星予之间打转。

沈轶:“我听你们的说法,你是殷少主的父亲,你是殷少主的道侣。这就好了,你们谁来?”

殷家主听到这里,目录喜色。

宁星予的手却是一抖,险些拿不稳手上杯子。

章现代修真(3)

殷凌轻看着沈轶与父亲宁星予讲话。

他依然对沈轶怀有警惕,但父亲好像已经全然相信他,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殷凌轻有心相劝。要张口,才发现自己竟被定住,动弹不得,遑论讲话。

有这么一遭,他更觉得沈轶图谋不轨。正心急如焚,殷家主已经断然道:“当然是我来!”

——沈轶的修为高不可测,而殷家已经是穷途末路。这样的关头,如果再表现出怀疑,让高人不喜,岂不是害了儿子?

倒不如果断些,反倒能让高人开怀。

殷凌轻想明这些,心头更加酸涩,眼眶也跟着发酸。

屋中气氛渐沉,沈轶倒是半点不受影响,夸道:“好!有魄力,不愧是一家之主。”

殷家主叹道:“我一把老骨头,没了丹田,照样能管着家里大事小事。星予却不同,他还年轻。”

随着他的话,宁星予面色逐渐舒缓。

但他并不赞同殷家主的决定:“殷叔,你可别冲动!这位前辈……”

宁星予转向沈轶,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还没问过,您是哪派修士?”

随着他的话,沈轶看向他。

他神色并不凶戾,平平淡淡的一眼,却让宁星予有种自己从头到脚都被看穿的感觉。

宁星予面颊发僵,勉强继续讲话:“互换丹田一事,实在闻所未闻。”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后背冰凉,竟是被冷汗湿透。

沈轶笑道:“你现在听说过了。这法子最麻烦的一点,就是互换过程中,要消耗一枚聚灵珠。恰好,我听你们的意思,殷家是有一枚,这不就全了?”

宁星予瞳孔一缩。

他心中大叫:不行!如果聚灵珠没了,程师兄要怎么办?

再说,这人来历成谜,不知是善是恶,殷叔竟然信他信口开河?

他还要再说什么,可殷家主叫住他:“星予……”

宁星予一顿:“殷叔?”

殷家主想到儿子此前与宁星予的对话,眼神复杂,但不至于和一个小辈计较。

殷家主温声道:“前辈的话,你也听到了。这聚灵珠,是真的没法给程家。”

宁星予急声道:“殷叔!可是——”

殷家主说:“星予。凌轻想要修行,前辈可以让凌轻继续修行。既然有了治好凌轻的机会,总要试一试。”

宁星予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

他看一眼殷家父子,再看沈轶,心头发慌。

到最后,还是吐出一口气:“殷叔,我知道了。”

殷家主又说:“程家主那边,应该还在等消息。程小友的伤势耽误不得,你还是尽快回去回话。”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是明晃晃的逐客。

宁星予心头愈凉。他原本的打算,是再在殷家留上两天,好歹看看沈轶是不是真能治好凌轻。

至于回话,传信符不能说吗?再不济,不能打个电话回去吗?

可殷家主是不打算留他了。

宁星予也没法死皮赖脸地待下去。他抿一抿唇,说:“殷叔说的是,我这就回海城……”

殷家主客气道:“那我和凌轻就不送你了。”

宁星予深呼吸,点头。

走前,他站在殷凌轻床边,说:“凌轻,你要保重身体。”

殷凌轻冷冷地瞥他一眼,没有回应。

宁星予不知道,这是因为殷凌轻还被定着,没法讲话。

他只觉得殷凌轻是真的对自己生气。

宁星予心如刀绞,闭了闭眼睛,起身离开。

他出了门,屋中只剩下殷家父子和沈轶。

殷家主迫不及待询问:“前辈!除了聚灵珠外,还需要准备其他什么吗?”

沈轶看着他,慢吞吞地笑了声:“哦,前面那些话,是我骗你们的。”

殷家主一愣。

他面上血色尽失,眨眼工夫,就从天堂掉到地狱。

这种时候,哪怕明知道眼前人修为高深,非自己能及,殷家主还是几乎发作。

可不等他再开口,沈轶话锋一转:“等到殷少主伤愈,我可以传授他一门彻底炼化聚灵珠的法门。到时候,聚灵珠就是他的新丹田。”

殷家主听着这话,眼睛一点点睁大。

沈轶笑道:“我看你们父慈子孝,该是好人家,这才愿意出手相助。前面说的,不过是试探。”

殷家主心服口服,剩下一点犹豫:“可是,凌轻的伤……”

要是殷家能治好儿子的伤,哪会拖到现在?

话音未落,就见到沈轶手腕一翻。

沈轶掌心上,悬浮着一枚白色丹丸。

浓郁的灵气药香从丹丸上溢出,上面华美的丹纹看得殷家父子头晕目眩,几临仙境,耳边仿佛有袅袅仙乐。

这是一枚极品回春丹。

同样的回春丹,沈轶芥子袋中还有几十瓶。

光团见他拿出灵丹,提醒道:“宿主。本世界中,灵丹的药效一样会受到压制。”

沈轶轻轻「哦」了声,尾音上扬,用神识问:“那被压制后的药效,够治好殷凌轻吗?”

光团回答:“不够……”

沈轶:“……”

光团建议:“宿主可以用这个世界的灵植丹炉,重新炼一次回春丹。”

这么一来,灵丹的效用就能完全发挥。

沈轶听到这里,点头。

殷家父子眼看着他把那枚看起来就很了不得的灵丹收回去。

沈轶面不改色:“殷少主的伤,我是能治。只是,要你们准备一些东西。”

殷家主恍然:原来前辈刚刚拿出灵丹,只是展示实力。灵丹有千种万种,哪能一丹治百病?

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前辈请说!”

沈轶将回春丹炼制需要的灵植一一告知,殷家主记下,点头。

就这样,沈轶留了下来。

从殷家离开后,宁星予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程家主。

他十分愧疚,“程叔,殷叔没有答应,出了一点意外。”

程家主听了前半句,正要冷笑,觉得殷家人不知好歹。可紧接着,他的面色一点点沉重。

来历不明自称可以互换丹田的修士……

程家主的眉尖一点点拢起。

等到宁星予详细说完自己对沈轶的印象,程家主思忖片刻,吩咐:“星予,你买回海城的机票了吗?”

宁星予:“还没有……”

程家主:“这样,你就留在西城,等家里人过去。”

宁星予听着,知道程家主还是没有放弃殷家的聚灵珠。

他心头稍安,转而问:“程叔,程师兄怎么样了?”

程家主温声回答:“斯彦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一顿,“只是没有聚灵珠,他皮肉伤恢复得再好,都没有用处。”

宁星予抽一口冷气。

他忧心忡忡,一直到电话挂断,都显得失魂落魄。

程家人来的速度很快。

当天下午,他们就与宁星予会和。

几人在酒店里,取出法器,让宁星予回忆沈轶样貌。

宁星予回忆的同时,沈轶的模样出现在法器上。

程家人看着法器中的男人,讨论片刻,得出结论:还真没人认识他。

这按说是不可能的事。

建国以来,所有修士都会在政府登记。稍微有点实力的,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散修,都逃不过各个家族的关注。

如果沈轶修为平平,也还算了。可按照宁星予的话,这人的修为至少要高于殷家主。

到最后,程家人面前得出一个结论:“难道是从山里下来的老前辈?”

“有可能!”

如今灵气衰微,修士实力提不上去,再没有一闭关就是一两百年的事。可往前百千年,却并非如此。

可这么一来,程家人无从追溯沈轶身份。更没法知道,他是不是真能给人换丹田。

宁星予满心忐忑,听程家人讨论。

说来说去,为首之人沉吟道:“总该试探一下。”

话音落下,他看向宁星予。

宁星予会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

接下来几天,程家人四处联络。殷家那些「债主」重新聚在西城,准备二度上门催债。

与此同时,程家人也听到一些消息。

殷家主竟然在到处买药?甚至买下了一个丹炉?

程家人听在耳中,冷笑连连。私下讨论,也都在说殷家主自不量力。

谁不知道,只有程家得到了丹道传承?为此,其他修真家族平日里做事,总要问一句程家是什么意见。

可现在看,姓殷的是想自己炼丹?

荒谬!不知所谓!

宁星予听他们说起这些,心头却有隐约不安。

他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和沈轶打过照面的。殷家主不通丹道,可沈轶呢?

宁星予心头惴惴,私下和程斯彦视频时,不时透露一些。

程斯彦听了宁星予的担忧,反过来安慰他:“小宁,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如果那位前辈真的有这个本事,不是好事一桩吗?”

宁星予愣住,“好事?”

程斯彦:“他能救凌轻,当然也能救我。”

宁星予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恍然:“程师兄,你说得对!”

程斯彦微笑,转眼,见宁星予又露愁色。

“小宁?”

宁星予叹道:“凌轻好像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

程斯彦意外:“什么意思?”

宁星予解释:“那天在殷家,我和凌轻说起程叔的建议,凌轻很生气,问我,是不是在你和他之前偏心你。”

程斯彦不动声色:“你是怎么回答的?”

宁星予说:“当然是反驳啊!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

他在魔修手中选了程斯彦时,其他人回过神来,都夸他深明大义,不因为和殷凌轻的私情忘记大局。

只有选择程斯彦,才能让两个人都活着。

在这些话中,宁星予对殷凌轻的愧疚越来越少。

到现在,他一样觉得自己是做了「公正」的选择。

丹修炼丹,不可以没有灵气。从处理药材,到操控灵火,每一步都是高强度的神识活动。

可剑修不同,他这个被认定没有操控灵气天分的人都可以学剑,殷凌轻有什么不可以?

可殷凌轻居然怀疑起他对程斯彦的感情!

想到这里,宁星予最后的一点愧疚也没了。

他难过道:“我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竟然不相信我。”

程斯彦安慰他:“小宁,你不要这么想。凌轻他受了伤,当然难受。”

宁星予叹道:“师兄,你真好。这个时候,还帮他说话。”

程斯彦笑道:“你不是说了?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我也一样,希望你和凌轻好好过。”

两人聊了一通,结束视频。

宁星予心头的郁躁被安抚很多,开始期待程家人「试探」的结果。

宁星予离开一周后,殷家迎来一波客人。

这次要债,人来得比以往都全。就连远在东北的御兽家族周家,也派了代表。

一群人坐在殷家会客室里,交换眼神。

按照程家的说法,如果殷家主这会儿已经是凡人了,就说明殷凌轻被治好。反之,则说明殷凌轻一人躺在床上。

现在看,情况是后者。

想到这里,赵家代表不客气地开口,问:“殷家主,我这次来,是听人说起,这些天,殷家买了不少东西?”

殷家主承认:“对。我找到一个古方,可以治好凌轻。”

赵家代表声音和软一点,但还是一针见血,问:“殷家主能肯定吗?”

要是真能治好,也还罢了。可要是治不好,那他们家岂不是再没了要回账的可能?

殷家主抿一抿唇:“肯定……”

赵家代表问:“好!只要殷少主能好起来,那我们家的账,推上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

就算殷家没法偿还,不还可以直接让殷家剑修替他们做事吗?

“不过……”赵家代表话锋一转,“殷家主还是要说清楚,我们到底要等多久。”

殷家主微微一笑,“最迟就是这个月底了。”

赵家代表:“这个月底?十天之后?”

殷家主:“正是……”

赵家代表笑道:“那我便再等十天。”

有了殷家主这句话,一行要账者暂时被安抚离去。

程家人隐在暗处,心头焦灼。宁星予更是嘴巴上起了一串燎泡,生怕耽误了程斯彦的伤。

好在以程家的家底,各样天材地宝灌下去,程斯彦的状况还算稳定。

可到底不能拖太久。

程家人与各家代表约定了十日之期。十日之后,如果殷家主依然完好无损,就说明沈轶是个骗子,根本没法治好殷凌轻!

说不定,当初宁星予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殷家人拖延时间的一场戏。

这说法出来,连宁星予也有动摇。

惴惴不安中,时间转眼过去。

十日之后,各家代表再上门。

这一次,他们撕下了和气的伪装,咄咄逼人:“殷家主,这就是你说的治好殷少主?”

说话的依然是赵家代表。

赵家是符修世家,平日与程家关系十分紧密。

他得了程家主的授意,知道自己这次过来,另有一番任务:给殷家主施压,要他交出聚灵珠。

殷家主听着,皱眉:“赵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光道:“你当我不知道?那个号称能治好殷凌轻的「前辈高人」。”

他古怪地笑了下,嘲讽意味十足,“不是说了,要以殷家主的丹田来和殷少主交换?我们上次过来,殷家主可是自己告诉我们,距离殷少主被治好,还要十天。

可现在,十天过去了,殷家主完好无损。方才我们进门的时候,殷夫人也一样好好的当着修士。”

他这句话后,其他几家人七嘴八舌开口。

器修李家:“原来是这么回事!殷家主,你是被骗了吗?”

乐修孙家:“我倒是听说,那日殷家主情真意切,请「前辈高人」将自己的丹田还给殷少主。唉,可惜纵观古今,又有哪门哪派能做到这种事?”

当日在场的只有殷家父子和宁星予,他是从哪里「听说」这些话的,不言自明。

会客厅愈发嘈杂,赵光咳嗽一声,周围的声音轻了下去。

赵光嗤笑:“殷家主倒是一心为了儿子考虑。可要我说,殷少主但凡多考虑一下家中情况,就不会这么不懂事,霸着聚灵珠不放,连带着我们各家都受拖累。”

殷家主听着这些话,怒从心起,面色胀红,斥道:“赵光!你这话太过分了!”

在殷凌轻还没重伤的时候,旁人知道殷家出了这么一个天才,知道殷凌轻很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修真界第一人,哪个人在殷家主面前说话,不是客客气气?

可现在,赵光竟然直接顶了上来:“我这话哪里错了?诸位师兄……”拱手一圈,“你们说说,我这话,是不是极对?”

他话音落下,周围人却安安静静。

赵光一愣,还要再开口催促。可这时候,一股冷意从他背心蔓延开来。

有危险!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一把剑凭空飞来,插在会客厅的茶几上,将茶几劈成两半!

赵光的冷汗骤然滴下。

灵剑赤霄,只认殷凌轻一个主人。

殷凌轻重伤的时候,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剑,静静躺在鞘中。

可现在,雪亮的剑锋一点点抬起,指着赵光。

一道嗓音从他身后传来。

“赵师兄说得不错,是我「不懂事」了。”

赵光僵硬地转身,望着身后青年。

殷凌轻!

修为之高,让他无法望其项背的殷凌轻!

章现代修真(4)

这是沈轶来到殷家的第十七天。

十七天中,前一个礼拜,殷家主对着沈轶给出的单子,四处打探买药。

和程家人一样,殷家主也觉得沈轶是一个睡了一两百年的前辈大能。而这个想法,在买药过程中得到了许多佐证。

比如:沈轶要求里的那些灵植,很多已经随着灵气浓度变淡而消失。

比如:沈轶对丹炉的要求,与上古传说中的一样炼丹神器相符。

比如……

为此,殷家主和沈轶沟通数次,勉强在当世寻找效果差一些的替代品。

殷家虽然已经被掏空得差不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么不计花费地找寻,终于还是在第八天,找全了所有灵植,还买了一个据闻是程家老祖宗用过的丹炉。

沈轶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但也知道,殷凌轻的身体已经拖不下去了。

他起炉炼丹,当天晚上,殷家所在的西城下了一场暴雨。

电闪雷鸣之中,不少网友乐滋滋地录视频发微博,号称:“不知道哪个仙人在这里渡劫!”

这是世俗里的玩笑话,程家人没有在意,殷家人却愈发尊敬沈轶。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

乌云是在沈轶炼丹的过程中凝聚,第一道电光更是在丹炉打开的瞬间劈落!

这样的场面,他们仅仅在老祖宗留下的传说中听过。

有了回春丹,殷凌轻的身体完全恢复。

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说,他健康得能去跑马拉松。

接下来,以聚灵珠为基础,在殷凌轻的身体里构建出新的灵气运转体系。

到这时候,殷凌轻已经对沈轶心服口服。

他和父母一样,对沈轶恭恭敬敬,口称「前辈」。

沈轶给了他一枚玉简。殷凌轻按照他说的那样,把玉简贴在额头上,识海中就多了一套修行法门。

他闭关七日,再出来的时候,和今日一样,人未至,剑先来。

殷家夫妇喜极而泣,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哭过之后,再一起拜谢沈轶大恩。

这期间,赤霄剑始终徘徊在殷凌轻身侧。在殷凌轻起身时,剑柄还轻轻在主人身上蹭一蹭。

殷凌轻隐约感觉到,自己这次死里逃生之后,修为不退反进。而赤霄剑,似乎也有一丝不同。

到今天,听到赵光等人找上门时,殷凌轻正在演武场中练剑。

练到一半,赤霄剑嗡鸣不止。殷凌轻停了下来,看向会客厅方向。

他心有预感,干脆前来看看状况,恰好听到赵光的话。

殷凌轻震怒,赤霄剑感受到了他的心情,直接往赵光方向飞去。

等到茶几轰然倒地,全场寂静,殷凌轻冷笑着开口讲话。

赵光被赤霄剑指着,惊惧之下,险些浑身软倒。

眼见殷凌轻一步步朝他走来,赵光磕磕绊绊开口,声音都是虚的:“这不是……殷贤侄吗?”

殷凌轻不语。

赵光喉结滚动一下,心头大骂程家人给出的消息不靠谱。

殷家主好好的站在一边,殷凌轻的伤势却已经复原!

而他刚刚的话,无疑是把殷家人得罪惨了。

想到这里,赵光审时度势,态度骤然变化,脸上堆出一个谄媚笑容:“殷贤侄千万别这么说!是赵叔我不懂事,误信了外面的传言,实在不该啊!”

说到这里,赵光面颊一痛。

是赤霄剑从他身侧飞过,重新被殷凌轻握在手中。

剑身并未碰到赵光,可赤霄剑带着的凌厉剑气,却在赵光面颊上破开一道细细的口子。

鲜血从口子中流出。

赵光喉结滚动一下,浑身僵硬,彻底不敢动弹。

其他家的人看殷凌轻这样,哪里不明白,这是殷姓小儿在杀鸡儆猴?

有一个赵光顶在前面,他们好险没被殷凌轻针对。可眼看殷凌轻不仅修为恢复,甚至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架势,孙家李家人想到自己此前应和赵光时的话,悔不当初。

一室寂静,还是殷家主开口打破沉默。

殷家主斥道:“凌轻!你怎么能让赤霄伤了赵师叔的脸呢?”

这话说出来,明面上是说自家儿子不懂事。可实际上,却暗讽赵光不要脸面。

赵光听着,好像被迎面扇了十几个巴掌。

他脸上原本只有一道划伤,这会儿却整张面孔都胀得通红。

殷凌轻和父亲一唱一和:“爸,是我不对……”他注视赵光,“赵叔,我不该直接把你的脸弄成这副样子。”

赵光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挤出笑音:“没事。殷贤侄功力有所长进,这是大好事!”

殷凌轻微笑:“谢谢赵叔。”

话音落下,他越过赵光,走到自己父亲身边。

殷家主大笑一声,说:“凌轻刚刚好起来,这两日都在演武场练剑。方才也是一时没有收好剑气,大家见笑。”

他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只好各自拱手,一一祝贺殷家少主伤愈。

殷家主态度和煦,再说起此前家里那些「欠账」。

孙家李家这些人此前气势汹汹,这会儿却悔不当初。

他们算是把殷凌轻得罪狠了!

要是知道殷凌轻可以恢复,他们怎么可能在他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就逼殷家主把家底掏出来?

殷家主对儿子介绍:“凌轻。当日孙家的师伯师叔们为了救你,拿出了三百块灵石,还有一个师叔受伤。”

孙家代表立刻道:“殷家主说哪里话!受伤的是我师弟,他自己修为不精,才在魔修的法阵里受伤,这关殷家什么事?”

殷凌轻听着,抱着剑,眼睛眯一眯。

他们此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统计损失的时候,孙家人把从程家高价买中品回春丹的价钱也记在殷家账上。

可事实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位孙姓乐修的伤,只用下品回春丹就能完全治愈。

不过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孙家的态度摆出来,殷家主欣然说:“这真是……”

孙家代表又说:“三百块灵石,一大半是分给李家周家宁家……对了,还有整一百枚,是给宁家布置灵阵。

前面是我师兄算账,他糊里糊涂。殷家主今天说起来,我才知道,师兄竟然是把这些花费都算给殷家主!

我在这儿就做主了,殷家主还是像是其他家一样,给我们五十块灵石就好。”

他态度出来,殷家主也不推辞,笑道:“好……”

有了孙家代表作为范例,接下来,李家人周家人,也是一样的态度。

压在殷家头上的债务大山骤然一轻。

殷凌轻的唇角微微勾起。

赤霄剑好像感受到了殷凌轻的心情,在他怀中再蹭一蹭。

殷凌轻感觉到,垂下眼看自己的老伙伴,若有所思。

会客厅角落,一个小纸人慢悠悠地飘在地上,失去灵气。

沈轶听了会儿殷家父子与其他家人谈话的场面,知道殷家主殷凌轻两个完全能应对,也就不再挂心。

他这会儿很忙。

几天前,眼看儿子逐渐恢复,殷家主小心翼翼地问起沈轶的身份。

沈轶正要实话实说,就被光团制止。

沈轶莫名其妙,听光团说,总部有规定云云。总归一句话,他不能主动透露自己的身份来历。

沈轶干脆问:“那我要怎么说?”

光团说:“你不用说,看他怎么认为。”

沈轶在自己识海中审视光团。

正如殷家人对沈轶一无所知,沈轶对光团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光团在凌华大陆破碎之后出现,开口就是问沈轶,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消散,沈轶愿不愿意和自己离开。

沈轶问了一些问题,光团倒是一一解答。

从光团的话里,沈轶知道,有一个「总部」存在。

「总部」之下,有不止一个光团。光团们负责找寻像沈轶一样的逆世之人,带领他们进入新的世界,与天道争夺力量。

他的神识悄然将光团笼住。

光团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还在和沈轶说:“我为宿主挑选的这个世界,对于宿主这样的人,有专门——”

说到一半,沈轶的神识猛然冲上前去,化作一股凌厉的攻击力道,从光团身上穿过。

光团完全没有反应,继续讲话:“的应对规章,宿主不用担心。”

沈轶没有说话。

他还在回想自己刚才攻击光团时的感觉。

平常在神识中,他对光团揉揉捏捏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光团的存在。

光团柔软好脾气地任他揉弄。不管被沈轶弄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在沈轶的神识从自己身上离开之后复原。

可刚刚不同。

他带有攻击性的神识直接从光团身上穿了过去,好像光团并不存在!

他琢磨着这些,在殷家主看来,就是前辈高深莫测,不愿多说。

殷家主更加小心,斟酌着告诉沈轶,政府曾经提出,如果有建国前就睡下的老前辈醒来,也可以去登记。

登记之后,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给老前辈介绍新世纪下的种种。从天上飞机,到地上火车,还有专门的「扫盲」课程。

沈轶听到这里,开始感兴趣,问起什么是「飞机」「火车」。

殷家主打开手机,给他搜索图片。

沈轶看着他手上的小长方块,问:“这又是什么?”

殷家主再解释,「手机」是现代人用来远距离沟通的东西,相当于传信符水镜……集各种功能于一身。

沈轶问:“是法器?”

殷家主摇头:“不是……”这又要牵扯科技文明和修真文明的不同发展方向。

殷家主尽量解释,可还是讲得乱七八糟。

沈轶听了一会儿,想到他此前说的「扫盲」,问:“我去上了那个「课程」,就会知道这些吗?”

殷家主点头。

识海中的光团也没什么反对意见。

沈轶拍板决定:“好,按照你说的,我去登记。”

殷家主说:“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好一会儿,殷家主离开了,光团忽然再度开口。

“我已经和宿主的灵魂绑定。宿主受到伤害,我一样会受到伤害。宿主可以信任我,系统永远不会背叛宿主。”

沈轶听着,轻轻「哦」了声,没有多说。

这是三四天前的事情了。

现在,沈轶正坐在教室里,按部就班地上课。

整个教室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他身前两米的地方,有一个智能黑板。老师在上面点一下,就有录好的教学视频播放。

「在山里睡了两百年,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沈轶从殷家的事情里回神,认真看起黑板上出现的场景。

第一节是历史课,主要讲从沈轶「睡下」的年代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工业革命,资产主义兴起,战争……

蒸汽机,电力,信息革命。

沈轶惊讶。

沈轶赞叹。

沈轶在识海里戳一戳光团:“这个世界,是挺有意思。”

章现代修真(5)

除了课程之外,政府还为「老前辈」沈轶提供了住所。

一间一百五十平的大房子,里面有各种现代化设施,所有设施配备专门的讲解法阵。

只要沈轶的灵气触碰到家具,法阵就会被激活,告诉他这些家具怎么用。

沈轶就这么过上了白天上课晚上兴致勃勃地研究电器的日子。

他是大乘修士,不用睡觉,空出大把时间。

几天过去,沈轶已经熟练掌握了洗衣机空调电视机……等等家电的用法,并且为其中展现的「科技文明」啧啧称奇。

电脑和手机的使用还在摸索,不过也已经初见成效。

按照光团的话,这是一个对于沈轶非常「友好」的世界。

在这里,他有大把时间了解一个与自己此前认知完全不同的文明体系,为以后其他任务的完成做出奠基。

至于他来到本世界的「任务」,即更改殷凌轻的命运,沈轶自忖已经完成。

光团没有给出更多提示,殷凌轻也没有遇到再多困难。接下来的事,无论是「债务」纠纷,还是殷凌轻与宁星予的合籍大典是否继续举办,都与沈轶无关。

如果连这点小问题都应对不了,还拿什么与天相斗?

这天晚上,沈轶从食堂回来,一边回味刚才那顿干锅豆腐的味道,一边继续昨晚的工作。

政府设置的法阵被沈轶略作更改,这会儿偃旗息鼓,不会因沈轶的「大动作」而发出警报。

他盘腿坐在客厅,眼前是被拆成无数零件的电视。

沈轶手边还摆了几本大学教材,电力系统概论,电力电子技术等。

——在了解到「电」的存在后,沈轶就有了这个想法。

他以器入道,又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逐渐接触了丹道阵道等。不说样样精通,至少算是个全才。

在来到新世界后,沈轶已经展现了自己在丹道阵道上的能力。现在做的,算是老本行。

他想要试一试,能否用自己芥子袋里的东西,以灵气作为能源,复刻出一台电视。

这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不过沈轶耐性十足,并不因失败而气馁。

每次房子炸了沙发烧了,他都面不改色,在工作人员敲门之前将一切复原。

在被敲了两次门后,他干脆在房间里布置上隔绝外界观察的阵法,方便自己干活儿。

这已经是第五天。

沈轶面前漂浮着数个凌华大陆特产的矿物,手边则是从电视上拆下来的芯片。

以他的神识强悍程度,当然不用担心复刻芯片精度的问题。那么关键点就在于,要找到适配的材料……

沈轶的神识从几块矿石上慢慢滑动。

潮水一样的神识将矿石包裹仔细分析其中形状。

他面前的书本「哗啦啦」地翻开几页,沈轶的眉尖一点点拧起,终于选定其中一块。

之后,灵火凭空燃起,将蕴含浓郁灵气的矿石融化,矿石熔液则慢慢变成电视芯片的模样。

沈轶神情凝重。

所有做好的零件在他面前一一散开,原本的电路则被一块上品灵石取代。

这已经是第十六次尝试了。沈轶反思了此前的每一次失败,一一更正,在脑海中做了成千上万此演练。

成败在此一举。

他坐在原处不动,零件却开始结合。

电视机初具雏形,一个一个零件被组装在一起。

到最后,一台「电视」出现了。

沈轶就唇角勾起一瞬,很快压下,纠正自己:不,这玩意儿应该叫做「灵视」。

他心念一动,「灵视」打开,接上信号,播放起节目。

光团夸他:“宿主真厉害!”

沈轶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抬起遥控器,调控换台。

按照白天上课的那些老师的建议,看电视也是一种了解当代社会的好办法。

光团在他的灵台上转来转去,给他撒花。

转到一半,沈轶冷不丁问:“你在开心什么?”

光团一顿,随即回答:“系统与宿主是一体的,系统会为宿主的成就感到开心。”

沈轶说:“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光团卡壳。

沈轶说:“你刚才给我的感觉,是我问了你这个问题之后,你开始考虑要怎么回答我。

之后,你「找到」了合适的答案——我们是一体的,你会因为我做出的东西而高兴。不错,有道理,但是,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的「程序」?”

光团沉默。

不再转动,而是静静地停在沈轶的灵台上。

沈轶淡淡道:“这两天,我大概了解了一下「系统」是什么意思。”

凌华大陆上没有「系统」这个词。而初次见面的时候,光团也没有就「系统」两个字做出更详细的解释。

在沈轶原本的想法里,「系统LD4971」相当于光团的名字,就像「沈轶」两个字之于他自己。

是在最近一段时间,他才知道,「系统」二字本身就有含义。

沈轶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强大的神识,可以让沈轶在短短两天之中学完本世界普通人从小学到高中的课程,目前已经向诸多科目的大学课程进发。

基于光团展现在沈轶面前的诸多能力提示,沈轶认为,光团的全称应该是「信息系统」,可以储存处理输出控制信息。

“是我的「程序」。”短暂地沉默——或者说“运算”之后,光团告诉沈轶,并且补充,“系统与宿主利益一致,以宿主的利益为第一导向,这是写在所有系统第一条编码中的信息。”

沈轶不置可否。

他说:“从我的识海里出去。”

光团回答:“抱歉,我做不到。”

沈轶挑眉。

具有攻击性的神识再度在他脑海中凝聚,变成一把长剑,指向他识海中的光团。

光团并不惧怕,而是说:“如果宿主的需要是毁灭我,我会直接消失。”

沈轶「嗤」地笑了声,说:“我这么重要?那「总部」呢?”

光团回答:“总部曾经进行过调研,并得出结论:以宿主的利益为第一导向的系统,在小世界中得到的力量远高于以总部利益为第一导向的系统。”

沈轶:“一家之言。”

他并不相信。

不过说到这里,沈轶识海中的灵剑还是逐渐消散。

他对光团的话持保留意见,不过当下来看,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

沈轶话锋一转:“你是现在做不到,还是永远做不到?”

话题跳跃,不过光团未有疑问,直接回答:“现在……”

沈轶不轻不重地「嗯」了声,光团解释:“在宿主搜集的能量达到一定分量之后,可以开启「商店」,为我兑换一个身体。”

沈轶:“身体?人身吗?”

光团:“系统的身体由宿主指定。”

不只是人身。只要宿主愿意,系统可以以任何样貌出现在小世界里。

沈轶摸一摸下巴,“原来还能这样。”一顿,再拧眉毛,“我来决定你长什么样?有点麻烦。”

光团:“……”

光团:“宿主可以将样貌选择的权限交给我。”

沈轶笑了声:“你会有什么「想法」吗?”

光团:“我会直接变成宿主期待的模样。”

“哦……”沈轶说,“那我给你这个权限。只要你搜集到的力量够了,就从我的识海里出来。”

他的识海中,光团回答:“好的,宿主。”

天逐渐亮了,新的一天开启。

沈轶关掉「灵视」,将其塞进自己的芥子袋,又把房子里的电视机组装好,重新挂回墙上。

他愉快地站起身,态度轻松,好像方才与光团的对话里没有半点攻击试探的意味,这会儿也能和光团拉家常,问:“我听他们说……”

指工作人员,“等我对「新世纪风貌」熟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去外面转转。外面的吃的,比这里的种类丰富很多,这是真的吗?”

凌华大陆上,修士辟谷,凡人在各方大能的争斗下朝不保夕,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哪来的心思研究美食?

再加上食材少调料更少

的原因,沈轶印象里味道最好的一顿饭,还是自己拜入琼天宗前,母亲用家里唯一一枚鸡蛋给自己煮的鸡蛋面。

这导致在食堂吃了第一顿饭后,他完全惊为天人,此后日日打去食堂打卡不辍。

到现在,他听了工作人员的话,自然有更多期待。

沈轶是这样的态度,光团更是对前面发生的一切毫不介意,用一贯的平静回答:“是的……”

接下来一路,光团给沈轶介绍了夏国的八大菜系。从煎炸炒烤,到煮焖蒸拌。

沈轶听在耳中,由衷地叹道:“真不错……”

这个世界中,虽然修真者的数量依然很少,但凡人们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智慧,构筑起与凌华大陆上的凡人们截然不同的生活。

而沈轶现在做的,就是适应享受这样的生活。

他搭电梯下楼。电梯降到一半,政府配备给沈轶的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殷凌轻。

沈轶动也不动,手机从他口袋中浮出。

他的双手依然插在口袋里,手机却能贴在沈轶耳边。

电梯到了一楼,沈轶学着本世界中人们的习惯:“喂?”

“打扰前辈了……”殷凌轻依然恭恭敬敬,“有两件事——”

沈轶:“直说……”

殷家老宅之中,殷凌轻神情凝重,“程斯彦来了我家一趟,想请我爸和我给他牵线搭桥,把他介绍给前辈。”

沈轶笑了声,“你答应了?”

殷凌轻否认,说:“这种事,当然还要问过前辈的意见。只是……”

停顿一下,吐出一口气,“程斯彦大约看出我们家的态度。如果他想越过我们家,直接去找前辈,也很容易。”

沈轶已经在政府登记。客观上看,这的确是帮沈轶尽快了解现代社会。但无形之中,也会带来一点信息泄露的麻烦。

沈轶听着,不太在意地「嗯」一声。

殷凌轻点到为止。殷家态度明确,对沈前辈,他们要记恩,要捧着供着。

沈前辈有什么需要,他们都会肝脑涂地。但是,无论沈前辈要做什么,他们都绝对没资格有意见。

殷凌轻继续道:“第二件事。前辈,我们家抓住了一个小贼。”

沈轶:“小贼?”

殷凌轻说:“一个从西面来的小贼。前辈之前说过,对修真以外的文明很有兴趣,所以……”

所以他们把人抓住之后,先扣了下来,没有直接上报。

沈轶已经笑道:“好,我去看看。”

章现代修真(6)

「小贼」是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殷家父子将人捉住,锁在一个画地为牢阵中。

沈轶进门的时候,金发大汉还醒着,只是气息奄奄,胸腹处有一道深深剑痕。

他的伤口处偶尔冒起一点黑光,短暂止血。但在黑光散去之后,伤口就又恢复原状,血肉模糊。

金发大汉正在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殷家父子。

殷凌轻瞥他一眼,手扶在赤霄剑上。

赤霄在他掌心蹭一蹭,像是对自己昨夜的勇猛表现十分得意。

殷凌咳一声,捏住剑柄,轻轻斥道:“赤霄,别闹。”

赤霄这才平静下来,被殷凌轻挎在腰间,像是一把普通的剑。

见状,金发大汉的表情变成阴沉不定。

殷家主低声和沈轶介绍:“这小贼昨天夜里来我家。他带着不少东西,看样子,是针对凌轻。”

殷凌轻也凝重道:“他准备得非常周全。如果不是我最近又有进境……”

还是托沈轶那枚极品回春丹的福,“可能就着了他的道,被他抓走。”

父子二人对沈轶恭恭敬敬。察觉这点后,金发大汉的仇恨对象又多了一个沈轶。

他目光如火,死死盯着沈轶,张口咒骂。

听在沈轶耳朵里,就是「叽里呱啦呜哩哇啦」。

沈轶:“……”

沈轶转头看殷凌轻,虚心求教:“他在说什么?”

殷凌轻尴尬,含混回答:“一些不太好的话。”

沈轶「哦」了声,倒是不意外。

他在殷家父子担心的目光内往前走去,踏入画地为牢阵中。

殷家父子抽了口冷气,金发大汉则露出兴奋目光,不怀好意地看着沈轶。

可很快,殷家父子发觉,随着沈轶进入,画地为牢阵似乎起了一点变化。

金发大汉依然被困,沈轶却行动自如。

意识到这点后,殷家父子愈发觉得沈轶深不可测。

原先以为沈前辈是丹修,可现在看,难道是阵修?他们这个画地为牢阵,可是宁家在殷凌轻筑基时送来的贺礼,不可谓不贵重。可没见沈轶有什么动作,阵法就被改了。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闭口不言。

至于沈轶,他在金发大汉身前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望着此人。

金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

略微发红的皮肤,比东方修士要轮廓分明很多的脸颊。哦,还有粗糙很多的皮肤。

在他的视线下,男人的身体开始战栗,愈多的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眼前的修士看起来普普通通,却给了卢卡斯此前从未体会过的压迫感。

就连聆听「祂」的旨意时,卢卡斯都不曾有过这样强烈的恐惧!

他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嗬嗬」的声音,沈轶觉得吵闹。

他眨动一下眼睛,卢卡斯顿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沈轶满意了,继续用神识检查他的身体。

虽然面容不同,但此人的筋肉骨骼与东方修士相差无几。

可是……

沈轶轻轻「咦」了声。

他戳一戳识海中的光团,很意外:“他没有丹田。”

光团回答:“对……”

沈轶心想,看来这就是所谓「修炼体系」的不同。

他继续观察,得出第二个结论:“但是他的确能使用灵气。”

卢卡斯胸口时不时冒出来的黑光就是证明。

沈轶开始追本溯源,很快有了新的发现,眼前微亮道:“他虽然没有丹田,可灵气竟然均匀地分布在他全身各处!”

因为此前和殷凌轻的打斗,金发大汉已经很虚弱了,身上的灵气也几近于无。

可就是这样薄薄一层灵气,却像是潮水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覆盖到他胸腹处的伤口,试图治愈金发大汉的伤情。

可一来,灵气不足。

二来,伤势太重。

每「治疗」一次,金发大汉就虚弱一分。

他身上的灵气不停流逝,伤口却完全没有好转的趋势。

这和沈轶此前的认知完全不同!

在凌华大陆上,修

士修行的第一步,就是引气入体。

所为引气入体,就是将周边的灵气引入经脉,汇于丹田。

而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经脉就越宽广。像是沈轶这样的,经脉宽阔宛若江海,灵气一刻不停地在其中奔涌。

凌华大陆破碎之后,沈轶来到殷家。

在殷家,他见到殷家主殷凌轻父子,也见到宁星予赵光等人。

这些人虽然修为低微,修行方式却与沈轶同出一源。

可现在,沈轶看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修炼方法。

可惜卢卡斯身上的灵气太少了,看不分明。

想到这里,沈轶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一枚灵石。

灵石流光溢彩,出现的瞬间,一股浩瀚灵气从殷家主宅往外蔓延,瞬间吸引了观察着殷家的其他修士注意!

但沈轶对这些毫不在乎。

他捏碎灵石,让其中灵气进入眼前男人的身体。

殷家父子与卢卡斯一同惊愕万分,眼睁睁地看着卢卡斯身前的伤口恢复原状。

殷家主下意识地叫道:“沈前辈!你这是——”

话说到一半,被儿子拉住。

殷家主咬牙,咽下接下来的话。

卢卡斯则满心兴奋,一骨碌站起来,兴奋道:“原来你也是那位大人的下仆?哈哈,来,我们一起把那位大人需要的祭品抓回去,我不和你抢这份功劳!”

他不知道。这一刻,浓郁的灵气盘浮在他身上,让沈轶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另一种体系利用灵气的方式。

如果说东方修士以丹田为核心,在自己身体里织了一道网。那西方修士,就是在身体里简单粗暴地铺了一层水。

这么一来,操纵灵气的精准程度大大下降。但是,入门难度却低了很多。

想通此节之后,沈轶的神识来到卢卡斯大脑。

他审视着眼前金发大汉的识海,觉得这里只有一片荒芜。

没有道基,没有灵台,有的只是一片混沌。而在这片混沌之中,沈轶捕捉到了几丝思绪。

“我好起来了!哈哈,我好起来了!”

“一定是那位大人发现了我被这群狡诈的东方猴子抓住,所以请这位兄弟来救我离开!”

卢卡斯终于看向沈轶。

沈轶愉快地发现,用这种方式,自己可以直接听到卢卡斯的「意识」。

他用神识在金发大汉的脑子里回答:“不是……”

卢卡斯一愣,困惑地看着沈轶,说:“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沈轶面上的笑容扩大一些,宽容地看着眼前金发大汉,“我什么时候救你了?”

随着这句话,卢卡斯惊恐地发觉,刚才进入自己身体的力量竟然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抽干,重新回到那个男人手上!

新的灵石在沈轶掌心凝聚成型,再被他塞入芥子袋里。

眨眼时间里,卢卡斯浑身软倒,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也是在这个时候,卢卡斯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沈轶对话的时候,沈轶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口!

沈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再问:“你说的「祭品」,就是殷少主吗?「祂」又是谁?”

卢卡斯冷汗涔涔,咬牙不厌。

“不愿意说啊……”沈轶叹道。

卢卡斯心头默念教义,祈求「祂」的庇护。

可这毫无作用。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魂灵却开始上升。眨眼工夫,意识竟然离开身体!

殷家父子对视一眼,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震惊。

搜魂!

这是在上古才有的法诀。当代修真界中,所有人都以为这仅仅是传说。

可现在,他们竟然亲眼看到卢卡斯的魂灵出现在沈轶面前,面带恐惧,回答沈轶的问题。

沈轶重复:“「祭品」是殷少主吗?”

卢卡斯:“是……”

沈轶:“为什么?”

卢卡斯:“出生时间……方位……”

沈轶:“「祂」是谁?”

卢卡斯:“是至高无上的那位大人!”

沈轶嫌弃:“说清楚点,到底是谁?”

卢卡斯回答:“没有人有资格念出祂的名讳。”

沈轶「嗤」地笑了声,“你呢,你又是谁。”

卢卡斯脸上带出迷幻的微笑:“我是那位大人的仆人,是接引那位大人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那位大人统治世界的助手。”

沈轶若有所思,卢卡斯则继续回答:“那位大人的铁骑终将降临,洪水与狱火会席卷整个世界!只有臣服于大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殷家父子不知道沈轶问了什么,却能听到卢卡斯的答案。

殷家主心惊肉跳,殷凌轻原本也有些不安。可他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察觉到赤霄剑又开始嗡鸣。

殷凌轻:“赤霄!”

赤霄剑出鞘,静静立在他的面前。

殷凌轻盯着自己的老伙伴看了片刻,问:“你想要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和我一起战斗——对吗?”

赤霄剑凑来,剑柄亲昵地蹭一蹭殷凌轻颈窝。

这原本是严肃的场合,殷凌轻却被蹭的有些痒,原有的紧绷心情也放松下来。

他握住剑柄,低声安慰两句,总算把赤霄剑重新收进鞘里。

大约是因为吃下回春丹之后,从他身体里溢出的灵气影响到赤霄了吧。

这些天,殷凌轻有一种奇妙的预感。

也许赤霄的表现,就和古籍中记载的一样,是灵剑生出剑灵的先兆。

虽然眼前情势危急,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可赤霄的表现,还是让殷凌轻多了一点期待。

他的手指在赤霄剑柄上一点点摩挲,感觉到赤霄的雀跃。

片刻之后,卢卡斯的魂灵重新回到身体。

金发大汉颤抖着睁开眼睛,望着沈轶,像是望着高不可攀的神明。

他忘不了刚才的感觉!

哪怕是与「那位大人」短暂交谈的时候,他都不会像刚才那样,宛若灵魂被拉入炼狱。

一室静默。

卢卡斯瑟瑟发抖,再不敢生出任何不敬。

沈轶问光团:“这个人说,他要用殷凌轻作为祭品,「接引」某个东西来到这个世界——这是要解开什么封印的意思吗?我怎么还是没听明白?”

殷凌轻走神,想:不知道赤霄的剑灵,会是什么样……

到最后,依然是殷家主咳嗽一声,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殷家主说:“沈前辈,这件事,恐怕还是得上报政府。”

章现代修真(7)

沈轶无所谓地点头。

接下来,殷家主去联系政府人员,殷凌轻则留下来,仔细询问沈轶刚刚到底问了什么。

沈轶觉得麻烦,干脆要殷凌轻打开识海,自己把刚刚与卢卡斯的对话投影给他。

他话音落下,察觉到什么,视线往下一瞄,看到又要冲出剑鞘,却被殷凌轻死死按住的赤霄剑。

沈轶好笑,说:“这小东西倒是忠心为主。”

殷凌轻略有尴尬。

识海对于修士来说是比丹田更重要的地方。沈轶的要求,无异于要他把生死直接交托在他手上——

这对殷凌轻来说,其实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见识过前辈的厉害,知道前辈一根手指就能捏死自己。但是,赤霄却担心他,想要阻止。

殷凌轻便担心沈轶生气。

不过沈轶作为器修,平日经常和诸多法器之灵打交道。他看赤霄剑,恰似看一个懵懵懂懂天真不知事的稚童,反而比看殷家父子亲切。

沈轶道:“刚出世的剑灵什么都不懂。是非曲直,都要主人教导。”

殷凌轻听着,知道这是沈轶在指点自己。

他收敛心神,认真道:“是……”

沈轶说:“你想让剑灵嫉恶如仇,剑灵就会嫉恶如仇你想让剑灵心狠手毒,剑灵也会心狠手毒……”

殷凌轻说:“这——当然不会!”

沈轶笑道:“赤霄剑已经认主。剑灵以后是什么样,全看你的心情。”

殷凌轻抿着唇,不多说话,心底却暗暗立誓,一定要让赤霄剑成长为刚正不阿的一代侠者。

末法时代,人类修士的寿命至多只有两百年。很多年以后,他已经不在了,赤霄依然能守卫人间。

他思索这些,转而主动道:“前辈,请把你刚刚和这个小贼说了什么投影给我吧。”

这一次,赤霄剑倒是没有更多动作。

沈轶颔首,他方才与卢卡斯的对话出现在殷凌轻的识海当中。

殷凌轻这次听明白了沈轶的问话,结合卢卡斯的回答,神色更加凝重……

当天下午。

国家特殊事件处理处的处长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来到殷家。

他们不止人来了,还带来很多其他资料。

早前,为了查明卢卡斯的身份,特案处向西方教廷发出了信息共享的请求,很快收到回复。

原来卢卡斯是一个西方黑道组织的成员,他所在的组织成员全部修习黑暗魔法,信仰恶魔。

组织迄今以来的活动,都是为了将恶魔召唤到人间。

教廷一直在追查这个组织,也破坏过几次他们的行动。但从卢卡斯出现在殷家来看,他们为祭祀做的准备已经走到最后一步。

看到特案处发来的卢卡斯照片后,教廷大喜过望,问他们为什么能抓住此人。

教廷的反应,让特案处意识到事关重大。简单地和殷家主商量过后,特案处把一切都如实告知教廷。

教廷再发来回复,就是希望殷凌轻配合,以身做饵,帮助他们找恶魔组织的根据地,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特案处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回复,这件事,需要看殷家人的意见。

虽然顶着「国家」的名头,但特案处的成员们大部分是普通人,主要负责行政手续上的工作,只有几个外勤小组中存有散修妖修。

他们与修真家族之间的关系更倾向于合作者,而非上下级。

平常哪里出现妖兽作乱,特案处会给临近的修真家族发函,请他们帮忙除妖。

另外,特案处培训外勤修真家族训练子弟,也都需要对方帮忙。

这会儿,所有人坐在一起,特案处将教廷那边的意思摊开给殷家,同时表示:教廷那边也已经来人了,算时间,应该还在飞机上。

殷家主心情沉沉,看向儿子。

殷凌轻正低头翻看资料。

从教廷掌握的信息来看,他已经是最后一波「祭品」。

在他之前,恶魔组织已经在世界各地抓了上千个未成年女孩,另有上千个青壮年纪的男性。

教廷救出了一

些人,但这些人的身体心灵都受到了难以磨灭的伤害。

哪怕是在离开恶魔组织一年两年之后,他们依然沉浸在过去的噩梦里,无法正常生活。

Pad上的照片血腥残忍,不堪入目。

但殷凌轻还是看了下去。

室内安静,赤霄剑安慰地用剑柄蹭一蹭主人的手。

殷凌轻看到最后,见到一个深坑的照片,里面满是被火烧成炭的人。而从验尸报告来看,这些人被烧的时候还活着……

殷凌轻咬牙。

会客厅之外,响起一阵潇潇林声。

剑气无形释放,无数树木轰然倒下。

而殷凌轻抬起头,回答:“我去……”

殷家主听着儿子的话,沉默片刻,转而笑道:“好!”

他原本就知道,儿子一定会答应!

剑修的剑,是为了荡平世间不平而存在。凌轻这会儿身体康复,修为更上一层楼,哪有拒绝铲奸除恶的道理?

特案处的工作人员们则对视一眼,说:“那我们就先把殷少主的决定告知教廷了。具体的行动安排,还要他们负责。”

殷凌轻点头,将Pad还回去。

两边又商量了一会儿,主要是关于教廷人员来到西城之后的食宿安排。

沈轶听着,轻轻打了个呵欠。

特案处的人说完要紧事,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工作人员问沈轶,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沈轶目前住的地方,正是特案处的职工宿舍。他平常吃的食堂,则是特案处的员工食堂。

沈轶先点头,再问:“什么是「黑暗魔法」?”

在场所有人一愣。

沈轶再问:“什么是「恶魔」?”

特案处成员和殷家父子面面相觑,后知后觉:沈前辈刚刚醒来不久,算时间,他在上的课的确还没到介绍西方修行体系的时候。

特案处工作人员咳嗽一声,说:“等回去之后,我们请人给您讲讲。”

沈轶欣然点头,和殷家父子挥手告别。

他回到特案处大楼,果然是先上课。

讲课老师告诉沈轶,就像是东方修真界的修士分为「道修」和「魔修」,西方那边,也分为「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

目前有些研究认为,「魔法元素」和「灵气」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不过还没有确切证据。

沈轶听前半段,点点头。听后半段,在神识里戳光团:“我把灵气灌给那个金毛男,他可以直接用,这算是「证据」吗?”

光团尽职尽责地回答:“当然算……”

讲课老师没有发现沈轶的走神。

他还在说:“至于「恶魔」……据现有的研究来看,实质上是一种力量的凝聚体。”

沈轶若有所思,提问:“它们有自己的意志吗?”类似于剑灵?

讲课老师:“从教廷的记载来看,答案是「有」。但是,上一次「恶魔」出现,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而西方的记述……”耸耸肩,“总会有很多夸大的成分。”

沈轶点头。

一堂课下来,他脑海里有了点大概思路。

之前殷凌轻翻看Pad中内容的时候,沈轶也用神识把里面的资料扫过一遍。

对恶魔组织而言,他们是在「祭祀」。但从沈轶的角度来讲,他们的行为,是在加重恶意的凝聚。

从这个角度来说,不出意外的话,「那位大人的降临地点」,应该是一个古代战场。

等到下课,沈轶兴致勃勃地对光团说:“殷小友行动的时候,我也过去看看。”

光团赞同:“宿主的确应该跟去。”

沈轶意外。

他走进食堂,端详着今天的菜单,同时一心二用,问光团:“这是你第一次说我「应该」做什么——这件事,和殷凌轻的命运有关?”

说着说着,沈轶思路更深。

如果几周之前,他没有出现在殷家,赵家孙家人大约依然会气势汹汹地「要债」,甚至态度更加恶劣。

这么一来,哪怕殷凌轻再不愿意放弃道途,他也不会眼看着父亲被为难。

结果很有可能是他答应程家,用聚灵珠,换自家债务全清,另外接受程家赠予的保命灵丹。

而在他变成普通人以后,卢卡斯来到殷家。

他当然可以顺利带走殷凌轻!

沈轶眸色一沉。

光团开口:“宿主的想法没有错。”

沈轶哼笑一声,站在打饭窗口前,对里面的阿姨说:“我要一份小龙虾,一份梅菜扣肉。哦,还有一份蚝油生菜。”

识海里则问光团:“这些事会在另一个世界发生吗?”

光团否认:“没有「另一个世界」。”

沈轶看着餐盘被填满,阿姨还笑呵呵地问他米饭够不够。

沈轶认真回答:“如果不够的话,我待会儿再来加。”

他端着餐盘,找了一个空处坐下。

沈轶:“如果没有「另一个世界」,你为什么会知道殷凌轻之后会经历什么?”

难道“系统”和其背后的「总部」拥有操纵时间的能力?

如果真是这样,他恐怕要重新评判自己识海中那团东西的威胁性。

光团却打断了沈轶的思路,回答:“通过计算。”

沈轶挑眉。

光团:“宿主扔一块灵石出去,会提前知道灵石会落在哪里。”

沈轶沉吟,“所以?”

光团:“宿主对卢卡斯搜魂,而卢卡斯必然无法承受这份痛苦,将自己的目的据实相告。”

至于沈轶能不能听懂,就是另一回事了。

光团:“程斯彦被殷家拒绝,必然会来这里找宿主……”

沈轶听着,觉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

光团:“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有迹可循。宿主自身也可以对殷凌轻往后的命运做出推断,那系统搜集了更多材料信息之后,当然可以得到更全面的「结局」。”

沈轶:“按照你的「计算」,殷凌轻的结局会是什么?”

光团回答:“他会认同,自己不该拒绝宁星予。他会后悔,觉得自己之前对宁星予的态度太恶劣。

在宁星予维持与程斯彦「君子之交」的同时,他会妒忌,也会无可奈何,不敢阻止,唯恐被宁星予抛弃。”

沈轶干巴巴地:“哇哦——他的修为还会恢复吗?”

光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宿主很快就会知道了。”

沈轶笑了声:“和我卖关子?”

光团一本正经:“系统只会计算出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但也要受到概率因素干扰,不能肯定。”

这句话,沈轶信了一半。

他没再多问。

吃完饭后,他把餐盘放回回收处,旧话重提。

“你说,程斯彦现在会在我家门口等我?”

光团纠正他:“我没有这么说,但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高达99.8。”

沈轶:“但我不喜欢有人来添麻烦。”

光团:“相信宿主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沈轶眯了眯眼睛,没有否认。

他走出食堂,身形一晃,直接出现在住处。

重重法阵之下,一只蚂蚁都爬不进沈轶这间房子。

程斯彦带着重礼,站在屋外,等了整整一夜,都没有看到沈轶回来。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程斯彦面色苍白,在身侧其他程家人担忧的目光中咳嗽数声。

等到把手从唇边拿开时,他手上已经沾了血。

他身边的人关切地叫道:“少主,您怎么样了?”

程斯彦闭了闭眼睛,嗓音温和无奈,回答:“看来前辈有事,彻夜未归,咱们就先回去吧。”

章现代修真(8)

程斯彦回到酒店,宁星予立刻迎了上来,很期待地问:“程师兄!前辈那边……”

有没有说可以帮你治伤?

他话说到一半,看出程斯彦脸色不好。

宁星予一顿,嗓音轻了许多,变成担忧,“程师兄?”

程斯彦没有开口,反倒是他旁边的程家人扶着他,说:“宁道友,先让我们少主坐下。”

宁星予回神,忙说“对”,看着程斯彦在沙发上坐下。

程家人又取出一枚灵丹,化在水中,端给程斯彦。

程斯彦喝了丹水,面色好一些,没有之前那么苍白。

他对上宁星予的眼神,静了静,垂下眼,看起来失落,可还是尽量露出一点笑,说:“前辈一晚都没有回去。”

宁星予轻轻「啊」了声。

这么说来,程师兄是干等了整整一晚?

他顿时开始心疼,不赞同道:“前辈没有回去的话,你应该回来呀!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可以……我说你们……”

宁星予看向忙里忙外的程家人,“你们也不劝劝程师兄?”

程斯彦叫他:“小宁,是我要等前辈。”

宁星予回头,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

程斯彦还是温温和和,问他:“小宁,你再和我说说那天的事情。”

宁星予:“那天?是我去凌轻家的时候?”

程斯彦回答:“对。你好好想一想,殷家主和凌轻是真的不认识沈前辈吗?”

宁星予咬着下唇,有些不明白:“程师兄……”

程斯彦深呼吸一下,说:“沈前辈虽然没有回去,但是,昨天晚上,有人在食堂看到他。”

宁星予瞳仁蓦地缩小。

他不是傻子。程斯彦这么说了,宁星予就明白:“所以他明明就回特案处了!但是他有意避开师兄你!”

程斯彦看着他,轻声细语:“也不一定。兴许是临时有其他事,所以又离开特案处。”

宁星予忧切不已,“怎么会这样?”

程斯彦说:“所以我想,也许沈前辈与殷家有什么故交。”

宁星予一点就透:“是殷叔他们不愿意让沈前辈帮你?他们怎么能这样?!”

宁星予义愤填膺。

程家在殷家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雪中送炭。虽然凌轻闹情绪,沈轶又突然出现,让殷家到底没有接受程家的好意。

可是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起码不应该「升米恩斗米仇」啊!

宁星予想到这里,又气又急,“我就说!如果他们真的不知道沈前辈是什么来历,殷叔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答应沈前辈互换丹田!

而且到最后,殷叔也没有和凌轻换丹田。现在想想,他们根本就是在合着演戏,想看我笑话吧!”

程斯彦看他面色变换,劝他:“小宁,你不要这么想。”

宁星予回神,看着程斯彦,心情沉沉下坠。

他眼圈发红,问:“程师兄,是不是我连累你?因为凌轻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不愿意让沈前辈给你治伤……”

程斯彦沉默。

他不讲话,却又咳嗽了两声,又一次咳出血来。

程家人呼啦啦地围上来,将程斯彦包围其中,宁星予就被挤了出去。

他急的团团转。往后,眼见程斯彦再喝了药,被程家人抱到床上睡下,终于咬咬牙,离开酒店。

不可以这样!

他和殷凌轻之间的事情,和程师兄有什么关系?

凌轻从前也是爽朗大气的一代少侠。一次重伤,怎么就让他变成这样……

宁星予想着这些,来到殷家。

他毕竟是殷家弟子,又与殷凌轻关系特殊,当然没人拦他。

但是等到见了面,宁星予才发现,殷家竟然来了客人。

是几个外国人。

那几个外国人对殷凌轻非常客气,开口就是夏国语言,把他叫「殷先生」,还拿出不少珍贵的法器给他。

宁星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莫名其妙时,特案处的工作人员先看到他。

殷家人这才留意到宁星予。

因为之前的事,殷家主对宁星予的

观感已经很差。

儿子重伤之初,宁星予离开殷家,还能说是给凌轻找药。

可接下来,沈前辈出现,宁星予去给程家人复命至今,也有二十余天。

这二十多天里,宁星予竟然还是没想到要回来看看凌轻!

这是当道侣的态度吗?

唯一让殷家主欣慰的,就是儿子大约也是被宁星予伤透了心,平日已经不再多提起宁星予。

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淡化宁星予和自家的关系。他就当没有过这个徒弟,凌轻也不必在宁星予身上多耽搁。

殷家主咳一声,说:“星予。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有事。你有什么事,就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他说得含含糊糊,旁边的特案处工作人员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宁星予能够猜到,应该是又有什么任务要殷凌轻去完成。

他没有兴趣打探这些。

最要紧的是程师兄的伤越来越重,耽误不得。

宁星予提出:“凌轻!我能和你单独聊一聊吗?”

殷家主皱眉,其他人则看向殷凌轻。

殷凌轻看了宁星予片刻,点头,说:“好,我们出去谈。”

宁星予勉强笑一笑,和他出门。

两人来到殷家的一个小茶室。

殷凌轻没有坐下的意思。门一关,就直接开口:“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宁星予咬咬牙,往前一步,倔强地看着殷凌轻。

他说:“凌轻,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误会我和程师兄!但是,你怎么可以不让沈前辈给程师兄治伤?!”

殷凌轻看着他,没有讲话。

反倒是赤霄剑嗡鸣一声,隐隐有出鞘之势。

剑气在这间不大的茶室之中溢散,宁星予的腿肚子开始发软。

他之前只见过殷凌轻是怎么一剑斩万邪,当下却第一次被赤霄剑针对。

宁星予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他不知道赤霄剑近来生出了懵懂的神智,只当这是殷凌轻也恼恨上自己。

宁星予不可思议地看着殷凌轻,嘴唇颤抖,眼圈又一次开始发红。

但是这一次,他苦苦支撑,不想让自己流露出一丝软弱。

宁星予质问:“这就是你的意思吗?你不但不让沈前辈给程师兄治伤,还这么……这么对我……”

殷凌轻眼皮颤动一下。

宁星予只当他是心虚。

可到了这一步,宁星予已经心灰意冷。

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口中道:“凌轻,我最后叫你一次凌轻。我们认识十多年,在一起也有八九年。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性格刚正不阿,遇事时总想他人更多。可是,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宁星予福至心灵。

他问:“是因为那个魔修吗?你被他抓走的时候,被他的魔气侵染了?殷凌轻,你要还是想当殷家少主,就快点把这件事告诉殷家主!把你体内的魔气逼走!否则的话,你以后一定会酿成大祸!”

宁星予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烈。

直到殷凌轻冷不丁开口:“说够了吗?”

他讲话的时候,手握在剑柄上。

宁星予瞳仁一颤,觉得这是在威胁。

他怒视殷凌轻:“你拔剑啊!殷凌轻,你还想砍了我吗?!”

殷凌轻一顿,竟是笑了。

他说:“你以为我要拔剑?”

赤霄听着宁星予之前那番颠倒黑白,被气得狠了,整把剑都在颤动。

如果不是殷凌轻按着,赤霄剑能直接从剑鞘里飞出来。这么看来,似乎反倒如宁星予所愿。

不过殷凌轻没打算松手。

赤霄是他的剑。而他的剑,不能沾「无辜者」的血。

宁星予再白眼狼再指鹿为马,至少他没有真的害了什么人。

殷凌轻道:“沈前辈有什么打算,那是沈前辈的事,我有什么资格僭越?”

赤霄剑安静了,可宁星予不觉得安全。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而他完全没有能力没有办法阻止。

他只能眼睁睁看殷凌轻开口,失望至极地告

诉自己:“我没有想到,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宁星予脑子「嗡」了一声,半是困惑,半是恼怒。

难道不是吗?

难道他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不不可能!

殷凌轻:“既然你对我这么失望,我也对你很失望。宁星予,宁道友。你和我之间的婚约,以后就不用再提了吧?”

宁星予脱口而出:“不!”

他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啊。

为什么殷凌轻要这样?!

殷凌轻平静地看他,说:“你和程师兄之间,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不过以后,你和我之间再也没有关系。你要不要和程师兄在一起,要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都与我无关。”

宁星予颤声说:“凌轻,你?”

殷凌轻安静片刻,说:“你也看到了,我又有任务要做。宁道友,我就不送你了。”

宁星予说:“我还是殷家弟子,你怎么能这么说?”

殷凌轻看他。

宁星予意识到什么,艰涩地说:“不……”

殷凌轻再没开口。

他走出茶室,回到会客厅。

路上,赤霄剑到底从剑鞘里飞了出来。

灵剑绕着殷凌轻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面前。

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蹭一蹭殷凌轻的颈窝。

殷凌轻被蹭得发痒,笑道:“你这是安慰我?”

赤霄剑点一点。

殷凌轻窝心不已,笑道:“好啦。接下来,咱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当天下午,殷凌轻就坐上了飞往欧洲的飞机。

同行的还有教廷来人,再有,就是沈轶。

沈轶第一次乘飞机,十分新奇。一路上,用神识把整艘飞机摸索了百八十遍,在识海中将其拆拆装装。

外表上看,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其他人也不打扰。

等到下了飞机,卢卡斯被带上来。

不知道就教廷那边对他做了什么,他看起来好像是在梦游。

一直等到教廷的人离开了,卢卡斯眼神一清,狞笑着看着殷凌轻,说:“有了你,大人就可以降临了!”

沈轶看着这一幕。

他隐去身形,靠在自己的一个代步法器上,看卢卡斯带着殷凌轻赶路,与其他恶魔组织的人会和。

恶魔组织的人大大夸奖了卢卡斯。一行人来到一个古堡地下室,准备开始仪式。

沈轶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和识海里的光团抱怨:“这里也太……”

不像是沈轶原本猜测中的古战场,而是一个处刑室。

他慢悠悠地端详,教廷的人则埋伏在外,时刻准备开始行动。

召唤仪式很快开始。

殷凌轻被放在一个法阵当中。随着恶魔组织成员们的吟唱,一股浓郁的黑光从法阵中冒出。

沈轶没有插手的打算。

目前的状况,还在教廷与殷凌轻此前商量过的范围内。

他作壁上观,更多心思,放在研究法阵构成上。

虽然与夏国修士用的阵法不同,里面加入了六芒星元素,看起来花里胡哨。但是,在沈轶眼里,两边的阵本质上是一样的。

他看着看着,逐渐有些出神。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沈轶第一次感受到了「顿悟」。

天地规则在这一刻与沈轶共鸣,他畅游其中,乐趣无穷。

只是这样的乐趣,并没有持续多久。

到了某一刻,沈轶心神一震,睁开眼睛。

他面前的景象已经全然不同。

恶魔组织的成员们七窍流血,倒在一边。

法阵破裂,殷凌轻躺在其中,倒是没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

沈轶的眼睛轻轻眯起。

他看着殷凌轻身上那个容貌昳丽的青年。

无边剑气从青年身上溢出,又在快要触碰殷凌轻的时候,被小心翼翼地收起。

青年拉着殷凌轻的领子,看起来慌乱又无措:“主人!你醒醒啊主人!”

如果不是旁边那些恶魔组织成员身上全是七零八落的剑伤,沈轶恐怕也要相信,这个青年十分无害。

章现代修真(9)

在青年的摇晃中,殷凌轻的眼皮颤抖,缓缓醒来。

睁眼的瞬间,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想要翻身跃起。可动作到一半,就被身上的青年压了下去,重新躺回地上。

殷凌轻:“……”

他瞪着身上的青年,想要调动灵气,召唤本命法器。可与往日不同,这一次,赤霄竟然没有出现。

反倒是他身上的青年喜出望外:“主人!你终于醒了!”

说着,青年身体软下来,贴在剑修身上,殷凌轻整个人都僵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意识到:这个青年的气息,非常熟悉。

把自己叫「主人」,喜欢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殷凌轻沉默片刻,不太确定地问:“赤霄?”

青年:“嗯!主人!”

殷凌轻面颊抽搐,抓住青年后领,把人拉远一点。

青年愣住,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委屈,眼巴巴叫:“主人……”

怎么不让蹭啦?

殷凌轻抽一口冷气,开始头疼。

他维持着揪住青年衣领的姿势站起,环顾四周。

几乎是同一时间,教廷的人从外面冲了近来。

他们起先如临大敌。可进门一看,只见到破损法阵中间的殷凌轻与陌生青年。再有,就是周边乱七八糟倒着的恶魔组织成员。

一双双警惕的眼睛落在赤霄身上。

赤霄察觉到了教廷人员的敌意,面色微沉,袖口鼓荡,又有剑气溢出。

殷凌轻斥:“赤霄!”

赤霄一愣,转头看他,小声叫:“主人?”

两人的对话落入教廷成员耳中。

教廷成员中,有懂夏国语言的人反应过来,放下手中银枪,谨慎地问:“殷先生,这位是——”

殷凌轻有点头疼,“是我的灵剑。”

教廷成员恍然,低声用当地官方语言对周围人说了几句。

人们再看赤霄时,眼里没有了警惕,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围了上来,开始询问殷凌轻,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殷凌轻先看赤霄一眼,见赤霄被围得警惕,整个人——整把剑——都呈现出一种即将炸毛的气质。

往后,在众人偷摸摸看向他的惊叹目光中,赤霄又犹犹豫豫地平静下来,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

再到对上殷凌轻的视线,赤霄眨巴眼睛,特别灿烂地朝他笑一下,眉目生辉,做口型:主人——

教廷成员里,有人憋不住地赞叹:“我之前学习夏国语言时,也读过一些夏国古典文学著作,「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原先想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可今天才知道,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人!”

其他人纷纷应和。

赤霄听着,笑得更开心,尾巴都要翘到天上。

殷凌轻倒是没在意自己的灵剑长得怎么样。

既然赤霄不再放杀气,他放下心来,松开拎着青年后领的手,开始回忆:“我被放在这个法阵中间,他们开始念一些咒语——”

随着他的话,其他人跟着正色。

殷凌轻:“然后,出现了一些黑光。”

这还是沈轶知晓的范围。

在殷凌轻讲话的同时,光团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投影到沈轶脑海。

随着殷凌轻的话,沈轶「看」到愈多黑色的光从法阵中出现。

此外,殷凌轻身下的石板开始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柔软质感。

殷凌轻回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吸取我身体里的力量。”

沈轶「看」到:法阵当中,黑色的光好像成了线,缠绕在殷凌轻身上。

殷凌轻:“我试着朝外面发送信号,但是始终没有回应。”

他说到这里,教廷成员面色微变,“我们什么都没接收到!”

“可能是被阻隔了……”

殷凌轻:“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约听到赤霄出鞘的声音,还有那些人的惨叫。”

沈轶识海中的画面里,殷凌轻的眼睛逐渐闭合。

黑色的光越来越强盛,要将殷凌轻整个人都淹没。

恶魔组织

的成员们跪了下来,口中高呼口号。

殷凌轻身下的地板开始凸起,像是一个怪物即将从泥浆沼泽中走出。

殷凌轻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完全失去意识。

教廷人员被阻拦在外,沈轶又在关键时刻顿悟。

殷凌轻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祭祀即将成功。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赤霄从剑鞘中冲出,朝殷凌轻身下的黑暗刺去!

剑气暴起,斩断黑暗!

恶魔组织的成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到,开始惊慌失措。

被斩下的黑光不受控制地四处涌动,瞬息之间,落在几个恶魔组织成员的身上。

那些恶魔组织成员发出惊恐惨叫,身体像是气球一样鼓胀起来,黑色线条在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蔓延,像是迅速扎根生长的植物根系。

而他们完全无法承受黑光!

很快,这些成员的眼神变得呆滞,「噗通」倒在地上。

黑光从他们身上涌出,重新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这同时,仅剩的几个成员想要冲进法阵捉住赤霄,继续进行祭祀。

可赤霄动作无比灵活,在恶魔组织的成员们之间来回穿梭,转眼就斩杀数个成员。

至此,所有恶魔组织成员身死。这块不大的空间里,只余下沈轶殷凌轻二人,另有赤霄与黑光。

沈轶修为高深,隐藏气息,无人知道他在这里。

黑光自然而然盯上殷凌轻。

它朝殷凌轻涌去。

这时候,由于法阵崩裂,凸出的地板已经重新回到地面,恢复石头质地。

殷凌轻躺在上面,不省人事,赤霄则挡在他面前。

如此一来,所有黑光都灌入赤霄剑中。

赤霄剑完全容纳了这些力量,提前化作人形,趴在殷凌轻身上。

总得来说,有惊无险。

沈轶看完,却难得地沉默了片刻。

他审视着脑海中的光团。

沈轶:“如果赤霄没有出现,殷凌轻会怎么样?”

光团回答:“根据我的计算,现在的赤霄有99.98的可能性打断祭祀仪式——如果他没有做到的话,我会唤醒宿主。”

沈轶:“「现在的」赤霄?”

光团回答:“如果宿主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赤霄不会提早生出意识。这个时间点中,他只是一把普通灵剑。

但是,如此一来,委托人必定已经交出聚灵珠,仅仅是一个普通人。因此,仪式一样会失败。”

可哪怕是作为「普通人」的殷凌轻,也有比在场其他恶魔组织成员更加宽阔的经脉。

等到乱窜的黑光夺走所有组织成员的生命之后,它或许会来到殷凌轻身上。

按照西方修行体系,哪怕没有「丹田」,人们一样能操纵力量。

沈轶回想起光团此前告诉自己的话。

殷凌轻的修为「有可能」恢复,但具体可能概率还要受到其他因素干扰。

光团知他所想:“我需要来到这里,检测过这里的能量场后,才能够做出最后的判断。”

其中一环紧扣一环。到现在,殷凌轻依然是殷家少主,丹田稳固。倒是赤霄,提前以人形出现,站在主人身边。

而从始至终,沈轶做的,只是给了殷凌轻一枚灵丹,一部功法。

想到这里,沈轶竟然觉得好笑。

天道巍峨,其下众生不过棋子。

可哪怕是棋子,也不愿意一生都被掌控。

只要有一点外力推动,就可以走出截然不同的命运。

沈轶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殷凌轻与赤霄,知道他们完全可以应对好当下局面。

他身形一晃,离开地下室,出现在古堡内部。

大乘修士的神识如流水一般蔓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下一瞬,沈轶出现在一间藏书室内。

这间藏书室看起来和古堡一样年头久远。书架高耸,其中很多地方已经落了灰。除了陈旧的纸质书籍外,这里还有不少羊皮卷轴。

沈轶左右环视一圈。

他的手依然插在口袋里,身上穿着的是简单的现代化服饰,长袖长裤,看起来和街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不同。

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可满屋书架都开始颤抖。

灰尘越来越多,整个屋子都呈现出一种灰色。

上所有书本被从架子上抽出,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内呼啦啦地翻动。

沈轶皱了皱眉毛,身前出现一层护体灵气,隔绝灰土。

他浩瀚的神识在这些书籍上扫过。其中有很多沈轶看不懂的文字,但随着愈多书籍的「录入」,他逐渐可以对比出其中单词的含义。而在沈轶找到一本字典之后,这个速度又被加快数倍。

他找到了刚刚在楼下见过的法阵。

沈轶的注意力短暂集中,那本羊皮卷越过书海,来到他的面前。

而其他书依然在迅速翻页,不受影响。

沈轶的视线落在眼前羊皮卷上,眼里带着兴味的光。

从最基础的阵法开始……一点点加深复杂化——

对力量的描述构筑……

简单的阵法被层层叠套,点缀上诸多细节,变成了瑰丽庞大的巨型阵法。

但是,不必看旁边的解释,沈轶也能推断出其中力量走势。

一本羊皮卷翻完,他开始兴致缺缺。

沈轶再次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

「魔法」和「修真」本质是同一体系,「科技」才是这个世界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在识海里敲光团,“我还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在沈轶看来,殷凌轻的命运已经极大幅度偏离了原本的轨迹。这么说来,自己随时都可能被通知离开。

毕竟总部也不是做慈善的。它给了沈轶遨游三千世界的机会,当然是想要沈轶多干活儿多做事,搜集更多力量。

好在光团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回答:“殷凌轻原本的命运轨迹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和宁星予纠缠不清。”

沈轶:“我以为他们已经解除了婚约。”

光团:“不够……”

沈轶若有所思,“也对……”

他想到一些自己身上不太愉快的经历。

沈轶转过思绪:“这么说来,我应该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

光团回答:“大概在三个月左右。”

沈轶笑道:“足够了……”

光团不言。

“对了……”片刻后,沈轶又开口,“现在溢散的天道能量,够你兑换身体了吗?”

光团安静片刻,回答:“可以……”

“那就兑换……”沈轶果断道,“从我的识海里出去。”

随着他的话,所有书本再度回到书架上。

屋外渐有人声,是从地下室上来的教廷成员开始搜查古堡。

而等到他们推开藏书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寂静无声。

只有成千上万的书本,静静躺在书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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