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智能手机

考场很大，每个座位都很宽，约莫可以容纳三十人左右。

当云时进入考场时，里面已经坐了近半数的人。他走了进去，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许多人听到动静后就看了过去，然后被云时吸引了目光，没过多久，就有一人朝他走来，和他攀谈起来：“你好，我是卓飞，你叫……”卓飞看了一眼座位名字，“云时？”

云时轻轻颔首：“嗯。”

“云时？是云家的人吗？诶，云泽，他是你亲戚呀！”有人听到了卓飞和云时的谈话，朝着考场右前方坐着的一名青年喊道。

云泽起身走到了云时身前，皱眉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是云家人。”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云时抬起头看向云泽：“我不是你们家的人。”

“诶？”卓飞有些惊异，“你不是云家人？那你是个平民啊！”

“星联不是人人平等的吗？”云时脑袋轻轻一歪，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就他这两天的观察，星联还是倡导自由平等的，而且作为星际时代的高等文明，还回到古老的封建等级制度显然也不合适。

可卓飞脱口而出的「平民」二字，虽然没有明显的鄙夷和看不起，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越，像是绵里藏针一般让人感到不适。

卓飞被这么一问，怔愣了片刻，随后连声补救：“当然，我只是一时口误，口误而已。”

虽然星联的等级差距明眼人都看在眼中，可就算是骨子里高高在上的世族们也不敢把这种高贵宣之于口摆到明面，没有人承担得起引发阶级对立的责任。

云时眉头一挑，没再说话，算是揭过了此事。

卓飞匆匆回到了座位，不敢再和云时多交谈，他拍了拍胸口，悄悄看了一眼云时的背影，轻声嘟囔着：“好可怕，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随着卓飞的离开，云时的桌前就只剩下一个云泽。

云时指尖轻敲了一下桌面，问道：“还有事吗？”

比起大大咧咧还有点缺心眼的卓飞，云泽显然没那么容易被唬住，他站的笔直，没有低头，只是垂下眼帘，居高临下地说：“虽然人人平等，但人与人之间的名声与威信还是有差距的，希望你能谨记，你的云，不是云家的云。”

“你有被害妄想症吗？”云时靠着椅背，懒懒抬头。

“你……”

不等云泽说话，云时直接说道：“我从没有说过自己是你家亲戚，也不想攀高枝，一直是你们在自说自话不是吗？”

在大庭广众被落了面子，这让云泽很是难堪，他悄悄看了一眼四周，果然见到几乎所有人都在暗中看着好戏。

他向来都是被捧着，遇到的人多是趋炎附势之徒，突然遇到这么个硬茬，一时也没了对策，只能忍着气，咬牙留下狠话：“那样最好。”

“放心，”云时给出最后一击，“我自己可以站到山巅，实在没必要辛苦自己费力去讨好别人。”

本来已经要离开的云泽听到这话愤然转身：“你！未免太过狂妄！”

云时依旧双手环抱靠着椅背，没什么表情却给人很是嚣张的感觉。

师父从前说他，什么疏离清冷都是表象，他其实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偏偏炸的还是别人。师父总担心他这性子容易吃亏，可他自小长在故宫，来往见的都是那些成天与文物打交道耐得住性子的人，他们大多脾性温和，对小辈更是包容，见了云时总喜欢逗上一逗，对着这些人，云时实在炸不起来。

若是师父还在世，发现他不见了，怕是得着急上火好一阵吧。

云时有些想入了神，低垂着眉眼没有做声，也没听到云泽说了些什么，直到云泽一冷呵才回过神来，认真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呃……”云泽脸色渐渐泛红，被气的。

“考试即将开始，请各位考生回到座位。”

考场提示音响起，云泽像是突然找回了自信，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

云时没有在意，淡淡一笑。

围观了全程的其他考生互看几眼，眼神中有看戏有不屑亦有惊叹。卓飞轻声感叹了一句：“乖乖，这个云时好厉害啊，居然把云泽气成这个样子，连形象都不顾了。”

云泽是云家新一代里的佼佼者，向来是傲气十足，是个十足十的贵公子形象，可和云时的这一吵，多少是毁了点形象。

不过他这次打算连考两阶，若是过了，也没有人会在意这次短暂的争执。

卓飞看向云时，有些惋惜：“平……普通人想要入这一行已经很难了，这一闹他以后可别想再踏足文物修复了，真是太冲动了。”

没能多看，座位旁缓缓升起了一个白色不透明光板将座位隔开，也隔绝了暗中打量云时的视线。

考试开始。

桌上的光屏开始出现了笔试的题目，云时扫了一眼，神情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好像，要被打脸了。

试题有修复题也有历史题，其中80都和近古识相关，而题目中的文物竟然大多都是手机电脑电饭煲！

云时这才反应过来，在星际时代，21世纪的生活用品确实算得上是文物了，怪他先入为主，忽视了这一点。

云时摸了摸眉骨，低垂着眉眼看着试题，轻叹一声接受了现实，滑动着光屏选了几个自己会的题目搭上后就点击了提交考卷。

他十分肯定，自己一定是最早交卷的那一个，也不知考官看到这份答卷会不会觉得他是来搞事情的。

云时想的还真没错。

听到考卷提交提示音时，考官第一反应是系统出现了问题，结果发现是真的有考生在开场不到十分钟内就提交了答卷。

“十分钟能写出个什么东西？这个考生是谁家的？也太不尊重考试了！”考官气愤地点开了考卷，系统在考卷提交时就判出了分数，红艳艳的0孤零零的印在考卷上，刺眼的很，“这是来开玩笑的吗！”

陆寒川看了一眼考卷，念出了考卷上的名字：“云时。”

短短两个字却被他说得意味绵长，像是绕着舌尖把玩了一圈才恋恋不舍地放了出来。这样的语气引起了考官的注意：“陆部长认识？”

他和陆寒川可不是一伙儿的，陆家身为世族，却胳膊肘往外拐，早已不被世家所承认。这次考试算得上是世家和星联政府的一次博弈，他作为世家派来的监考官，时时刻刻要防备着陆寒川，如今见陆寒川突然对一个奇怪的考生起了兴趣，自然心生警惕。

陆寒川抬头，将视线重新落回眼前大屏上云时的那方小格上，慵懒且略有深意的笑了笑：“前两天有过一面之缘，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没想到今天碰见了，倒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拉近点距离。”

考官暗暗打量着陆寒川的神色，看到他眼中有些轻佻的笑意，放松了警惕，随手点开云时的信息看了一眼：“长得确实不错，难怪能入陆部长的眼，就是轻浮了些，这么严肃的考试竟然被他当成了玩笑。你看看他这答的，瓷器的修复手段，咱们用的是纳米修复，他填的什么胶水修复金缮修复锔钉修复，简直就是瞎闹嘛。”

“人无完人，别要求太高。”陆寒川看了考官一眼，眼中带笑。

“也对，也对啊，这要是个聪明的，咱们还不太放心呢。”考官哈哈大笑，冲陆寒川挑了挑眉。

这考官是个中年男子，略有发福，做出这样的神情实在油腻不堪，很是辣眼。

陆寒川闭眼低头，遮掩了嫌恶的神色，整理好情绪后将视线投向了屏幕上的云时，想要洗洗眼睛，却见云时皱起了眉，看着实操道具面有愁容。

云时在看了笔试题目后就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在系统在接收到答卷给他开启实操题后成为了现实。

只见桌上的光屏缓缓直立，桌板下用于实操的道具徐徐升起，一只手机出现在了云时眼前。

在没有见到试题前，云时还抱有希望，如果给他一本书，或者给他一件破损的衣服，又或者是瓷器，他都可以胜任。

可他的运气就是这么差，偏偏抽中了一个智能手机，所以他要怎么办？给这手机贴个膜吗？

云时盯着这手机半晌，最终选择了放弃。他已经了解了这个考试的流程和内容，既然结果已经没有了希望，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好好思考未来的计划。

他伸出手，打算点击结束考试。

陆寒川将云时的动作看在眼中，在云时即将点上结束按钮时打开了与云时的通信频道出声阻拦：“0126号考生，你有什么需要吗？”

云时听到声音，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他眨了眨眼，提出要求：“我可以换一个实操道具吗？文物修复类别繁多，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的是书画修复。”

陆寒川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中年考官摇了摇头，不满地说：“连基本知识都没有掌握还敢说大话，他是真把考试当儿戏了不成！”

看得出来，这考官已经看在陆寒川的面子上放轻了语气和态度。

如果没有他在，陆寒川一定按照云时的请求将他的实操道具换成书本。

虽然才见第二面，但陆寒川觉得云时不是胸无点墨就狂妄自大的人，他甚至有种预感，也许云时就是他需要的人！

可现在，陆寒川不能让云时被世族的人盯上，自然也不能答应云时的要求。

“很抱歉，为保证考试的公平性，我无法为你单独更改考试题目，但对于你所说的术业有专攻我深表认同，下次考试筹备时会考虑改进。”

云时本来也没抱有多大的希望，能得到会考虑改进的答复已经满足，于是道了声谢点下了结束考试的按钮，起身离开了考场。

但中年考官却对陆寒川的行为颇有微词：“陆部长，文物修复师考试可不是小事，虽然筹办权交给了文宣部，但你可不能把这当成家家酒，想改就改啊。”

陆寒川站起身，苍蓝的眸子显得十分冷酷，高大的身形给中年考官带来了一些压迫感。

中年考官咽了咽唾沫，突然想起陆寒川是刚从前线里退下来的，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突然，陆寒川扬唇一笑，迫人的气势瞬间消失，气场顿时柔和了下来：“嗐，您还真信了呀，就算我想改，我这个半吊子不也得听专业人士的建议嘛。”

「专业人士」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陆寒川拍了拍中年考官的肩：“那什么，我还有些事，劳您看着些，我另找人来顶个班，待会到。”

“嗯？哦！”中年考官会意地一笑，“行，您忙，反正有系统，本来也用不着人。”

“多谢。”

陆寒川离开了监考室，朝着考场外走去，边走边四处寻找着云时的身影。

在离考场大门不远的地方，陆寒川发现了云时，却见他身形似乎有些不稳。陆寒川眉头一皱，连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