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渐渐,雨乱红蕖。镇上妖邪已除尽,镇长挑了个良辰吉日,设下筵席,答谢叶疏。我全无帮衬,竟也在受邀之列。想着无功不受禄,还找大小姐赊了一大笔帐,买了许多瓜子糖饼。到了一看,筵席设在一个乐坊大院,本地人来了一多半,孩童跑得满地都是,这才安下心来,找了个角落混吃。
席间十分喧闹,全无半点规矩。镇长向叶疏祝酒时千恩万谢,口称仙君,恭恭敬敬,谁知却被顽童一把跳上背来,场面大乱。又有妙龄少nv纤yao束素,跳垂手舞,引得观者拍手叫好。
我躲得偏僻,倒不难知晓叶疏如今处境。大抵凡人俗世沉浮,怎不爱慕他一身霞姿月韵。我瓜子还没分完,已听到几番少nv私语,要借酒行凶,将自己玲珑娇躯,持荐仙君。群七_yi零舞八八舞九零
我心中暗笑,想我修真界美nv如云,多少温柔医修美貌魔nv,yu向他自荐枕席,皆是铩羽而归。要是白驹儿在这里,荷塘边只怕又要多出几只蛤蟆了。
又有小童轻拽我_yi角,我将最后一颗糖放入他掌中,道:“没了,去玩罢。”
那手却不放开。我怕他不信,抖落纸包,将那压底的糖霜都洒下来:“你看,真的没了。”
话一出口,忽觉有些不对。
舞乐声中,我听见叶疏声音响起:“**多谢。”
他在我近旁坐了。我闻到他身上淡淡莲花气味,不知如何大了胆子,竟道出一句:“仙君客气。”
他未作反应,大概日子正好,不愿与我生气。
可惜这偏僻一角,也抵不住如火芳心。才对坐片刻,便有人捧着水盆匆匆经过,脚下却没来由地一偏,将他一身浇得透*,连我也遭了池鱼之殃。
一道娇neng喉音显得十分慌乱:“仙君**对不起!我这就帮仙君擦拭**”
我大惊失色,顾不得一身狼狈,一把抓住叶疏手臂:“不了不了,这个**暑热难捱,多谢姑娘送凉。”
他_yi袖*得紧贴肌肤,仓促间,分明摸到他臂上凹凸不平,竟似剑伤划痕。
我心中更惊愕,实在想不到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这样伤他。
一时不及想,便开口问了出来:“这是**?”
一阵踉跄脚步经过,又陡然顿足。只听江风吟一声讽笑,嘲道:“姓叶的,我真是万分的瞧你不起。”
他身形似有些摇晃,口齿也不甚流利,然而说起话来,却是毫不留情面:“**他才死了多久,你就耐不住寂寞,找个小情儿天天当着人腻歪,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做的丑事。”
复向我一指,冷笑道:“就连这假冒皮相,也不及他万一。你既守不住道心,便配不上那一纸婚约。我奉劝你早日当着吕祖分断干净,也免他轮回之路无人相伴,孤苦伶仃。”
江雨晴连连跌足,急忙要将他搀扶走。我扑面闻到他身上一阵酒气,也极诧异,想人间的酒对修士不过甜水而已,千杯也不在话下,如何像是醉了。
叶疏默了一瞬,竟也开口:“我道心动摇不假,阁下一意孤行,又是为何。”
我张口结*望他,几乎以为他也喝多了。
江风吟冷傲一笑,一字字道:“我不像你们,只会夜夜痛不yu生。我弄丢他,便亲手把他带回来。”
我目送他二人离开,只觉头疼yu裂。
却听叶疏在身边缓缓道:“是我自己割的。”
我连自己盲眼都忘记,倏然将脸对准了他。
叶疏道:“我叶家有一独门术法,名唤燕然春风,本是一位元祖nv修所创。她道侣飞升,心中思念不已,便作此术,取忆君迢迢隔青天之意。后辈却不解相思,生生化作一门摄魂法,只用来观人记忆,窥人隐秘。”
他口吻极平静,无一丝波澜:“你当日在云何洞天所见的,便是我道侣脑中记忆。”
我只盼月色昏暗,掩饰住我脸色:“那你**他与萧**”
叶疏道:“是。他与萧越七次*,皆留存在我识海里。我这三百年修为无寸进,想他时便常常翻阅记忆。我天x寡淡无趣,反复搜寻,也不见他有几次真正开怀。有时无法,连他和萧越**也拿来看。”
浓雾暗影中,仍觉他目光如星子,向我望来:“他恼我看他记忆,不许我再与他相见。我本想毁了这术法,如有来日,也多少让他少恨我一点。可惜这术法_geng植血脉之中,无法_geng除。纵然割断,一年半载又生出来。无他法,只好多割几次了。”
我极力控制神情,怕自己一口气松了,便流下泪来。
叶疏向来寡言少语,说了这些,似也有些不习惯,起身道:“明日我陪你去知梦岛。”
我哑哑道:“你不怕做噩梦么。”
他并不回头,只极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也不分明,转眼便被夏风吹没。
翌日乘舟入湖,正值夏日午后,鸟雀呼晴,水波缭丽。风荷万顷中,只闻舟楫破水,萍花轻*。依稀听见江渚清歌,与nv孩儿采莲嬉戏声。
江雨晴看得有趣,也学人家摘了一支大荷叶,遮住了头。她本不情愿与江风吟同去秘境,小舟摇摇**,竟第一个将她催入梦乡。
叶疏静立船头,_yi袂飘摇,好似冰雪照影,水殿风来。
小光斑偷偷探出头来,附耳道:“你这个师弟,看起来很不快乐。我瞧得心疼,想送他一场好梦。”
我反问道:“你敢么?”
小光斑*了*头颈,不敢再动了。
我道:“你若太闲,不如帮我看看那位姑娘的梦。”又压下声音,道:“如见到她心上人,便立刻来告诉我。”
小光斑领命而去,片刻即回,连声道:“太乱了,太乱了。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梦中,有这样多的闲杂物事。什么钗环首饰,Yan史奇谈,竟无一件正经事。山珍野味,甜点小食,更是数不胜数。我出来得急,踩到一只油饼,还差点滑了一跤。”
我有些失望,又问:“你可见她身在何处?”
小光斑道:“看见了,是在一处苍青山头,广场上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青砖上落叶火一般红。中心高台上,二人正在比剑。其中一人占了上风,瞧来十分得意。”
我忙追问道:“那人穿什么_yi_fu?”
小光斑却记不起了,苦思冥想许久,才道:“黑色罢?”
我并不意外,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肩上负重又沉了些。辗转良久,才沉沉入梦。
醒来已在秘境之中。知梦岛景致绝佳,我自然也无心久留。于细雨流光中前行良久,忽而周身一空,听见潮汐Zhang落,惊涛拍岸。
我拄剑点地,寻到一处礁岸,长xi一口气,便一步踏了Jin_qu。
叶疏在我身后蓦然开口,声音全不似平日从容,细听竟有微微颤抖:“你今日蹈海,是为谁?”
我双目紧闭,眼前却勾勒出一张惑人的桃花脸,眼眸含情上挑,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狐媚尤物。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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