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橙第二次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陈京迟是在陆博唯的婚礼上。
伴郎团簇拥新郎走在最前端,兜里红包装得很鼓。陆橙和几个陆家的亲戚走在迎亲队伍末尾,怀里抱着一大束花,周围的人都在笑,他也He群跟着起哄。
从花瓣枝叶的间隙里,他注视着陈京迟。
陈京迟很高,比后面站的一众中老年人高出一个头多。他身边其他几个伴郎也高,但陆橙就是觉得他最显眼。陆橙觉得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都会是他。他的脊背黑色西_fu外tao平静的侧脸,还有那旧式港星一般往后梳的头发。干净整齐,和别人笑起来也是稳重成熟的。整个人是直晃晃的线条,又好看又疏远。
他们在撞门。门里面伴娘团声音叽叽喳喳,塞了两轮红包还不肯开门。新郎没有生气,不能生气,不停从兄弟们手里接过红包往门缝里递。陆橙看着只觉得结婚烧钱,没好奇两秒又乐滋滋把视线落回陈京迟身上。
新娘家是那种老式小区,地段好,但门_F_还是那种里面拴防盗链的铁门,屋里的人凑在门前也挤个满档。见钱没什么效果,陆博唯开始使用美男计,把当伴郎的朋友一个一个往门前推,_F_子的姑娘笑成一团,嘘声一片,楼道间的亲友也乐得不行。陆橙看热闹起劲,直到陈京迟朝门口一站,所有的声音都下意识减了半分。
姑娘不自觉整理_yi着,陆橙旁边乱七八糟辈分的姑爹姑_M也窸窸窣窣讨论小伙子长得标致。陆橙吃醋,把手里包花的纸捏得发出脆响,一个人闷声向所有人发脾气,想大叫一声“都不许看了”!但他没资格,他只能眼巴巴地望陆博唯搭着陈京迟的肩膀。
穿新郎_fu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表哥凑在陈京迟耳边说话,陈京迟就对屋里说,“开个门吧,美nv姐姐们。”
男人笑容浅淡,被要求说出的话里称呼略微油腻,可任谁都觉得真诚,看他一眼就被击得呼xi不过来。
门打开,陈京迟拉着门把手让伴郎团先进,点头和帮他开门的nv生示意。陆橙继续咬牙切齿,到没工夫讨厌那些nv的,反正她们和他没什么区别,陈京迟和她们不会有什么。
他最恨的还是陆博唯。
其实陈京迟没有多爱笑,但他从来不吝啬为了陆博唯笑。
陆博唯高中时候不想写作业,陈京迟就会替他写还给他整理笔记陆博唯大学时候半夜要吃夜宵,陈京迟就会没有怨言去买陆博唯毕业以后要创业,陈京迟就放弃国外优越的条件回来帮他陆博唯要泡妞,陈京迟就把车开去送他**甚至到今天!陆博唯要结婚,陈京迟还来给他当伴郎,陪他笑,为他把口袋塞满红包!
陆橙恨得心痛。他搞不懂陆博唯那蠢样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他搞不懂陈京迟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爱他。这么多年。陈京迟没有固定长时间交往的伴侣,他像个痴情骑士守在陆博唯旁边,祝他获得幸福。
简直想吐一口沫在陆博唯脸上。
陆橙狠狠瞪在新娘_F_间门口讲话的新郎,将手里花束递给伴娘的时候都显得有些粗鲁。
但这也好。陆橙转念又笑起来,眼里都盛满yu_yue。陈京迟不想打破关系所以不敢给陆博唯说,他俩就永远没有可能,那他和陈京迟就有可能。他隔着西_fu摸了摸自己穿在最里面的_yi_fu,手指因为过分紧张和激动而颤抖,却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
他今天有件大事要做。不管成败,总之是要做的。
接亲的流程繁琐,半天弄下来,再j神的人也会疲乏。好在陆橙的事不多,就跟在一众陆家亲戚后面跑,也没人和他聊天,最多寒暄一句。
本来他的事应该多的,因为他是个厨师,陆博唯他_M陆慧,也就是陆橙他舅_M,最初是想把找酒店找厨子这事儿交给他的,只是没想到他路子实在太窄,认识的人不是同一个饭馆的就是给饭馆送菜的,同学里最有钱的就是和别人He伙开牛r粉馆的,所以这项任务最终成功搁浅。酒店餐饮都是陆博唯自己找人订的,最好的五星级酒店,说是朋友帮忙搞到的旺季预约,陆橙当时听了差点又没咬破口腔里的r,朋友朋友,像谁不知道他最好最厉害的朋友是陈京迟似的。
陆博唯爸_M都姓陆,特别巧。陆橙觉得他老婆也该姓陆,但人家分明姓刘,叫刘可可,和人一样可爱大方。陆橙对她没有什么意见,他还特别谢谢她,二十八岁就把陆博唯绑上了婚礼的礼堂,不然他以前总觉得陆博唯能拖一辈子,那陈京迟也就一辈子放不开。所以他给她包红包装钱装得真心实意,每句祝福也都真情实_gan。他心想,求求你俩百年好He。
几桌亲戚落座,大堂最前面,陆橙坐在边角,没人和他搭话。他父M_走得早,在他小学毕业的时候突然车祸就死了,他去福利院呆了大半年,后来被政府监督下的陆家人不情不愿带回去,住在陆博唯家里,成了还有亲人的孤儿。
是挺扫把星的。他自己也觉得。他的爸爸_M_M是为什么死的他也知道,周末明明可以不上班,但他们还是要去开车打工赚钱。为什么赚钱呢,他身下隐秘的某处似有所_gan,敏_gan地变得粘稠。
因为他是双x人。他们想给他做手术,想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这是陆橙最大的秘密。他有**,作为男x生活会更方便,只要不让人往里面看往里面碰就行了。当时他的父M_没有告诉任何亲戚,只有一个一直在联系的医生知道。他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现在,他一想到过会儿要把这具畸形的body暴露在陈京迟面前,他就不可抑制地xing_fen起来。
他会怎么看呢?会说什么?会碰他吗,还是骂一句恶心。陆橙攥紧口袋里的药。他知道,即使陈京迟骂他恶心,用厌恶的眼神看向他,他还是要这么做的。更何况,他无法想象陈京迟表示恶心的样子。他可能还是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永远平静,永远波澜不惊,不惊讶也不好奇,推开他也是礼貌的。
陆橙拿过桌子上的饮料灌几口,把那些念头都先抛开,一边给自己剥瓜子,一边远远支着脖子看站在伴郎团里的陈京迟。
等宾客来得差不多,司仪开始到台上准备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变故:一个九十多岁的高龄老太太来了。陆慧和陆国邦搀着把人扶进来,zhui里说什么“先前在电话里都说了,您body最重要,偏偏还要来跑这一趟**”脸上虚荣关心的笑容倒是不减。老人旁边的子nv也跟着笑,“给老人家说了,她就是不听,就是要亲自来给博唯送份子钱,说图个吉利,想看看孩子。”这一来二去,所有人都在笑着说话。
陆橙听周围人说他们是陆家世交,身份也挺高,不过陆橙没见过,他看自己桌的人都站起来,也不好坐着,只能把瓜子也收了起来。本来没他什么干系,但陆家人硬是要给老太太安排个主桌位置,跟自家人坐在一起,别人都不能挪位,看来看去,陆慧就瞧见了陆橙,叫住他说,“你去跟方佐京迟他们坐一桌吧。没位置就叫_fu务员加个凳子。”
陆橙本来就对位置无所谓,他心里讨厌陆博唯,偏偏还是亲戚,这下直接被踢出桌也挺好。只是他没想到能搬到陈京迟那桌,这幸运来得太突然,整个人答应得有点晕乎,都站在陈京迟座位边上了脑袋还是昏的。
这一桌是陆博唯的朋友,从小学到大学到工作里关系最好的都在。陆橙其实都知道。他们也都认识陆橙——作为陆博唯偶尔会叫来跑tui的表弟。
方佐和陈京迟一样是陆博唯高中同学,他x子比较大大咧咧,先出声让大家伙儿移开点位置,招呼陆橙坐下。陆橙觉得自己手脚不听使唤,但表面还是特别镇定地叫_fu务员搬了条椅子放在陈京迟旁边。
陈京迟挪出空间让他坐进来,顺手从_fu务员那里接过新的碗筷和杯子摆在他面前。陆橙觉得自己快呼xi不过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谢谢”,然后回应桌上其他人的“好久不见”。
茶壶在陈京迟手边,他就又随手给陆橙盛满茶杯,回一句“不客气”。
他们没有对视。他们离得太近了,膝盖和膝盖距离五公分,手肘和手臂就快要碰到。陆橙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固执地盯他握着杯子的手,白色衬衫的袖口搭在手腕,男人手掌很大,手指骨节分明,又长又好看。一句普通的回应在他耳边绕了三百六十五圈,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分出神去和方佐他们笑着寒暄闲聊的。
他想起第一次和陈京迟见面。他们也是这样在KTV里挨着坐。头顶的光乱七八糟,他因为赶得太紧热出一身汗,包厢里空T一吹又被冷得一激灵,找角落坐了十分钟才后知后觉旁边有人。
陈京迟就在那儿搭着_yi_fu睡觉,也不知道在这鬼哭狼嚎的唱歌间睡着没有。反正陆博唯叫他起来喝酒,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很淡定,称得上漠然,转头看到身边的陆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问这是谁,堪堪路过他去接陆博唯手里装酒的玻璃杯。
酒是陆橙塞在书包里偷偷带进来的。凌晨一点,他从陆博唯那里“继承”来的二手小灵通响个不停,烦人的表哥让他把校_fu还有家里酒柜最里面的葡萄酒送到KTV,他不耐烦,但只能照做,毕竟他住在陆博唯家里。
陆家人好面子,明明家里常喝的是菜市场外面几十块钱一斤的谷酒,玻璃酒柜里却摆满了几千块一瓶的洋酒,一直摆着,从来不喝,跟放吉祥物似的,倒是便宜了叛逆的十七岁儿子。
一群高中生学着社会老大哥抽烟喝酒,包厢里闹成一片。陈京迟好像不想喝酒,陆橙记得他只在和他们碰杯的时候抿一两口,之后就接过麦克风开始唱歌。陆博唯象征x地问了一句陆橙喝不喝,陆橙说不喝,他就倒了杯KTV送的橙zhi给他,不再管他。
陆橙比他们小一岁,那时候刚刚上高中。D一副黑框眼镜,因为body原因不常运动而显得有点微胖,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就越来越自卑,其他人的目光都带毒带刺。可陈京迟看他的那一眼把他的心跳看漏了。那一眼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和看到一扇门一把雨伞一样普通,偏偏这么平淡的一瞬间实在是太不寻常。
又或许是陈京迟长得太好看。
陆橙捧着手里的杯子小口小口喝果zhi看他唱歌。陈京迟不常唱歌,唱起来也没什么技巧,但先天条件好,又唱老的粤语歌,一字一句清楚,陆橙就觉得特别旧,特别shen情,特别帅。
所以后来,陆博唯他们无论是晚上去网吧通宵偷偷shen夜开车到处晃,还是逃课约会看电影,缺人打麻将,又或者只是单纯忘带东西需要陆橙送之类的只要有需要陆橙跑tui的事情,他都答应得很干脆,简直无怨无悔,乐在其中。他想的特别简单,能看到陈京迟就好,一下就好。
他从第一次见就觉得陈京迟特别。和别的人是不一样的。陈京迟也和那些十几岁的男生一起闹,但就是不一样。
陈京迟跟他们玩只是因为他们需要他,他能答应别人所有不越轨的事。但他真正需要什么,他从来不说,就像没有,所以他可能不那么需要别人,虽然他肯定也是需要的,但就没那么那么大的需要**这是陆橙的猜想,他讲不清楚,但他心里笃定,就是有那么一种_gan觉。
【作家想说的话:】
哈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